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皓月当空,月明星稀;玄燕城内白天的喧闹过后,黑夜的喧闹也接踵而来。李乐儿两人在一间夜宵铺子坐下,闲钱不多,只能沦落到啃鸡蛋饼混沌面的地步。
铺子对面是座青楼,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更有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妙曼小娘们站在门口,对着路过的汉子嘻嘻而笑。
蓝妙丹瞅着来往的人群,嘀咕道:“这晚上吃花酒的人还不少啊。”一旁的李乐儿闻言笑了笑。说道:“你一奶孩子,也晓得什么叫喝花酒?”蓝妙丹撇了撇嘴,吸溜着碗里的面条,没有搭理。李乐儿斜瞄了对方一眼,显然这小子还在恼自己不肯替他出头。
待一碗面条吃的只剩下一小口面汤的时候,蓝妙丹放下了筷子,打了个饱嗝;随后拿手摸着那小肚子叫嚣的说道:“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江湖上为民除害惩恶扬善的大侠,而且很多漂亮的姑娘也是喜欢那样的大侠。哪像有些人啊,空有一身武功,却是缩头缩脑的,一点高手的形象也没有,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打光棍,没姑娘家喜欢。”
李乐儿哪能听不出这小孩嘴里头的刺?呵呵一笑,也不恼怒,打趣道:“别说这些激我的话,没用。光棍一辈子又怎样?没姑娘家喜欢又怎样?不怕告诉你,哥哥我本来就是个道士,讨不到媳妇成不了家,那事我也不在乎”
一旁的小孩回过头来打量了李乐儿两眼,略显诧异的道:“你还是个道士?”李乐儿略一点头;小孩却是皱着小脸接着道:“不像啊。”
李乐儿不解,问道:“怎么不像?”蓝妙丹拿手摸着下巴,装着一副老成的模样说道:“我听人说道士最是无情,为了修仙得道,整天拿什么太上忘情一类的话来忽悠自己的。可你看着也不像那些无情的人啊。”
李乐儿瞧着蓝妙丹那副模样就是哈哈一笑,打趣道:“那只能说我不是得道高人的料,做不得无情无义,忘不得世间五味。”
蓝妙丹双手抱胸,一副恼其不争的模样,怒道:“真窝囊,所以你这小人物就是吃面条的命!。”李乐儿却是不以此为耻,乐呵道:“爷高兴,你怎地?你要是大人物你厉害,那你别跟着爷啊,哈哈。”小孩无言以对,撇开头去冷哼一声。
就着对面在这朦胧月色下看起来极其诱人的姑娘们,一碗混沌面吃的也不算乏味,李乐儿那小情绪也是飘啊飘的,心里头就想着,啥时候有钱了也他娘的想进去堕落一回,尝尝这温柔乡英雄冢的滋味。可一到了结账的时候,那个缺了个门牙的老板兼厨子兼打杂的老汉漏着风笑咪咪的说道:“十文钱。”这厮便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走出夜宵铺子,李乐儿没过够眼瘾,站在路边一个劲的瞅着对面的姑娘们。直到一位轻摇墨色山水画蒲扇的姑娘冲其抛了个媚眼,轻道一声:“爷,不进来坐坐嘛?”霎时便将李乐儿嗲了个哆嗦,赶忙眼观鼻,鼻观心的走开。蓝妙丹双手抱头跟在后头,冲着李乐儿那像脚底抹了油一样的背影鄙夷道:“没用。”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两人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四方缘酒店所在的街道处。在蓝妙丹不解的神色中,李乐儿顺着门墙绕到了酒店的后门处,而后将左耳贴在锁的闭实的实木厚门上。蓝妙丹见状暗喜,道:“你要帮我报仇弄死他们吗?”
