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晚上的静养以及江微榕所赠的伤药治疗,李乐儿身上的伤不敢说好了七七八八,但怎么说也该有个四五成。性子向来豁达的他走出房门看到那大大的骄阳顿时便咧嘴笑了起来,正所谓一颗阴暗的心灵是怎么也衬托不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此刻李乐儿笑得忒傻,也忒灿烂。
与江微榕有说有笑的吃罢了早膳,却也敌不过一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李乐儿脸皮虽厚,但非亲非故的却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人家这白吃白喝,毕竟人家肯让自己在这么个豪华府邸里头留宿两天也算是不小的恩惠,虽然对人家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并不盼求自己一定要报答什么的,但这种事要是不记在心中,于情于理,怎么也说不过去。
对于李乐儿的离去,江微榕也未过多的挽留,走前两人相视一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吧。双手抱拳道一声:“珍重”,李乐儿转身便走的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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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玄燕城的闹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与东区的富人住所的清静幽雅有着天差地别,相比之下似乎这样子才有着几分城市的味道。
李乐儿心里头琢磨着,来这玄燕城也有两三天的时间了,一直没能仔细的瞧瞧这座釉州郡内排名前三的名城。首选的千露湖那是去过的了,景色倒也不算浪得虚名,可惜的就是没尝到那湖里的鱼,这让大饕客李乐儿心里头一阵惋惜。那个怕麻烦的神经师父说要让自己修个什么大道?谁理他啊!先把整个大梁朝好吃的都尝过一遍再说,反正天高皇帝远,那家伙也管不着自个儿。
正想着今天中午要去哪家酒楼吃鱼的李乐儿步子放慢了不少,慢慢的打量着四周,供人温饱的酒楼客栈不多,倒是那些精美的陶瓷铺子多的让人眼花缭乱;看来这陶瓷一物也是这个玄燕城的特色所在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整个釉州郡最出名的不是这里连绵万里的山地丘陵,也不是这里一年四季的温和气候,而是这不论富豪人家或是贫苦百姓的家里头都能找的到的各式陶瓷。
双眼一直没闲过的李乐儿尚在感叹某家店铺的门口所摆放的那只珐琅彩妆花瓶的高大,一眼看去,得有个一丈高吧。李乐儿心里头正琢磨着这么大的一个花瓶到底是来栽花还是栽树的,忽然双脚缓了下来,双眼看着前方不远处。
那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孩童,在一处屋檐下蜷着,整个人脏兮兮的看起来像个小叫花子。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烧腊铺,一双乌黑的眼珠子转个不停,不晓得在打着什么鬼心思。有趣的是那烧腊铺子的老板,肥头大耳,脑门光亮的不带一根毛发,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小叫花,然而那小叫花的孩童却不搭理老板的凶狠眼神,目光从铺子上挂着的烧鸡、卤肉、烤鸭之类的熟食上慢慢扫过。
李乐儿瞧的有趣,不禁走上前去多看了那名小叫花两眼,后者似乎有所察觉,侧过头来冲着李乐儿道:“看什么,找打不成?”话虽凶狠,然而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童的口中说出来倒显得好笑。起码李乐儿就被他逗乐了,无奈的摇头一笑,然后就往对面的烧腊铺走去。店家模样看起来凶狠,然而待人倒是十分和气,看着走进门来的李乐儿眯眼笑道:“哥们要来点什么?”李乐儿从身上摸着铜板子说道:“来只烧鸡。”
店家应了声,便拿着油纸要去将铺上的烧鸡包好。李乐儿接着问道:“对面那小娃娃店家你识得吗?”店家闻言抬头道:“啊?对面那个小叫花啊,不晓得,今天早上就一直蹲在那了,我还在想待会给他弄点吃的呢,这么小的一个娃就搞得这么落魄,倒也挺可怜的了。”
李乐儿闻言轻‘哦’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好心又伤感的店家,接过已经包好的烧鸡,便往外走去。来到蜷坐在地上的小叫花面前,低头冲其笑了笑,略显挺拔的身子挡住了那照射在小叫花身上日光。缩了缩那黑漆漆的双足,小叫花见状蓦地站起来冲着李乐儿莫名其妙大声道:“你想怎地?要欺负老子不成?”小嘴嘟着,模样看起来倒是十分倔强。
李乐儿闻言一时愕然,随即哑言笑道:“不是不是。”将手中的油纸包装撕开,从那只泛着油光的烧鸡上撕下一只翅膀,然后便将整只烧鸡递到小叫花面前,轻声道:“我吃一只翅膀,剩下的都给你,要不?”
