“什么?!”小刀一听沈默说这院中几人是在仿制震天雷,立时惊道。他心里忽然又想起那几人白天时所说的话,难道白天他们所说的图纸,就是指震天雷的图纸?如果震天雷是他们口中的“小玩意儿”,那么“大家伙”又是指什么呢?小刀心中不禁感到一丝不安。
“沈默,他们能仿造得出震天雷?”小刀心中尚抱有一丝怀疑。
“如果祝融匏真是他们所造,那么仿造震天雷并非难事。”沈默肯定地说。
小刀听罢恨得咬牙,心中悔道:只可惜晚来一步,没有看到他们将图纸交予了何人。想到图纸,小刀便开始在密室中四处翻找,希望能找到那样图的蛛丝马迹。如此一翻折腾,还真被小刀在密室中找到一张大图。只是打开这张大图后,小刀与沈默均是大吃一惊!
这张图纸,正是临清官仓的巡防图!整个临清官仓的兵岗巡哨,营防布置画得一清二楚!而且图中有几处已被红圈标注了起来,似乎是有人在寻找最佳的起火点。看来,这张图就是陈秀辉所盗卖的巡防图了。这官仓失火案,果然另有玄机。
这时沈默却又说道:“小刀,能断定他们是天火帮的人吗?”
小刀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道:“你看这箱子上有庆沐字样,庆沐即是天火帮的香堂。我想除那黑衣人之外,其余被杀之人,应该都是天火帮的人。只是没想到,这天火帮除了做炮仗之外,竟然还能做出祝融匏来,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他们究竟是如何习得这技法的?”
沈默听罢,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刀说道:“如果这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呢?”
小刀沉默片刻,却没有接他的话,反而兀自说道:“可是那个黑衣人又是什么人呢?”这时暗门之外忽然一阵响动,两人心头一惊,同时拔剑指向暗门,却见一支老鼠“吱吱”窜了进来。二人俱都松了一口气,小刀这才收回心神,对沈默说道:“若再有贼人回来守住入口,对我们不妙,还是尽快出去吧。”沈默四下看看,没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跟在小刀后面出了密室。
谁知小刀和沈默出了密室,刚一回到院中,便有几个人从房上跳了下来,将二人围在中间。小刀和沈默遇变不惊,迅速举剑彼此背靠而立,同时仔细打量来人,却发现这伙人似乎与那鬼面纹身之人并非一路之人。
这伙人将小刀和沈默围住之后,并不动手,也是打量一番。
“你们是什么人?”小刀厉声问道。
那伙人却并不回答,为首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人先四下看看院中被杀之人,开口问道:“是你们干的?”
小刀冷笑道:“阁下太抬举我们!只有那房中的黑衣人姑且算是被我们所杀。”
那伙人这才发现房内还有一具尸体。那名头领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便又回来问小刀:“那黑衣人是什么人?你们来此处做什么?”
这时沈默忽然冷哼一声,说道:“这个问题,我们也正想问你!”
小刀则嘲讽道:“阁下好大的官威啊!这是在审问我们吗?”
那人听了朗声笑道:“既然话不投机,那只有委屈二位了!”
