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出手好快,待得纪如风惊觉,锋芒的剑尖几乎要砍到他左肩上。他迅捷一侧,手掌下意识一招振出,正准按在了紫衣女子波涛汹涌的胸膛上。他痴呆了,平生第一次触摸女人,那是一种无法言状的舒畅滋味,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女人恍若毒蛇猛兽,却未料到女人竟也有吸引人的一面。
不过他惊疑一阵,又镇定起来,说书的话语又响彻在他耳际,若你觉得女人很甜,那么你离上当就差不多了。
他灵魂出窍,仅此一瞬,就已令他秫目心惊。
紫衣女子尖叫:“流氓!你这个臭流氓!我……我杀了你!”紫衣女子劲力一扫,就像切苹果一样,朝纪如风身上切来。她受到一掌,自觉是受了奇耻大辱,人一旦气上心头,难免就要杂乱无章。
纪如风本以为可以趁机得逞,却万万料不到,紫衣女子的武功,已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高度。他翻身躲闪,更加困难,几次都差点死在剑下。他左溜右跑,大声嚷道:“不好了,不好了……老……老婆发疯了!”
酒楼里的人屏息凝神,偶有谈剑作酒,说招当菜,私下窃窃评论朱金成和郭开的剑法,他们两人武功都属于刚猛一路,遇强愈强,斗到危险之处,又手下留情。
朱金成的武功明显不敌郭开,可他仍固执坚持,大伙赞扬他意志不凡,诸不知他只是惧怕紫衣女子取他性命。他博弈中,紫衣女子自然不敢要他性命,尽管她是一介女流,却又不能坏了江湖规矩。
诸位闻得纪如风的话,都暗叹:“这女子怎的那么凶?”
他们见过最凶的狮子,却没有见过这么凶的女人。
女人若凶悍起来,诚然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但她的魅力无疑会大减。
紫衣女子仗剑追逐纪如风,愤然喊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割掉你舌头,把你五马分尸……”
纪如风脸色登暗,只希冀有个如同一刀杀的人来救他,他心道:“这世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不少,可怎的不来到我身上呢?”他却不知道,女人若是追着男人,喊打喊杀,是没人管的,可若男人追着女人喊打喊杀,就会有正义之士把他揍成肉饼。
纪如风好生苦恼,忽然马蹄声传来,竟赫然是一匹骏马,他抢步出外,跃上马鞍,转头大喊一声:“嘿嘿,大爷要走了,有本事你追来啊。”他狠拍骏马,骏马风驰电掣般奔出。
那紫衣女子噗哧一笑,嗤声嚷道:“我没本事追,但你却有本事来找我。”
纪如风还听得到她的话,疾声回话道:“我找你才怪,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仙女么?除非我哪根神经坏了,才……”他话犹未了,骏马忽然长嘶一声,掉头就往回跑,他努力收缰息马,马却如同发了情似的,越奔越快。
纪如风大声叱骂道:“老马啊老马,你莫要看走了眼,那可不是母马。”
他话刚落,一柄长剑就再次刺来,伴着的是紫衣女子的脆声:“难道你不会武功,你师傅只教了你逃跑的本领么?”
纪如风回答道:“我还有令女人倒追我的本领。”
紧接着,他凌空翻出数个跟斗,又来到地上,远方传来小孩们集体拍掌的声音,其中一人嚷道:“哥哥翻起跟斗来,好像孙猴子噢!”
纪如风灿然一笑,对他们道:“你们若喊这姐姐做母夜叉,我就再翻几个给你们看。”
那群小孩果然齐声喊道:“母夜叉,母夜叉……”
紫衣女子哪里受得了,她仗剑就朝那拨未涉尘世的小孩刺去。
纪如风慌了,抡起一条横梁,费劲全力朝女子挥去,那女子却并未真刺小孩,原来她所使的是虚招,她展颜哈哈笑道:“你死定了!”
她锋利的剑,果然不歪不斜地扎在纪如风胸膛上,他怀中的横梁也噗通落地。
剑穿透胸膛,直入血肉,可在半途,却停顿了下来,冯海堂竟然出其不意救了他。
冯海堂用半女人的声音,讥笑道:“女人打男人,简直不像话,亏你还是青山宗大弟子,不想这般窝囊。”
纪如风余悸未了,道:“对,你是英雄。”
冯海堂格挡住紫衣女子的剑,笑道:“你知道就好,我替你挡挡……美人,来啊,来踢我!”
紫衣女子狠狠朝他踹了一脚,往他裤裆踹去,冯海堂一转身,紫衣女子的脚力,就落在了他的屁股上。他用很甜美的声音道:“哎哟,好痛。舒服,第一次总是很舒服的,你舒服么?”
紫衣女子吼道:“你简直就是个变态。”她说着话,仗剑劈去。
冯海堂手中仍拿着一把镜子,一把宽大达至头颅的镜子,他右手持剑,与紫衣女子拆招,左手拿镜,晃来晃去照着自己的脸蛋,一张英俊的脸蛋。
紫衣女子初涉江湖,对白衣楼一知半解,更未听说过冯海堂的怪癖,此番见到边武斗边照镜子的怪人,自然吃惊不少。
她剑剑夺人性命,刺向冯海堂命门,可冯海堂是个三心两用的高手,无论是情场上,还是在舞剑上,他的眼睛和他的脑袋,都能够分开来同时使用,并且丝毫不受影响。
紫衣女子抢先一步,以攻为守,却丝毫也占不到便宜。接连出了二十招,都被冯海堂化去。时间一久,她脸色就渐渐有些变了,她摸不清冯海堂的招式,若冯海堂主动进攻,想必她难以招架住。
他们渐打渐移,又来到酒楼旁,一攻一守,旗鼓相当。
纪如风本有逃跑的机会,可好奇心浓重的他,又怎可放过此等机会?他自然知道,他们当中一人胜出,他的性命便堪忧。可在他心里,性命却并不重要,活得潇洒,才是最主要的。
那紫衣女子暗暗吃惊:“这娘娘腔怎生这般厉害?他的剑法难道不是师出中原?关于中原各派的招数,我都还略知一二,可是他的招式,我却一概不懂,连听都没有听过。难道他的镜子当中,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武功?”
