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雀做出了艰难的抉择,他放弃了大虎,他真的无能为力!
他已经欲哭无泪了,眼前的形式也容不得他再伤心难过。抱起程四,他跳下了井。而就在老朱雀跨过井沿的时候,清军开枪了,那要命的子弹直奔他而来。可他并没有中弹,安安全全的落在井内。
老朱雀只觉得脚下一软,站立不稳坐了下去。
耳边的喊杀声消失了,老朱雀知道,他们也传走了。
环顾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动作都挺快啊!哎!为了逃命哦!”老朱雀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抬头看了看井口,蓝蓝的天空是那么的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硫磺味,耳边安静异常,除了偶尔井口的风声……一缕阳光斜射进来,刚好照到那七星的位置。在阳光的映射下,那星斗显现着褐色的荧光。
这一切是那么的安宁,那么的美好。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刚刚发生了那么血腥残酷的战争。老朱雀闭上了眼睛,老黑河的一幕在他的脑中盘旋着。相比着那纷乱的人世,井下这片刻的宁静是多么的可贵,老朱雀甚至有了不想出去的冲动。
可片刻就是片刻,老朱雀很快的清醒过来。因为他忽然发现,一滴一滴的血,正在凭空的出现,不断的滴落在他和程四的身上……
一阵惊讶过后,老朱雀想明白了,这是那边井上尸体不断滴落的血。传送并没有中断,也就是说大虎没炸成井,天玑还在。
“外面有人么?有人么?喂!有没有人?”老朱雀开始急于出去了。他不敢想象,如果和跟着传来的清兵共处一井,会是个什么情景!
喊了半天,没人答应。奇怪了,先前那批人呢?老朱雀想不明白,就算着急逃命,也得把绳子留下啊!太没人性了吧!
他搜遍全身,也没发现能用的工具。正在这时,程四悠悠的醒了过来。
“大哥,哎呦,这是哪啊?跑出来了?”
“兄弟你醒了,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你闻这味,能是哪?你未来老丈人家门口呗!”
“我的哥啊,你心可真大!山寨那么惨,你还有心思逗我!”
“怎么地,逗你就心大啦。你以为俺他娘的不难过啊,你是没看到大虎那可怜样,哎!可难过又能怎样,这就是命。难不成俺得大哭一场,然后想不开上吊去?”程四明白,大哥这既是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这就是老朱雀,一个笑着流泪的汉子!
“唉?我这身下什么东西?这么膈我!”程四忽然感到不舒服,边说边翻身查看。
“这是?啊!炸药!”
“俺看看,这,这是……大虎手里的啊!咳!俺说怎么那井还能传!”老朱雀明白了,那炸药并没被引爆,而是掉进了井里。看着手中的炸药,他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刚刚落井的那一幕……
那一刻,他抱着程四落入井口,身后枪声大作,可二人丝毫未伤。
但那不是因为老朱雀身手快,而是有人替他挡了一下。那人,正是大虎。
当时,大虎面朝着清兵,已然看到了他们举枪要射。那一瞬间,他已顾不得炸井的重托了。也不知从哪爆发出那么大的力气,他双手撑地的跃了起来。他的头部刚好挡在了落下了一半的老朱雀前面,来不及惨叫,便如筛般死于非命。
而他手中的炸药,随着他一起磕落在了井沿上,滚离了他的手,和老朱雀一同落入了井中……
这一幕,是老朱雀在脑海中想象的,他不可能看到这些的发生。但除了这种结局,他老朱雀再想不到其他了。
“兄弟,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咱哥俩是跑出来了。咱俩赶紧先出去,到外边再说。俺琢磨着那边的井还能传送,咱得小心点。”
“清兵能发现怎么传么?我想……呀!那井口全是血,只要进井就可传来,怎么办啊,大哥?”程四想到了这一层,不免担心起来。
“毁了这口井!”老朱雀说道。
“不行,毁了它,怎么找下一口。我们不白费劲了!”
“命重要还是井重要?这井口之外只有那李老汉家,你这会害了他一家的!”
“大哥,咱还是出去再合计吧!”程四提醒着。
“嗯,好。兄弟,俺托着你,试试上得去不?”
“好!”程四手扒脚蹬的站到了老朱雀的肩膀上。
老朱雀一起身,程四的手指尖儿刚好和井沿儿齐平。
“不行,大哥,我够不到边儿!”
“这样,来!准备好,一二,走!”老朱雀双手抓住程四的脚踝,用尽全力的向上一抛。程四借劲扒住了井沿,费了九牛二虎的劲爬了上去。
“去李老头家借绳子,快!”
“大哥稍等!”程四飞奔的跑向蜂舍。
到了李老汉的院前,程四大声的叫门,可没人应答。程四四下张望,院中无人,房门紧闭。院里院外也都已找不到了蜂箱的踪迹。
没在家么?那可怎么办?程四心里想着。
忽然他看到了篱笆墙内的一捆柴上有条麻绳,便伸手探入,拿到手中。见还没有人出来,就转身回到井边。
很快,老朱雀上来了。程四把刚才的经过和他描述了一遍。二人边走边说,已然到了院门前。又呼喊了多时,始终无人应答,他们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起来。
正在二人不知所措之际,远远的,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由远及近。很快,他们看清了,来人正是李老汉!