说罢,那伙人便动起手来。
小刀和沈默一边迎站一边观察对方的身形步法,却发现对方的套路正是九天雷鸣阵!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便伺机寻找对手的破绽。
然而这一伙人,与之前袭击云汐之人不同,他们的功夫更上一等,而且此时对方人多势众,九宫之位均有人镇守,一时之间倒也寻不出明显破绽。只是这些人虽然精于阵法,但相对于小刀和沈默而言,功夫终究是差了些,不过是仗着阵法严密,遮掩了个人的不足。小刀与沈默很快就发现,除了为首的小胡子功夫算得上成,其余数人均是功夫平平。于是小刀二人不再散漫地还击,而是缠住一人合力猛攻,沈默一套小梅花剑,飘逸灵动乘虚蹈隙,在此阵中竟是游刃有余;小刀所使的是一套少林寺的游龙剑法,刚劲迅猛,势如破竹动如雷霆;那被小刀和沈默缠斗之人,立时显得难以支撑。小胡子看到此状,忙领着众人变阵,加快了九宫之位的变换轮转,小刀却不肯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抓住这个变阵的间隙,猛一变招,向那小胡子举剑刺去,小胡子忙撤步闪避。小刀一击未中,却并不收手,只是手腕轻轻一抖,手中长剑响起清澈的剑鸣,同时向前一个垫步,借助步法继续保持了剑锋的进击之势。小胡子一看小刀一剑之后剑势不止反进,一时竟不止如何闪避,忙提剑挡开这一击。小刀这一击被挡开之后,也不停滞,竟又以一个夸张的角度以剑为刀侧身斜斩小胡子。只听“啊”的一声,小胡子被劈倒在地。
其他几人一看小胡子受伤,忙聚拢过来护住小胡子围攻小刀,顿时阵法大乱。沈默在一旁看见小刀变招之后的这一连三击,心中暗惊:好霸道的剑招!可又看不出是什么剑法。此剑招虽然凌厉,但却过于冒险,倘若此阵中另有高手,从旁截杀,则小刀休矣!而在斩伤小胡子后,小刀又换回了那套少林剑法。沈默见对手阵型已乱,无暇多想,亦提剑继续撕杀。那小胡子见己方已落入下风,狠狠地咬着牙槽,从怀中摸出一枚铁蒺藜,向小刀沈默这边一掷,“卟”的一声炸裂开来,随即一阵黄烟迷漫而出。
小刀闪避不及,不小心吸入一口黄烟,顿觉头晕目眩,赶忙闭住气门。随即便被一人拉入身后屋内。小刀进入屋中后,略一调息,恢复心神,才看到刚才将自己拉回屋中之人,正是沈默。此时沈默已将门阖上,把那一伙人挡在外面。
“毒蒺藜?”小刀爬在窗口惊讶地问沈默。
“如果真是西川唐门的毒蒺藜,恐怕现在我们早已是体无完肤了!”沈默从门缝向外窥望着回答。
“那是什么?”
“我看更像是我们军中的毒火球。”
“毒火球?怎么会和唐门的暗器如此相似?”
“毒火球本也是唐门的东西,与毒蒺藜系出同源。宋朝时唐门将此物献给朝廷,只是将里面的糜烂巨毒作了替换。从此便装备于军中,后被我大明军队所继承,我在宣府军中时就曾见过此物。”沈默说罢,又转头看着小刀,继续说道:“小刀,刚才他们的套路,应是天火帮的九天雷鸣阵吧?”
“不错,确是九天雷鸣阵。”小刀点点头说道。
“如此看来这伙人也是天伙帮的人了。”沈默说道。
“可是他们如何会有这毒火球呢?”小刀疑惑地说道。
沈默略一沉思,对小刀说道:“这东西不应出现在民间,如今能制造此物的,只有三家。”
“哪三家?”
“第一家便是西川唐门,只是这黄烟不像唐门用毒的手段;第二家是官军。”沈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那第三家呢?”小刀问道。
沈默看着小刀,说道:“小刀,你还记得赵大人所说的摩尼教吗?”
小刀顿时明白了沈默要说什么。沈默继续说道:“开国之初摩尼教曾与官军有过合作,以他们对火器的了解,要仿造此物是极为容易的。而且当时他们可能就是专为朝廷研造火器。
”
“你是说,这天火教就是摩尼教的后裔?”
沈默点点头。
这时门外的火烟逐渐散去,那伙人仍在门外守着。为首的小胡子向屋中喊道:“二位兄弟,论功夫我看二位也不是寻常人,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你们放下兵刃束手就擒,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回去,我保证不伤害二位,只要助我们查清些事情,就放二位回去。”
小刀听罢不屑地答道:“如若不然呢?”
小胡子听了,呵呵一笑,狠声道:“如若不然,那我们还有更厉害的家伙招呼二位,保证让二位轰轰烈烈!”
