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关,背依阳山面临尹水河。原本此处并无关卡,寒武举兵后,才形成阳山关。关内没有百姓,只驻扎着寒武少将军欧冶擎苍的官兵,和武氏军驻军隔河对峙。阳山关前有不小的空地,现在河沿上已驻扎了不少武氏军人,称为帝国军。
武氏帝国军驻扎在临江界,临江界是武氏帝国东西往来的传统大城,也是由西进东的最便捷的关卡,若不是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河横断其间,只怕二关之中早已不复存在了。
此时,帝国军攻城器械已经渡过尹水河,停靠在了阳山关前的空地之上,投射的巨石,冲撞的圆木对阳山关的城墙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寒武军众官兵对此却束手无策,每当要出击的时候,就有将近一百只飞剑将攻城车保护的妥妥当当,寻常士兵根本靠近不了攻城车。
阳山关的城墙上,热油,石块等早已准备就绪,却不见帝国士兵登城,打在城墙上的只有一块块巨石,和不时飞来的飞剑,伴随着圆木冲撞的轰响,阳山关城墙似乎不久就要坍塌。关内士兵面对漫天的飞剑,也不能贸然出动,完全被围困在了关内。寒武军现在正是进退两难的境地。
欧冶擎苍等五人到关,军中官兵看到少将军,士气大振,但随之发现指望的援军竟然只有其貌不扬的四个人。众将士虽然信的过欧冶擎苍,但对这四人还是免不了有所猜忌,嘴上不说,脸色已经显而易见。
欧冶擎苍看在眼里,对此心知肚明,也不多言,带领众人直上城墙,城墙上众官兵看到主帅亲自守城,不由士气大振。欧冶擎苍一路过去,不时拍拍将士肩膀,不时点头示意,不发一言就是众将士心中一暖,随后才望着关下的战局,近百把飞剑确实使常规部队无可奈何。今日,如不是这近百把飞剑,阳山关绝不致如此危急,因此心中对凌越又多了一份指望和感激。
凌越自然也看到了战场内的飞剑,顿时发现这些飞剑依附的灵气少之又少,以至于根本无法形成剑光,显是敌军将领只简单的教会这些资质尚可的士兵御剑的方法,并未传授心法,饶是如此,也已令常规士兵头疼不已。但是这些飞剑在凌越眼中自然和寻常兵器无异。
只见凌越向武榉微微示意,纵剑飞身下关,几道白光东西驰骋,转瞬就将近半的飞剑斩为两截,其余飞剑见势不妙,连忙收回。武榉此时也已经提木棒下关,挥舞木棒,棒中机关尽发,帝国军队根本无法近身,武榉在凌越的掩护下,三步并二步,不一会就冲杀至攻城机械旁,看也不看,木棒敲敲打打,攻城车就似被驯服了一样,立时停止了攻击。
帝国军人本以为已经稳操胜券,不料突然来了两个怪人,竟将局势几乎逆转,刚才在后的士兵马上大举包围上去,凌越武榉当即遭到了数十人的围攻,二人于互对厮杀之道颇为精通,于两军对阵冲杀突围却一窍不通。
乱军之中,出招全无章法套路可言,往往出其不意就会有杀招出现,二人防无可防,击退一人,立即补上一人,似无尽一般,渐渐落入败势,险象迭生。
欧冶擎苍深知战场之上胜败转变极快,早已准备迎敌。只听一声鼓响,似有震刹寰宇之势,紧接着大地震颤,凌越武榉心中一宽,知是欧冶擎苍已带援军而来。只见欧冶擎苍身披金甲,手持长戟,冲于阵前,挡者立死,真如杀神一般,一番冲杀,为凌越争取出时间,凌越祭出飞剑,长袖一挥,携武榉御剑遁往关内。
三人此番下关,城墙上众将士已看的心惊胆战,心中对凌越和武榉也是敬佩的五体投地,而此时,还在城下的欧冶擎苍更是如神临阵一般,一戟斩下,如秋风扫芦苇一般荡平一片敌军。鼓声隆隆,两军互不退让,寒武军被围困时长,胸中一口恶气得以发泄,不肯收手;帝国军眼看城墙即破,也不甘退让,自然厮杀惨烈。就在这时,欧冶擎苍身后突然一声巨响,原来是攻城车虽然不再攻击,但连续的攻击早已令城门不堪重负,轰然倒地,阳山关城门大开!
