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风早料到对方会穷追不舍,却未料到她竟会这般迅速,原来紫衣女子长剑扎入冯海堂肩膀,又狠狠给了对方一脚,毕武天那行人过来,并未与她对峙,反而扛着冯海堂冲冲逃去。
纪如风翻身一跃,又回到酒楼中。他虽然武功不行,可轻功不差,在短距离较量中,几乎能与紫衣女子旗鼓相当。就像一个人被狗追,若是跑得快,就能暂时不被狗咬到。
纪如风窜入人群中,心中急道:“长此下去,我非被她杀死不可,得想个法子才行。”
他扫眼过去,蓦地发现朱金成怎的还在博弈,他身上豪衣,早被卸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可他还像条狗似的,死死缠住郭大侠不放,纪如风心道:“这小子,也真够聪明。”
他刚欲翻身滚开,背后竟莫名其妙中了一掌,他只觉背脊一股撕裂之痛,震得他眼珠子翻滚,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回头一瞧,原来是瘦骨嶙峋的花通天,他哑语道:“你……好狠毒!”
花通天阴笑道:“彼此彼此,咱俩现在互不相欠了。”说着他人影溜了出去。
紫衣女子的剑刺来,纪如风头晕目眩,不禁感到命不久矣。
那紫衣女子,果真是要命的女人,她面目狰狞,简直就想把对方吃掉。
剑锋触及到达鼻孔半寸,纪如风脸色铁青,丝毫不所退,难道他已放弃了垂死的挣扎?不是他想放弃,是他已没有力气躲闪,可好在那一剑虽说是刺出,却委实没有刺着他,剑忽然停了下来,紫衣女子也停了下来,她就像一根木桩一样,一动不动。
纪如风抹了抹嘴角的鲜血,身上仍不断瑟瑟发抖,沁出冷汗,他叹了一口气,笑道:“原来,你这母夜叉被人点了穴道。”
他凝眸注视,眼眸依稀有些晃动,那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看到了两个矮瘦的中年人。
这两个矮瘦的中年人,到底是谁,他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他印象中,没有见过二人,然而下意识里,却又感到认识他们。阳光照在这两人脸上,只见他们睫毛很粗,头发凌乱,下巴还留着一簇舍不得刮掉的胡须。
左边稍微年长的一位开口了,他盯着纪如风,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我们救了你,你不打算感谢我们?”
纪如风脸上已没有了那种病恹之色,只要他心情好起来,就算是身受重伤,他也会精神抖擞的。他站起来,笑道:“我为什么要感谢你们?我并不需要你们点她的穴道。”他说着,人已行至女子背后,手搭了上去。
紫衣女子屏息凝神,心中暗觉好笑:“原来这少年还是位君子,不愿受人恩惠,他也许要解开我的穴道。只要他一解开,我就背后给他一掌,反手一剑把他刺死。”
纪如风刮着她的脊背,轻轻耳语道:“你心里想的,其实我都知道。”他一手解开紫衣女子穴道,一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了她的穴道。
他解穴故意延缓速度,紫衣女子准备迅速回掌,他却并未解穴,等紫衣女子心中懈怠,自以为他是在耍弄她,他才真的解开穴道。如此一来,紫衣女子拿捏不准,不免失了良机。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脱口而出道:“我是你老婆,你居然这样对我。”
纪如风噗哧一笑,道:“你若不是我老婆,我才不会这样对你。”他说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这时候,注意到了两个矮瘦中年人对面,正优哉游哉地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
这男人的目光是三心二意的,大大的眼珠子不时转来转去,仿佛在搜寻一件失去很久的宝贝,他偶尔抿嘴一笑,但他的笑很快就消失了,笑容消失的同时,他脸上的肉没有动过一动,连眼珠子都没有再动。也许,就连他的心跳也没有动过。
纪如风忽然觉得他有些面熟,他没有见过这个人,却常听说书的说过这种人。他没有理会此人,反而一动不动瞧着两位矮瘦恩人,他蓦然开口道:“黄老三,李老二,难道你们也在打拜火人皮图的主意么?”
黄老三大惊,一捋胡髭,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我们身份的?”他自以为易容术天衣无缝,却想不到被人看出来了。
纪如风斟了一杯酒,不急不慢,一饮而尽,缓缓道:“除了黄李兄弟外,谁还会喝采花大盗的酒呢?”
原来这黄李二人,一个叫黄充,一个叫李动,他们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靠一门双娇绝学立足于世。但他们有一个癖好,生来就对金钱感到厌恶,是以身上从未携带过一文钱,他们吃饭喝酒若是没有人请,就会干起行乞的勾当。
他们本是厌世的人,厌世的人所交的朋友,自然不会再分好坏。
一个人若是对世界感到厌恶,那么世上就不会有令他感到喜欢的人,也不会有令他感到厌恶的人。
李动跳了起来,又蹲在椅子上,一字字道:“臭小子,难道昨天晚上,你就已经看出我们身份啦?”
纪如风摇了摇头,道:“若昨天晚上我就看出你们身份,我还会请你们喝酒么?”
黄充似乎有些气愤道:“莫忘了,我们都是有恩必报的人,多少人愿意请我们吃饭喝酒,我们还不愿意呢!”
纪如风点头道:“我承认,也正因为这点,我才不愿请你们喝酒。因为人若算计得太清楚,难免活得太累。一个人若是跟一个活得太累的人喝酒,他难免也会活得很累。”
纪如风身边那个默默无闻的人,也终于忍不住,哈哈儿笑了起来,他连连说道:“好,好,好……在下是有趣的人,小兄弟跟在下喝酒,也一定会变成个有趣的人的。”
纪如风却话锋一转,道:“跟你喝酒,确实是人生一大快事,只可惜,你是个死性不改的淫贼。”
李德正脸露苦笑,道:“你既已看出我的身份,难道当真欲除了我不成?”
纪如风沉吟半响,道:“凡是正义之士,都恨不得把你扒了皮不可的,我若不想除了你,那我就不能算是个男人。”
李德正低垂着头,脸上露出很恐怖的微笑,他心道:“这纪如风若开口供出我的身份,那郭开郭大侠定然第一个就要把我毙了的,若其他的仁义之士一起上,我李德正还有命活么?”他突然道:“很好,果然不愧为胡三刀首徒,我正有此意,与你较量一番,只因为,我早已看上了你身边这位美人。”
紫衣女子心中悚然,暗道:“难道……他就是师姐说过的采花大盗么?怎么办,怎么办……这臭小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她急上心头,双眉一皱,大声喊道:“你……你快解开我穴道,快点……”
纪如风心中暗道:“我若解开她穴道,还不是一样得死。死在男人手里,也总比死在女人手里好得多。而且,这李德正,还不见得是蛮不讲理的人。”但他转念又一想:“我若解开她穴道,让他们斗在一起,那岂不妙哉?”
他思忖至此,不由心中偷笑。
他偷笑未止,李德正竟已搂住了紫衣女子,另一只手,登时举起,快若闪电,劲力朝纪如风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