这下轮到小叫花愕然,微微张开那本来嘟着的小嘴,那小手握紧的拳头也松了开来,就这般诧异的望着李乐儿。
过来好一会儿,小叫花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嘴,而后冲着李乐儿倔道:“老子是堂堂的一个男子汉,才不要你们这些破大人来可怜来施舍呢。”
李乐儿闻言一时不解,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倔强的小叫花子。然而就在李乐儿正想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前的小叫花却一把抢过油纸包着的烧鸡撒腿便跑,刚走了没几步路便回过头来冲着李乐儿喊道:“这烧鸡是老子抢的,不是你施舍的。”话刚说完,小身子便灵活的穿梭在周围热闹的人群中,不多时便没了影子。
这一出来的突然,李乐儿瞧着小叫花消失的地方皱了皱眉,不解对方这般做法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思索许久,依旧猜不透的李乐儿摇了摇头,便转身便要往远处走去。然而本来想讨个好心情的举动倒是被小叫花的莫名其妙行为给弄砸了,对着手上的鸡翅膀大快朵颐,再看着四周的热闹倒也不像刚才那么新鲜了。
就在李乐儿刚走没几步,身后却是传来一阵喧哗,回头看去,远一点的一个拐角处倒是有不少人围在一起。将吃光了肉的鸡骨头吐了出来,不明就里的李乐儿慢慢的走上前去。然而走近了些看到人群里头的情况后却是让李乐儿又惊又气。
人群的里头是有一个衣着华丽的胖大公子,双手叉腰好不威风的站在那,他身前躺着一个孩童,正是刚才从李乐儿手中抢过烧鸡的那个小叫花。此刻的他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一旁的地上还有那只缺了根翅膀的烧鸡,只是此时那烧鸡掉落在地上沾染了不少的尘土。胖大公子一旁还站着一名青衣家奴,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叫花扯嘴冷笑。
那胖公子身材臃肿,脸上挂满了不屑,低头道:“小叫花的,走路也不长眼睛,倒是把你爷爷的衣服给弄脏了。”说着还用手拍了拍自己那肥肚腩上面的衣衫,却是弄出一串“啪啪”的似敲鼓的声音。
小叫花挣扎着坐了起来,冲着对面站着的胖大公子吐了口唾沫,骂道:“去你妈的死肥猪。”后者身材臃肿一时没避开,裤脚上立马中了招。胖大公子性情骄横,顿时就气的七窍生烟,猪头状的脸憋的通红的,上前两步伸手便将小叫花掀倒在地,同时伸出那只粗壮的右脚踩在小叫花的胸口让其无法起身。脸上的五官皱在了一起,显得格外狰狞,嘴上凶狠的说道:“小叫花子我看你今天是想死了。”
小叫花似是被踩的极疼,‘哇啊’的叫了起来,双手拼命的捶打这压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肥腿,怎奈小拳头力气不大,毫无用处。旁观众人见了这般场景皆是敢怒不敢言,
李乐儿正奇怪为何没人上去制止,忽听近旁有人叹道:“死肥猪又来耀武扬威了。”另一个嘘了一声,压低嗓子道:“别叫他死肥猪,被听见了,可是要受苦的。”
躺在地上的小叫花四肢挥舞,一张小脸憋成了猪肝色。李乐儿看不下去,正要打算去上前制止。突然那小叫花从身上掏出一把精致短匕,狠狠的往那条胖乎乎的肥腿刺去。胖大公子吃痛,呀的一声便踉跄的跌倒在地上。小叫花略显费力的站直了身子,扑上前去将那柄短匕拔了出来,令人惊呼的是小叫花又将匕首往那胖大公子的另一条肥腿上刺去,顿时便是一阵泼天惨叫声响起。
旁观的众人见此情形,均是惊的呆了,那个青衣家奴也张大了嘴巴忘了动弹。小叫花见鲜血遍地,赶忙抽出那把短匕,抓起一旁已经脏了的烧鸡溜出了人群。那个奴才才反应过来,冲着小叫花怒喊道:“抓住他,他伤了知府老爷的公子。”
原来这胖公子的来历倒是不小,他老子便是本地的知府老爷钟来寿,堂堂从四品的大官。这还没什么;然而这人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本事,却因为他朝堂内有个能在九五之尊身旁说的上话的熟哥们,所以这钟来寿当官的年头不长,但官级升的却是不慢。更有风声传出用不着几年,这钟来寿便会被调遣到京师去当更大的官。然而,钟来寿虽没有什么本事,但为人却也不见得多么的坏,反倒是他的这个被宠惯的肥胖独子。以欺男霸女为乐,百姓们慑于淫威,敢怒不敢言。
这奴才一嚷嚷,倒是有不少反应过来的市井泼皮冲着小叫花追去。这等难得的拍马屁机会怎能轻易放过?更有那被热闹声吸引过来的城管捕快,见到自己顶头上司的宝贝儿子被人弄伤了,也不问三七二十一,呼喝着同僚便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