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内,除了篝火内木材燃烧所发出的噼啪声,便只有阵阵鼾声响起,一个接一个的,倒是不少人围着车箱子入睡。可细细听来,院落外有极其轻微的声音响起,借着火光,陡然有那身着黑衣的人翻墙而入,身手灵敏极为利索。那人双脚落地,竟不发出丝毫声音;可奇了怪的是黑衣人站定后并未有何动作,只是静静的打量着院落内睡得七零八落的众人。
静了片刻,出人意料的,却是又有黑衣人翻墙而入,眨眼间便是十几人飘然落地。同样是身手敏捷不发丝毫声音。先前落地的黑衣人回头看了身后众人一眼,轻轻点头,显然众人是一伙的。而后这群黑衣人均从身上取出一柄匕首,蹑着手脚往熟睡的众人走去,要有何为,一眼便知。
忽然,有声音响起。
“真是不想让人睡个好觉啊。”
只见篝火旁有一人慢慢站起,张嘴哈欠伸着懒腰。是一个年轻小伙,看起来也才二十来岁的模样,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看起来一丝精神都欠奉。
众黑衣人蓦然停下了脚步,戒备的看着这个突然醒来的年轻人,而周围本来熟睡的众人均被这突然的话语吵醒。一时间本来安静的院子立刻就吵闹了起来,有那本来做着春梦的汉子就骂咧道:“他娘的哪个王八羔子扰了老子的好梦,老子差点就和婆娘滚炕头了。”可等汉子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状况后,却又惊诧道:“抄家伙,有情况。”
这春梦未了的汉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同样惊醒过来的同伙抄起身旁的佩刀向着黑衣人围了上去。不过片刻的功夫,本来睡的像死猪一样的诸人均都拿好随身武器将众多黑衣人包了个大饺子。
那个最先说话的年轻人走到那个骂咧的汉子身旁,一巴掌往对方的脑袋瓜子拍了下去,道:“张果头,你他娘的还有春梦做了啊,可以啊,是哪个窑子里的姑娘啊。”被拍了脑袋的张果头摸了摸脑壳,讪笑道:“哪里哪里,自家婆娘而已,自家婆娘而已。”刚醒过来的众人哄然大笑,竟是不将当下众多黑衣人放在眼里。
最先喊话的那个年轻人显然是这里的领队人物,只见其走前两步双手叉腰,冲着那群围靠在一起连脸面都看不见的黑衣人喊道:“有什么话想说的不?不然待会变成死人就是想说也没得说了。”
众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么快便暴露了,一时之间除了警惕的看着四周围过来的人群竟是没有其他的动作。然而就在这时,有轻微的尖锐破空声响起,随后便见那名叫张果头的汉子“啊”的一声倒地不起,口中有赃物流出,四肢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显然是已经毙命。
那名领队的年轻人见状脸露惊骇神色,而周围手持兵刃将众多黑衣人围在一起的汉子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下一刻,不知道黑衣人中有谁喊了声“杀了他们”。在篝火的映射下,一场溅血厮杀立马便展了开来。
众多黑衣人以两人为组上前厮杀,配合极为默契,可以说是刀刀见血,匕匕封喉,哪怕此刻在人数上略逊一筹,但依旧不处下风。
只是,那些围困的汉子也不是泛泛之辈,虽说一开始被压了个措手不及,但显然是因为那张果头的突然毙命给震慑住了,待双眼中见了血水喷溅,众人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更添三分血性,手中兵刃专往黑衣人的致命处捅去。
却说在四方缘那最高处楼层的厅房内。有微弱的烛火燃烧,昏黄的灯光拉出了七个长长的人影。仔细看去,那玄燕帮的帮主贾岑龙主仆两人和蔡久都在,还有那铁棍不离手的孙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身穿大红道袍的道士和一个身着紫缎面容英爽的三旬汉子,最后便是一位头发花白双手白嫩的老人,正是那被江微榕称作金伯的慈祥老者;此时七人均站在窗口处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院落内的激烈厮杀。
