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月光似水,御剑在天望下去,倒也有另有一番风景。武氏王朝统治这片大好河山已有数百年之久,夜风轻轻拂过凌越的脸庞,凌越心情也随着明快起来。
从羽仙客栈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夜,凌越且行且住,此刻天即将破晓,也终于飞近了尹水城。尹水城在阳山之阴,地势低洼,是历来商贾大吏下葬的首选之地。崇冥宗的总部据说也设立于此。尹水城所倚的阳山,便是王朝东西两部的划分,地势在阳山陡然拔起,欧冶家族的叛乱,也正是依仗此天堑固守,阳山关已领朝廷官军头疼不已。
凌越此刻按下剑锋,徒步走向目的地。
凌越入山修道前,曾有四个至交好友,分别是欧冶家的长子欧冶擎苍;崇冥宗四大弟子之一的昊杰;工匠武榉;和现在将要去找的闻达和尚。
还未到达目的地,空气中就弥漫着血腥味和若有若无的鬼气,凌越暗觉不对,飞身赶至闻达和尚居所,不禁目瞪口呆,只见昊雄正在以一敌三。
路边斜倚着一个又瘦又高,脸色苍白的落魄道士,神情疲惫慵懒,枯枝般的手牵着一个灯笼摇来摇去,此人正是昊杰,只是不知为何已经受伤退出战局。
场上,一柄长戟使得如龙飞凤舞般的是欧冶擎苍,戟法章法有度,每招每式无不是将门典范,年纪虽轻,却颇有大将风度。但行军冲杀之道和二人厮杀相差甚远,昊雄手中一块灵牌,左挡右挡,身形更是飘忽不定,无论欧冶擎苍的长戟刺,砍,挑,劈似乎招招都在昊雄的意料之中,昊雄出其不意的还击有时反能打乱欧冶擎苍的阵脚。
另一人武榉身材和昊雄差不多,强壮而结实的肌肉,震慑天地的吼声,手中一根小树般粗壮的木棒挥舞的虎虎生风,木棒对于昊雄几乎构不成威胁,真正的威胁是木棒中层出不穷的机关,武榉手中的木棒,有时竟似有手一般,凌厉的攻向昊雄要害,待昊雄脱身后仔细观察,又变作了一根普通的木棒。
闻达和尚则是赤裸上身,身上满是金色符文,鬼气在其四周消散殆尽,口诵佛号,一双虎拳怒握,平实无华的打出,一招递一招,招招直打要害。佛家真言当真令昊雄束手无策。
三人围斗昊雄,昊雄纵然无法取胜,三人却也拿他无法,此时天空已经破晓,阳光已经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四人却还在僵持。忽的白光一闪,剑光在昊雄腰间一绕,昊雄登时化作两截,剑光正是凌越手中的长剑。众人见昊雄已死,都松了一口气,正待相互招呼,却听昊杰大喊:“别被他骗啦,那是只替死鬼!”
凌越想起凌风在羽仙客栈吃过的亏,连忙查看尸体,却发现躺在地上的,竟是在羽仙客栈自刎而死的师侄,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又想起羽仙客栈二凌联手的狂言,更是心惊胆战。天已大亮,阳光赶来打扫战场。
“唉,大好时机就这么浪费喽。”昊杰大声喊道,似乎悲恸不已。
“什么大好时机?”欧冶擎苍问道。
“唉~唉,和尚还不将我扶进屋去,哎哟,晃死我了,这破太阳!”阳光照到昊杰身上。
“来,都进屋吧,打了一晚上,怪累得。”闻达对号入座,边扶昊杰,边将大伙往屋里请。
闻达的小屋离尹水城还有段距离,小屋本身还算宽敞,五个人进去显得还不太挤,屋内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桌子,一张椅子,奇怪的是,闻达作为一名和尚,屋内竟然没有一尊佛像。众人进屋后,昊杰一头躺在床上,大刺刺的不肯在动了,闻达坐在床沿,却不为昊杰疗伤。欧冶擎苍端坐下来询问昊杰详情,武榉索性坐在桌子上,凌越靠门看着众人,不发一言。
昊杰知道四人都想知道关于崇冥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天下间崇冥宗的传闻太多了,但是崇冥宗在哪都没一个人能说出来。恰好昊杰是崇冥宗四大弟子之一,正好问个明白。
昊杰无奈的直了下身子,向闻达要了杯水,才缓缓道来:“崇冥宗的四大弟子分别是昊诡,昊雄,昊仁,还有本大仙。正是你们说的鬼雄人杰。我们四个人所练的崇冥宗武功,只有在晚上才能极致的发挥,而修为越深,白天受到的削弱也就越大,目前来看,晚上最强的是昊诡,白天最厉害的,应该就是本大仙了吧。”昊杰说完笑了笑,仿佛在自嘲一般。
“所以天亮后你叫我们杀昊雄,而昊雄也在天亮之后逃走了。”欧冶擎苍答道。
“圣上怎么变聪明了?”自从欧冶擎苍起义后,昊杰便给擎苍起了这个外号。
“别胡说,替死鬼又是怎么回事?”欧冶擎苍又问道。
“回圣上话,昊雄手里灵牌看到没,上边写着一个死人的名字,可以替昊雄挡一次致命一击,前提是那个死人必须是被昊雄镇住魂的。”昊杰一脸向往的表情。
“那家伙岂不是根本死不了,没事就灵牌上写呗!”武榉惊讶的说道。
“你当那灵牌是花名册啊,想写多少写多少,镇的魂太多,就会被反噬,昊雄有时就突然会像变了个人似的,那就是被反噬了,不过昊诡可能真的不会死吧,昊诡太可怕了。”昊杰似乎在自说自话。
“昊雄为什么要杀你?”一直不语的凌越突然说道。
“唉,小凌啊~”凌越脸部似乎抽搐了一下。“崇冥宗其实有两个流派,一个崇尚镇鬼,一个乐于封尸,两个流派都自认正统,所以历来不和,流派之争一直是崇冥宗的一大难题。我们这一代,鬼雄是镇鬼,人杰是封尸,现在那个天杀的昊仁不知道死哪去了,就剩我一个了,唉....”