李乐儿回头,瞄了对方一眼,淡淡的道:“我只想找个地方过夜而已。”说罢便伸手一把将蓝妙丹提起,也不管对方的挣扎呼唤,捂着其嘴巴,走到一旁双脚一跃,轻点墙壁两下;眨眼间,便翻过了丈许高的围墙。双脚再次落地,才将蓝妙丹放了下来。后者一下没反应过来,跌坐在地上,表情略显惊愕。
仔细的打量着四周,是一个后院。地上是沙石铺就的小路,前面不远处便是一片厢房,只是此时一片漆黑,并无灯火。脚下小路从漆黑的厢房旁经过,而后绕了个弯,看不出是通向何方。
蓝妙丹回过神来站起身子拿手拍了拍屁股,嚷道:“打算怎地?”李乐儿回头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小点声,想被发现了不成?”而后蹑着手脚走到厢房墙角向着周围看去。紧跟在身后的蓝妙丹小声的嘟囔道:“被发现了就走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乐儿回过头来拿食指搓了下蓝妙丹的小脑袋瓜,道:“走什么?想睡大街你自个走啊,爷要去睡上等客房去。”后者一把拍掉李乐儿的手,瞪大眼睛道:“你是要偷偷摸摸的睡他们酒店空出来的房间?”李乐儿斜了对方一眼,道:“我这是蹭,跟上!”话说完,便摸着黑慢慢的朝着前方灯火通明的房屋走去。
两人一路净走无人的角落,七绕八拐的混到了一栋三层高的长排楼房下,李乐儿看准了二楼角落处一间开窗且无灯火的房间。四下打量了两眼,见没人便抱起一旁的蓝妙丹,手脚并用连蹦带爬,跃到了窗口一个鹞子翻身,便滚进了房间里面。借着窗外大大的月光,房内虽没点灯光,但也能看个马虎。
房间的摆设并没有落了这玄燕城顶头酒店的名号,寻常房间该有的床桌凳子之类日常用物都有,看起来也比那些大街货高档些,较为别致的是桌面摆放有一鼎较为精致的博山香炉。想来是夏至将到,店家也想到了那惹人烦闷的蚊虫。
蓝妙丹一瞧见那张大床,整个人便趴了上去,也不管自己那黑漆漆的小脚丫子干不干净,‘呀啊’的叫了起来。而李乐儿却站在窗口往外看去,视野内能看到右前方的不远处是一块院子,有篝火亮起,不少人围坐在那,一旁摆放的是六辆没套马儿的车箱子。
瞧了片刻,李乐儿便走回床边,看着整个人霸占着一张大床的蓝妙丹眉头微皱。伸手正想将其翻到一旁时,却有微微鼾声响起,竟是蓝妙丹太久没在那么舒适的床上躺过,眨眼间便睡着了过去。
微微摇头,李乐儿替其盖好绸被,自己却在床边坐下。慢慢的调息片刻静下了心神,便调动体内的气血按‘易筋锻骨偏’的运势行走,身上的伤势离痊愈尚还差了几分,不过这事也急不来。好在李乐儿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所传授的一诀《喾心经》还算是神妙,除了能练就一身厚重凝实的气海外还有疗伤养神等诸多法诀。
修道人家所说必备的‘法财侣地’四物,借了自己那师父的光,当时在自家那个破道观里头虽然没什么财,但稀奇的也能让李乐儿在不及而立之年便跨入通玄之境,虽然这里头李乐儿的自身资质能算是一些优势,可也不难看出,那个叫做李清明的师父虽然平时老不正经吊儿郎当的,但真正的本事也是不小的。
松开了手中的‘药师如来定印’,刚好运完了一个周天,这次李乐儿没敢过于入神,一来并不需要,二来那样的话容易将自身骨髓产生共鸣,引起虎豹雷音。这要是将一旁的蓝妙丹惊醒,扰了自己的运功,走火入魔什么的只能算是轻的了。
当李乐儿回过神来,缓步走至窗口。此时天地一片寂静,不远处的院子里的篝火还在燃烧,只是火势已经微弱了很多。细细听来,远处有守夜的更夫以一慢三快的节奏敲打着木梆子,原来李乐儿这一个周天运转下来已经到了四更时分。
虽说三更过后天就应该慢慢的变亮了,但四更仍然属于黑夜,且是人睡的最沉的时候,恰巧此时天上乌云遮月,真是好一个最适合贼人动手的‘狗盗’之时。
更夫慢慢走远,梆子声也慢慢消失,四周除了角落的夜虫低鸣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是,风雨将至,天地必以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