“老伯,老伯!”程四远远的呼喊着。
这李老汉听声一怔。抬头望去,见是老朱雀和程四,咧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一路小跑的到了自家门前。
“哎哟,二位,何时到的啊?老夫外出归晚,未能相迎,还望海涵呐!”等他离近观看,又惊呼起来:“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伤的重么?快进屋,快进屋!”
进得屋内,老朱雀和程四二人清洗了一遍。又找到药箱进行了包扎。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和李老汉进入客厅,聊了起来。
“老夫在集镇听闻,官军进攻你们寨子老黑河。听说你们战势不利,不知现下如何?”
“咳!别提了!全都没了!一败涂地啊!”
“哦?看情势,想你二位定是利用那天玑井逃出来的!”
“可不是么,好悬死在山里!”
老朱雀说着就把这些天山里的战斗和李老汉大致的讲了一遍。最后又重点说说了今天发生的事。直听的那李老汉忽而满头大汗,忽而老泪纵横,又忽而轻嘘哀叹……当听到最后山坡上入井逃生的一段时,简直是泣不成声。把程四带得也跟着落泪!
“行啦,行啦!阎王要你三更死,哪个留你到五更啊!命中注定,注定的!都别哭啦!……我说你俩,哎,别让我跟着难受行不!”老朱雀好个不耐烦。
“如此悲惨,叫老夫如何能不动容。嗯,惨啊!”
“对了老伯,你这是去哪了?”程四擦了擦眼泪。
“我么,这个,老夫刚从亲友家回来。”
“俺说老哥,你的蜂箱都哪去了?这不正是花开的季节么?”老朱雀拍着后脑勺儿。
“盘掉了!”
“什么掉了?盘,盘掉了?为什么?日子不过啦?”老朱雀诧异的大呼小叫起来。
“呵呵,非也,非也!日子怎会不过!老弟莫急,听老夫和你们慢慢讲起。”李老汉不紧不慢讲了起来。
说起来也可笑,这李老汉虽在野外养蜂,但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学究。而且,他对玄学星相,奇门遁甲,上古传奇之事颇感兴趣,此类古书通读无数。
早年间,他也是个喜行好动之人。他也曾游历名山大川,拜访古迹神境,探寻传说密境,但却从没遇到过任何古怪神奇之事,颇感终身为憾。
自从那日,在古井结识老朱雀和程四,听他们讲述了种种神奇,便心生探索之意。后又亲见井中古怪,更是心痒难耐!
正巧一个多月前,有人想和他共同养蜂,他索性直接盘给了对方,也算卖了好价钱。之后带着小凤,去到了榆树镇。他在那盘下间蜂蜜铺子,专作收售蜂蜜的营生。而后,他请来了在榆树河畔居住的表哥老俩口过来帮着经营。这样,他既和小凤有了安稳的营生,又可以腾出身来探究这古井的怪异。
安顿好后,他本想去老黑河找老朱雀和程四。可正赶上官兵攻山,他进去不得。没办法,他便赶回到大龙湾的蜂舍,期盼他二人能来找他。
如今还真如他所愿,老朱雀和程四果然从那井中过来寻他。只是不是特意找他罢了。
“俺说你这老头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还想寻仙找宝哇!”
“难道二位不想?”
“想,当然想。宝不宝的无所谓,我就想明白个究竟!只是……这山寨一破,我和我大哥心中悲痛,没这心情啊!”程四伤心的说着。
“哎呦,呀!呀!小四你不说俺都忘了。快,快出去看看,那井怎么样了,可别有官兵上来。”老朱雀一拍大腿,拉着程四就往外跑。
来到屋外,静悄悄的。环顾四周,没有半个人影。在看向那井,还是那样孤零零的趴在石砬子上。清兵没上来。
其实,老朱雀高估了清兵的胆量,也高估了清兵的智商。那些大兵可没什么心情分析这井有何怪异。发现有人下去不见,琢磨商量了一阵后。先是让人向里灌水,想把躲藏的人逼出来。见无果后,直接采用了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挖。结果,好端端一口古井,又消失掉了。
不过也好,至少老朱雀他们安全了。否则,他们谈话的功夫,就已经做了枪下鬼了。可这些,他们并不知道。
回到房内,李老汉又与老朱雀、程四谈起了他的打算。
“老弟,小四。如今你二人已无家可归,此地又极其危险。以老夫看,不如离开此地,你我三人再去寻那古井神迹。如若幸运,想可破此谜题,亦或有所收益。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你这老哥,说话太费劲。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点道理的。是不,小四?俺俩还真他妈没地方去了。”
“哥,要不就听老伯的吧。我这心里其实也一直惦记着这事。”
“也罢,也罢。俺真要是能发现什么个鬼神法宝,定要给俺那些好兄弟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