阳山关的守军也没想到城门会在这个时候倒下,帝国军见城门打开,士气大振,更是舍命冲杀,饶是欧冶擎苍戟法非凡,也终于抵挡不住如潮的大军,可城门已破,退无可退,攻亦难胜。
“还不跑等死呢!”城墙上传来喊声,正是昊杰,众将士见昊杰一个落魄道士打扮,竟敢对少将军出言无礼,心中已经有了成见。
欧冶擎苍听到喊声,心中也抱有一丝希望,掩军撤退。欧冶擎苍在前,前脚刚踏进关内,只觉脖后一热,城墙上数千斤热油便泼了下来,走在后边的几百将士全部被活活烫死,哭嚎声此起彼伏。这些将士被万剑分尸都不会叫的如此撕心裂肺,想是热油灼身,造成的伤害残酷难忍至极。而敌军,见热油泼下,早已退去。
城墙上的将士一个个无比悲愤,因为这热油就是昊杰泼的,不但没有烫死敌军,反而害死了自己的兄弟,帝国军见热油泼下,纷纷在远处等油冷却,而昊杰笑嘻嘻的坐在城头,全然看不到死去的将士,对哀嚎声也是充耳不闻,若不因为昊杰是少将军的客人,恐怕早已被乱刀砍死。
关下,泼下去的热油缓缓流向尹水河,流到帝国士兵脚边时早已冷却,看着城门大开的阳山关,纷纷大笑以示挑衅,又似在嘲笑寒武士兵的命运。油已经穿过帝国士兵,缓缓的流进了尹水河,形成了五彩斑斓的水花,浮在尹水河表面。
帝国士兵甩了甩鞋子上的油浆,再次对阳山关发起了总攻,关内有一千余将士终于忍受不不住对面的嘲讽和“等死”的压力,也冲了出去,两军恰好交战于城门前,寒武一千余名士兵虽然骁勇,但终无法逆转帝国军数量上的优势,瞬间损失过半,眼见帝国军就要冲入城内。
这时,坐在墙头的昊杰微微一笑,长呼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对城墙上的众将士说道:“本大仙平常用不到这东西的......”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火折,火折已经亮了,“唔......不过今天巧了.....”说着就将火折扔了下去。
火折将会落在数千斤的油上;而油,已经将城下大部分土地覆盖;土地上,数千名士兵正在厮杀。没人注意火折落下来,但所有人都见到了燎原的大火,火势根本无法控制,瞬间就窜出数米。帝国军被活活烧死近半,后面的士兵,连忙退到了没有燃油的地方,由于火势过快的蔓延,帝国军损失惨重,成功逃生的士兵已经无法对阳山关构成再构成危险。
寒武军阳山关方面,闻达在热油泼下时就已经考虑到昊杰可能会放火烧城,连忙组织人在城内挖出了一条阻止火势蔓延的沟渠。但率先冲出去一千余众,已是全部死在了火海之中,无一生还。
“嗯,够了够了。”昊杰坐在城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与此同时,武榉赶制了一辆攻城车堵住了本以破坏的大门,阳山关之围暂时告一段落,两军都分别休整,战争却还未结束。
众人回到城内,欧冶擎苍告知全军,将四人封将一事,由于凌越武榉只身下关勇斗飞剑,闻达组织人力力救火灾,所以全军对这三人都是敬佩的五体投地,绝无异议。偏偏说道昊杰之时,全军议论纷纷,颇有争议,更有不少人怒目而视,令欧冶擎苍十分尴尬。
昊杰也不介意,微微一笑,似乎早已习惯一般,看也不看众人,支身回到城墙之上,看看城下的情况,似有所思。
阳山关守城战打了一天,现在已经到了傍晚,昊杰一直在城墙上站着,忽然身后有一阵脚步声,昊杰不必回头就已知道是谁,只听欧冶擎苍当先说道:“奠灵阵人够多了吧?昊杰大将!”
“不怪我害死你的这些弟兄?”昊杰问道。
“不泼油,不放火,敌人冲进城,这些人也会死,甚至还会死的更多,我不怪你。”欧冶擎苍叹道。欧冶擎苍显然是原谅了昊杰的行为,这次原谅,给了昊杰日后杀伐天下的机会。
“外边这些人怎么还不走?”昊杰看着城下的残兵,询问欧冶擎苍道。
“这是个机会,对面不会放过的。”欧冶擎苍说道。
“那今天晚上你让所有的哨兵都歇了吧,记住,谁也不要出来,好好的睡!”昊杰说道。
欧冶擎苍不再说话,留下昊杰一个人在城墙,最后的阳光也已被阳山遮住,昊杰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黑气,白日里懒散的神态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浓郁的杀气。
于此同时,闻达与凌越站在阳山的高处,望着阳山关,更确切的说,是望着城墙上的昊杰。
“今日,你怎么看?”竟又是凌越首先开口。
“我一直以为,咱们五个,杀心最重的是擎苍,或者是你,今日所见,昊杰才是真正的杀星啊。”闻达叹了口气。
“不是杀心,是他将活看的太轻了。”凌越也似乎有所担忧,看着渐渐暗下的天,和满城全副武装的士兵。
“但愿昊杰不会变成浩劫。”闻达怅然长叹。
另一方面,武榉填饱肚子,看到刚下城墙的欧冶擎苍,询问道:“欧冶,咱跟那睡觉?”