这时蔡久回过头来冲着贾岑龙略愁眉的说道:“这一次就派出十多名帮内高手来给他们探路,会不会太大方了些。”对下面的厮杀看的十分入神的贾岑龙淡淡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十来个,凑合着吧。”蔡久闻言点了点头,将视线再次转移到窗外。而贾岑龙却继续说道:“倒是刚才,哪家的人物先动的手?他们的人无声无息便中了招,我们派出去的人中没谁有这样的本事。”众人闻言齐齐点头,均是不解。然而不知是何故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金伯却道:“是针,东北角。”孙侯闻言讶异道:“针?”金伯点头。孙侯若有所思,接着道:“那我猜到是谁了。”众人侧目,贾岑龙问道:“哪家人物?”孙侯笑道:“没猜错的话是胡人,还是个女的,前两天在千露湖的时候闹了点意外,我腿上也被来了一针,不过那时候只是麻了一阵子,现在看来,她刚才的那一针抹了剧毒啊。”
紫缎汉子拿手摸了摸自己下巴那并不多的黑须,皱眉道:“胡人?那么便是旧七国中民风彪悍最善马战的蕃国遗民了。”蔡久闻言笑道:“应该错不了,看来蕃国的皇室后人也不甘屈居人下啊,就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大能耐。”紫缎汉子咂舌道:“想不到千戎族皇室后人的一张‘戎虎’图纸,竟惹的连远在敦煌郡的人都收到了风。”
那名始终不曾说话的大红袍的道士这时冷笑道:“这些所谓的旧国皇室人骨子里天生就没有‘安分’两个字可言,哪怕这个天下不是自家的,也不会让这个得天下的人安心。此刻‘戎虎’一物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大的能耐,但以当年国力最鼎盛的鉴国后人能视为复国有望的东西,想来也差不到哪去。”
蔡久频频点头,道:“说的有理,也亏在他们的目光全都放在‘戎虎’上面,那六车价值连城的宝贝才能属于我们的。”而一旁的贾岑龙却是冷笑一声,道:“他们就是想要,也得拿的走再说,护送的队伍出了事,他们要是拖着几大车的宝贝回各自的老巢,不摆明的告诉别人是我动的手吗?所以,那六车财宝,必需是我们才能吞下!”
众人会心一笑,好一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啊。
却说院落内的厮杀处,黑衣人只剩下了了几个在做困兽之斗,地上虽然躺了不少的尸首,但身穿杂服的却是只有不多的几个,其他的大多是黑衣人尸体。而那名最先醒过来年轻人静立在篝火旁,他的脚下躺着六具黑衣人的尸体,此时的他双眉紧皱,看着那强弩之末的三名黑衣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多时,当最后一名黑衣人被三人围攻毙命,周围一时间又静了下来,却是无人言语。这时有一手持单刀的精壮汉子走到那张果头的身旁,蹲下身去就是啪啪的好几巴掌扇在其脸上,骂咧道:“张果头,你他娘的给老子醒来,说好了要死也是马革裹尸的,哪能那么窝囊的死在这!”然而哪怕那精壮汉子冲其连扇了十几巴掌,地上脸色黑紫的张果头依旧直挺挺的躺着不动分毫。四周活下来的众人一时面露哀色,看着地上死去的众多儿郎,这些人不久前还是在一起喝酒说娘们的兄弟啊。
这时那篝火旁的年轻人喊道:“够了,去将店家的人找来,将这里清理干净。”年轻人似乎在众人眼里极有威信,那精壮的汉子站起身来,摸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就往酒店的迎客厅走去。然而就在精壮汉子刚走了十来步的时候,“啊”的一声,只见其手捂胸口,双眼瞪的老大,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竟是和那张果头一样,四肢抽搐,过不多时,便口吐赃物的死去。
年轻人见状大怒,骂道:“妈的,到底是哪个龟孙子,给老子出来。”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接连两道破空声,又是两名汉子倒地毙命,其余众人见状都是面露惧色的望着四周。这时那年轻人似是发现了敌人所在,随手抄起一把钢刀,双眼怒瞪的朝着东北角飞奔而去。
然而就在其刚跃上了屋梁,便听的一声女子怒喝:“偷偷摸摸算甚么本事!”却是一名身着劲服的女子手持二尺青峰先年轻人一步朝着东北角刺去。
“锵锵”
兵器相交声响起,随后便见有五道身影从暗处腾出,将那名劲服女子围着。
刚跃上屋梁的年轻人随后而至,站定后却是冲着那名手持青峰的女子怒道:“柳宥,现在才出来难不成睡死过去了。”
恰巧此时天上圆月从云层中挣脱,月光下,只见那名劲服女子清秀的脸庞显得分外好看。而被唤做柳宥的女子却凝眉冷视,冷冷道:“轮不到你周晗来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