她蓦然开口道:“这美男子怎么使剑的时候,还拿着镜子照自己?”
纪如风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道:“母夜叉,你终于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他知道,紫衣女子是打算套出答案来,他故意岔开话题,显然她还不知道冯海堂的习惯。
紫衣女子冷哼一声道:“你莫要看扁了我,我还未使出看家本领呢!”
冯海堂阴恻恻一笑:“你把吃奶的本领也使出来吧,我杀了你之后,再把那臭小子五马分尸,好让你们到地狱里打情骂俏。”
紫衣女子喝道:“好啊,我求之不得呢!”就在这一霎,她的剑瞬间变快,一把剑竟然变成了两把剑,然后又变成三把剑。
忽听“啊”一声,紫衣女子的左肩胛竟已中了一剑,原来她出的三招当中,有两招是虚招,竟被明察秋毫的冯海堂,看了出来。
紫衣女子给他戳到,勃然变色,哀叹道:“看来我真得死在你手上了。”
纪如风哈哈大笑,这冯海堂竟然征服了母夜叉,看来他们当真是天生一对。男的太娘,女的太爷,难道他们还称不上天造地设的一双么?
冯海堂边照镜子,边舞剑,对紫衣女子笑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很帅?”
紫衣女子讥讽道:“你要是帅,这世上就没有丑男了。”
冯海堂噗哧一笑,道:“哎哟,有人吃醋了,大敞天的,醋味好重噢……”
紫衣女子真忍不住要呕吐出来,她见过自恋的人,没见过比这人更自恋的,她问道:“娘娘腔,你说,你为什么在武斗的时候,要拿镜子照着自己?”
冯海堂收剑格挡,摇了摇头,道:“唔,你叫我伟男子,我就告诉你。”
紫衣女子道:“好,我叫你萎男子。”
冯海堂轻轻一笑:“好,那我告诉你,你仔细听着了。”
紫衣女子道:“我听着呢!”
冯海堂话锋一转,又道:“要不你猜猜。”
紫衣女子摇头道:“我才懒得猜呢,男人没有一个猜得透的。”
冯海堂叹道:“你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啦?”
紫衣女子展剑刺出,道:“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懒得听。”
冯海堂呵呵一笑,道:“你一点耐性都没有,女人怎的都这样?我告诉你吧,我之所以照镜子,只因为我发现,我舞剑的模样,简直帅呆了。”他说着,又望了望镜中的自己,一副很享受的滋味。
紫衣女子忽然轻松一笑,展颜道:“你这也叫做美吗?你丑得简直衰呆了,一只臭虫也比你美呢!”她说着,狠狠朝冯海堂白净的脸上,吐了一大口唾沫。
纪如风暗惊:“好聪明的女人,这下冯海堂必输无疑了。”
一个人若有了某种缺点,又被敌人死死抓住,那他还有必胜的把握么?显然没有。纪如风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紫衣女子吐了唾沫之后,变得优哉游哉起来,她笃定冯海堂会因为她的这口唾沫,忽然精神错乱,岂料冯海堂非但不慌,反而不紧不慢,轻轻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口唾沫,一脸满意的笑容,道:“好香!”
纪如风长喘一口气,道:“好险!看来,这场战斗还得打上好一阵子。”
紫衣女子暗怔:“这美男子,难道不怕脏?”她谩骂一声道:“你这个死变态!”
午后的风吹来,吹得冯海堂的头发飞扬。
冯海堂退后二丈,拂袖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拨了拨头发,他厉声道:“我让得已经够多的了,对一个女孩子,我已做到了君子该做的事,姑娘,拿命来吧。”他纵身一跃,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幻影,这剑看似很慢,实则快若闪电。
纪如风眼见紫衣女子命在旦夕,心中不由得捏一把汗,他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总不希望有人在他面前死去的,更何况是一个女子,尽管她并不是个柔弱的女子。
紫衣女子人未闪避,反倒剑锋急速一拨地面,地面的灰尘如同涛浪般升起,整个地包裹住了冯海堂。
灰尘中传来冯海堂的声音,一种惊恐万状的声音:“好脏!好脏!”他言语之间,已丢开镜子,左手不断掸掉身上的灰尘。
纪如风大声喊道:“美男子,小心!”
冯海堂毕竟是冯海堂,他左手虽然在掸灰尘,右手却还能柔韧有余地出剑,纪如风慨叹道:“还真险。”
紫衣女子面色骤变,心中生出了阵阵惶恐,暗道:“难道他分心了,竟还能抵挡得住我的剑不成?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难道他根本不是人?”
冯海堂没有错乱,紫衣女子反而错乱了。
他们又拆了二十余招,打得有声有色,可拆到三十招的时候,冯海堂竟然抵挡不住了,难道他体力不足么?
纪如风心道:“完了,原来冯海堂没有了镜子,他变得不自信了。”
一个人若整天陶醉于自我的美色当中,来换取自信,那么当他看不到自己的美貌之后,他就难免会失去自信。这就像一个常常爱化妆的女子,一旦没有了胭脂水粉,她就会觉得自己美中不足,甚至有些丑陋。
纪如风刚想转身逃跑,可是紫衣女子瞬间制服冯海堂之后,已快速掠到了他面前,举剑又朝他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