这时沈默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小刀说了句“等我一会儿”,便转身又进入了那间暗室,不一会儿,就抱着几根炸药返了回来,小刀一看乐着说道:“老天待我们不薄,想不到如此窘境中竟还给我们留了这等好东西。”
门外小胡子见屋中半天没有反应,正要继续喊话,却看见房门轻轻开了个缝,随即几支闪着火花的炸药被扔了出来,小胡子一看不好,大叫一声“卧倒”,接着便是几声巨响,立时就有两人被当场炸死。小胡子心知今天难以拿住屋中两人,于是向门口扔出一枚祝融匏,便带人退了出去。
沈默一见门外起火,忙扔掉手剩余的炸药,与小刀一起来到暗门处,用门口水缸中的水将自己浑身浸透,随后便破门而出,冲出火场。再去寻那小胡子一伙人,已不知所踪。
清晨,林府书房。
林绍岐背着手站在窗前,任由清晨的柔光洒在他脸上。但在他的身后,书房深处还没有沐浴到晨曦的阳光,仍是一片黑暗。
这便是林绍岐此时内心的感觉。
他仔细思索着小刀和沈默带回来的线索,从商队被劫杀开始,这段时间一连串的事件经由那神秘的黑衣人和十字星镖联系在了一起,他自己也终究是和官仓失火案扯上了关系。本以为整个事情应该初现端倪了,但黑衣人的身份仍不得而知,小刀和沈默一夜两战,天火帮的出现又使得事情更加扑朔迷离。鬼面纹身、天火帮,其间究竟有何关联?林绍岐的直觉告诉他这水太深,不敢去想背后的黑暗……
就在林绍岐苦苦思索之际,小刀又来了。他一进门就说道:“刚才漕帮的兄弟急急忙忙跑来通报,汪敬业已经离开临清了。”
“什么?!”林绍岐听了非常意外。
“昨天夜里,益晟号有一仓货秘密装船,今天天一亮,运河闸口刚开始放行,这条船就匆匆启航南下了,也不知是去哪里。而且衙役们对汪敬业极为恭敬,也不盘查询问便直接放行了。”
林绍岐听罢,心里不由得又想念起赵世平来。稍一分神,接着又问道:“知道装得是什么货吗?”
“不知道,听漕帮的兄弟说,全部都用木条箱封了起来,完全看不到。不过那批货应该相当沉,搬运之人非常吃力。”小刀答道。
林绍岐听罢陷入沉思,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各种念头,脸上的表情却是阴晴不定,一会儿似是若有所悟,一会儿又似有所不解。沉默半晌,不自觉地轻轻说了声“奇怪。“
小刀看着林绍岐如此奇怪的变化,忙问道:“绍岐兄,怎么了?”
林绍岐左右摆摆头,看着小刀说道:“小刀,你不觉得汪敬业来临清,就是专为等这新来的榷关主事吗?”看到小刀不解的样子,林绍岐继续说道:“他这一船货,绝不是什么经得起查验的正经货物。所以此前赵大人坐镇钞关时,他并不敢启运。昨天他去钞关衙门,恐怕就是去要通关的文书印信,只是不知他与这新任主事到底有何渊缘。更奇怪的是,这汪敬业早不来临清晚不来临清,偏偏在这官仓失火之前来了,而火案之后临清的官场就大换血,换上了与他熟络的榷关主事,紧跟着他这船货就得以启运。就像他早已知晓了这一切,专待这新的榷关主事上任。“
小刀深吸一口冷气,林绍岐的猜测太大胆了,可是又与现实情况如此吻合,这让小刀一时没了头绪。可是林绍岐的推测还没有结束,他又说道:“还有一点也十分奇怪。西郊宅院里的那伙人,原本不是打算今天就要离开吗,怎么偏巧汪敬业的船就在今天秘密启航了呢?这真的只是巧合吗?“林绍岐仰头望着窗外,像是自己在问自己。忽然他又问小刀:“天火帮那伙人,是从南京来的吗?”
小刀答道:“应该是,庆沐堂就在南京。”
林绍岐点点头,说道:“既然汪敬业南下了,那我们也南下,如果走得快的话,或许还可追上汪家的商船。”随即叫来林宣,吩咐他尽快打点行李,准备一条船,即刻启程。
“东家,要是闸口的官差问我们去哪该怎么回话?”林宣问道。
林绍岐未加思索,便头也不抬地答道:“南京。”
当日下午,林宣将一应安排准备就绪,一行数人便来到了喧嚣的卫河码头,打头却是林云汐。知道了哥哥的行程,林云汐自然不会放弃这又一次出游的机会,午饭都没吃几口,便高高兴兴地催促众人起身赶船,迫不急待地要去游历江南。小刀则跟在林云汐身后左一句右一句地与她打趣。林绍岐走在中间,心中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妹妹送福建老家去,沈默跟在他的身后沉默不语。林宣则领着三两个背行李的家丁走在最后。林家的商船就靠在岸边,船老大一看东家来了,赶忙放下踏板,将众人迎到船上,随即吆喝着号子,指挥船夫们撑船离岸,驶入运河,就此顺水南下了。
然而这一行人却没有发现,远处河岸之上,正有人在远远地注视着他们。直到林绍岐几人乘船离去,那人才翻身上马,策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