“那你居然还没死!”武榉再次发问。
“唔,可能我白天比他们厉害吧~”昊杰若有所思的说道。
众人鏖战一夜,听昊杰说完已是疲惫不堪,昊杰已独占一床,踏踏实实的睡上了,武榉推了推昊杰,也挤在了床上,不久鼾声响起。欧冶虽是名家将门之后,也不嫌条件简陋,躺在桌子上就睡,凌越和闻达则悄悄走了出去。
“他的伤无碍?”意外的竟然是凌越先开的口。
“我若他还没打就已经受伤了,你相信么?”闻达笑眯眯的答道,表情全然不像和尚。
“不信。”凌越对于昊杰的修为总是十分看重,就是凌越全力施为,在晚上百招之内也制不住昊杰。
“所以,不必我说了吧。”闻达仍是笑眯眯的开口,似乎永远不会有愁眉的时候。
“装的!”凌越冷哼一声说道。
“善哉善哉。”闻达双手合十,煞有其事的言道。
凌越一佛衣袖,回身走入了小屋之中,闻达笑着看凌越进屋,脸上的微笑始终没有褪去,恐怕这世间真的没有什么能让和尚伤心的事了,和尚一生牵挂,尽在眼前的小屋之中。
天朗气清,鸟语花香之际,闻达坐禅于屋外大石之上,在石头的背面以指力写下:莫看和尚多牵挂,笑望群友自在心。
众人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一阵马蹄声将众人吵醒,欧冶擎苍翻身下桌,武榉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凌越也已经在床上打坐练功;昊杰从地上爬起来,看看武榉,看看凌越,似乎明白了什么。
昊杰正待兴师问罪,门外一男子声音说道:“少将军可在里面,阳山关遭袭,请少将军速回!”
欧冶擎苍朗声答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阳山关,你下去吧!”
“是。”随后就听一阵马蹄声,显是传令兵已经远去。
马蹄声消失后不久,闻达走进屋,同时还端来上好的素斋,众人就如没听到军情一般,兀自该吃吃,该喝喝,且尤以武榉所食最多,闻达也只有报以苦笑。
待众人进食完毕,欧冶擎苍站起来,双手抱拳对大伙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寒武欧冶家的大计能否成功,全倚仗诸位了。”
众人对欧冶擎苍此举也不意外,只是等着欧冶擎苍接着说道:“凌越统领御天阵,主要训练可以御剑迎敌的士兵,以当敌军的飞剑。凌越,你有什么意见?”
凌越面无表情,平静的说道:“兵不在多,在精,资质要中上,至少一年的训练期才能御剑。”
“到时候全军由你挑选,今天守城,有劳你了!”欧冶擎苍说道。
凌越不语,算是默认,随后又道:“武榉,你带领攻坚阵,主要负责攻城的器械和破城,要多少人?”
武榉大大咧咧习惯了,大手一挥,嚷嚷道:“有劲的,机灵的,随便来个万八千的就够!”
“好,给你。”欧冶擎苍深知武榉秉性,也不以为意。
“最后就是我了吧?”昊杰不等欧冶擎苍说话,便开口问道。“只是不知道我负责的人马叫什么名字。”
“奠灵阵,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欧冶擎苍回道。
“回圣上,尊灵阵人不在多,有我就行!你就让凌越和武榉多注意微臣,不要被昊雄收了去即可,兵源微臣认为,奠灵阵死人多多益善,活人一个不要。至于今日守城之事,光天化日之下,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但求不给你添乱为己任。”昊杰叨叨说了一堆,虽似调侃,但确属实情。
欧冶擎苍点点头,转身对闻达说道:“既然如此,后勤就有劳闻达你了。”
闻达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只是盼望你能少杀便不大杀,能不杀便不小杀,老衲替天下苍生谢过将军了。”
五人事前没有商量,欧冶擎苍之前没有明确对四人提起封将之事,但四人竟好似明白欧冶擎苍的心意一样,恰到好处的站了出来,又恰到好处的聚在了一起,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一种“需要”的感觉,联系了一个道士,一个和尚,一个工匠,一个剑客,让他们在彼此有难的时候能站出来。
“今日守城之战,有劳各位了,打完这场,我就在全军面前正式为四位封将!”欧冶擎苍意气风发,又朗声说道:“四大将备齐,我欧冶擎苍要让天下知道,寒武起义,不是为了我欧冶家,是为了天下!闻达,拿笔来,我要写一份缴文,让天下人知我寒武之心。”
“恭喜圣上!圣上英明!”昊杰皱眉重音说道,似有不悦,更似在提醒什么。
欧冶擎苍好似没有听见,接过闻达递过来的笔墨,写下了后来闻名天下的寒武缴文:
寒武欧冶谨以大仁大义布告天下:国欺天罔地,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天诏,大集义兵,集于寒武,誓欲扫清家国,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同归寒武,拥仁挟义,拯救黎民。缴文到日,望可速行。
字字龙飞凤舞,霸王之气显于字里行间,掏出将印,加盖于上,只等在阳山关发布出去。随后,凌越御剑携众人飞往阳山关。
自今日起,欧冶擎苍的运筹帷幄,武榉的攻无不克,凌越的迅捷凌厉,昊杰的阴兵夜袭,闻达的仁心善治.......寒武军的种种,正是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