武榉向来憨直,不拘礼法,欧冶擎苍也早已习惯,回道:“担心敌人夜袭,全军戒备,大武你辛苦下。”大武是众人给武榉起的绰号。
“哦,那我帮忙当下哨兵吧!”武榉似乎感到问题很严重。
“那怎么成,你是将军,要好好休息。”欧冶擎苍说道。
“哈哈,没事的,都是兄弟,客气什么。”武榉大笑道。欧冶擎苍也笑了笑,拍了拍武榉的肩膀,点头道:“好兄弟!”
夜幕降临,朦胧月。
此时的昊杰已经被一团鬼气包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真身,只见其飘落下城墙,如鬼魅一般站在了白天的战场上,手持一柄引路灯,白色的灯纸上写着两个黑色的字:殓月。殓月灯,相传是黄泉路上的引路灯。昊杰手持的殓月灯现在已经燃起了鬼火,青幽幽的光,使人心中寒意倍增。
昊杰俯下身,枯枝般的手拍了拍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随后,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竟站了起来,赫然是白天被烧死的战马,昊杰也不嫌弃,飘身上马,翘起二郎腿斜坐在马背上,殓月灯像鱼竿般垂在身侧,情形诡异之极。
只见昊杰又轻轻抚摸了下马背,一匹烧焦的黑马就向前走去,马自始至终连嘶声都未发出,万籁俱寂,只有僵硬的马蹄声回荡,还有一丝极轻微的声响,不易察觉。
昊杰就这么骑着马,溜溜达达的朝敌军迎敌走去,一人一马,无比诡异。月亮朦胧,月光亦模糊,昊杰仰起头,鬼气包围下看不清他的神态。忽然昊杰竟然唱起了歌,声音生硬阴郁,仿佛来自阴间。昊杰唱的不但毫无感情,反而让人毛骨悚然,鬼力催动声音,传到了敌军营中。伴随着歌声,昊杰的身后似乎有了黑影晃动!
敌军迅速作出了反应,火把渐渐多了起来。火把照亮了视野,却照不亮士兵心中的希望;火焰驱散了黑暗,却赶不走士兵心中的恐惧。恐惧!巨大的恐惧袭来,所有武氏帝国军的士兵,都被恐惧击溃,眼前的景象,就是地狱。
营地前,一匹黑马上一个鬼气森森的家伙,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影子,焦臭味袭来,白天死去的战友,都站了起来。歌声仍在继续,越来越多的死尸站了起来,死尸已经被烧的无法辨认,这些家伙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手中拿着刀。
一切终结在昊杰手中殓月灯飞出的一刻,那一刻,战争打响,但毫无悬念,因为已经战局瞬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没有吼声,没有战鼓,没有呐喊,只有哀嚎。
死者在屠杀着生者。死者在质问生者:为什么你活而我死?!
崇冥宗昊杰,封尸大军。封尸行动慢,力量小,身体僵硬,甚至四肢都不齐全。但封尸,不会死!无惧受伤,无惧误伤;没有阵型,没有组织;只有杀戮,只有流血。悲鸣是这场战争唯一的基调。
天气还算暖和,夜不算太凉。寒武军的众将士却感到出奇的冷。欧冶擎苍命令寒武全军临阵观摩了这场战斗,目睹了封尸大军,万鬼夜袭的全过程。对于昊杰,这个白天让他们痛恨,晚上让他们恐惧的人,心中只剩下了厌恶。昊杰,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异类。
此时,昊杰正迎着全军怪异的眼光,提着殓月灯走向寒武。昊杰黑着脸走到一个寒武士兵身边,冷冷的问道:“谁叫你们出来的?”
“少......少将军。”士兵语无伦次的说道。
“想死么?”昊杰不等士兵答话接着说道:“既然你们少将军非让你们出来,那你们招回去点不干净的东西,就别怪我了!想死?就尽情的怀念你的战友,尽情的看那些死人!只要你想它们,它们就带你走!”昊杰讽刺般的说道。
这时,后军有了动静,昊杰知是欧冶擎苍,凌越等人来了,冷哼一声,说道:“告诉你们少将军,既然信不过我,昊杰就回尹水了,阳山是存是亡,和我没关系。”言毕,化作一团黑气,破空而去。
闻达望了望天空,对凌越道:“以你的修为,现在能追上他么?”
凌越面容冷峻,不发一言,御剑破空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