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孤儿院的第一天起,莫离都不和任何小朋友亲近。每天早上,她都是第一个起床,然后悄悄走到孤儿院大门口,那里有一个高大的铁门,顺着铁门的空隙看出去,可以看到外面的人、事、物。
莫离每次都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铁门外面过往的人群。可是,过往的人群无数,独独没有她的妈妈。
院长每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为了让莫离能够真正的从心理上接受她的妈妈已经把她抛弃的事实,院长花了好多好多的时间来与她谈心。
“莫离,”院长慈祥的摸着她的头发,“为什么不跟小朋友们玩呢,他们都很希望你能跟他们玩的。”
莫离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澄澈却带有不应该属于她那种年龄的忧伤的眼神看着院长。
院长无言,安抚好她之后往往会在墙边的一隅轻轻抽泣。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一个月,院里的所有工作人员们都拿莫离无可奈何,渐渐地,除了院长,几乎没有人在关注她了。
于是,在偌大的孤儿院,她被放在了一个被人遗忘的位置。那么多的小朋友,只有来生偶尔会来到莫离身边坐下,陪她说说话。但是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莫离在听,眼神有些呆滞。
唯一一次开口说话是这样的。
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玩老鹰抓小鸡。莫离如往常一样,坐在大楼的一隅,低着头望着地面发呆。来生悄悄来到她的身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莫离,你怎么不去玩呢?”
没有回答。
“莫离,你去玩吧,很好玩的。”
这一次,莫离终于抬起了头,小小的可爱的面庞疑惑的盯着来生,终于说出了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我妈妈会来的,对吧?”
来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对于妈妈这个名词,来生真的很陌生,他只记得院长跟他说过,他从小就被送往这里,来生这个名字都还是院长起的。这一问,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莫离的脸色瞬间从疑惑变回了忧伤,闪着光的大眼睛也黯淡了不少。
两个小朋友都安静了,静静的坐在那里,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可是莫离始终坚信着妈妈一定会来接她。妈妈之所以没有来,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她而已。于是,她准备私自离开孤儿院,去寻找自己的妈妈。
那天晚上,夜色朦胧,莫离抱着自己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入睡的洋娃娃冲进了暮色之中。经过这一个月的寻找,莫离发现,在大院铁门的左边有一个洗脸盆大小的洞,那个洞,小小的莫离应该可以穿过去。
趁着茫茫的月色,莫离径直走向了那个地方,到那里的时候,莫离惊讶的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那人便是来生。
来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去那里,但是凭一个6岁小男孩的直觉,他觉得自己应该到那里去。然后他去了,只是没有猜出她也会去那里。
看着迎面走过来有些胆怯的莫离,来生上前,拉过她的小手,“你想要出去是吗?”
莫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信任他,但是就是信任了,她点点头。
“那我陪你一起出去吧。”来生看着莫离的眼睛,坚定的说。
“嗯。”
于是,两个小朋友就相继钻出了那个小洞,来到了铁门外面。
漫无目的的走在马路上,路边的灯把他们小小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这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不一会,大街上出现了两个大人的身影。这两个人,一看就是喝醉了酒的人,走路摇摇晃晃。
莫离见到有人来,心里顿时一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前,抓住一位左手拿着酒瓶子,右手还搂着一位穿着高跟鞋,衣服短得露出了肚脐眼的蓝头发的女人的叔叔。
男子见到一个小女孩拽着自己不让他走,很生气,狠狠地耍开她的手,醉醺醺的说着不通顺的语言,“你……你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滚开,”说着朝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油光满面的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宝贝,我……我厉害吧。呵呵。”
那女人满面红光,矫情的看着那个男人,“厉害。亲爱的!!!”
然后,相互依偎着从莫离的身旁走过。莫离无助的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多时,大街上来了一个穿着皮大衣面容和蔼的大叔。莫离这次没有上前去问,倒是那个人看到了这个长得可人的小孩子之后自己走了过来。
蹲下身,摸着莫离的小脑袋,“小姑娘,怎么一个人这么晚在这里呀?”
莫离抬起清纯的小脸,没有注意到那位大叔眼中狡黠的光芒,“我要去找妈妈,我妈妈找不到我了。”
大叔很奸恶的一笑,马上变得和蔼可亲,“大叔可以带你去找你的妈妈,你跟大叔走,好吗?”
莫离的眼睛瞬间闪现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神采,眨巴着大眼睛,“大叔真的可以帮我找到妈妈吗?”
“是的,但是你要跟叔叔走哦。”说着就拉起莫离的手,准备离开。
这一切,站在马路边上的来生看得清清楚楚,直觉告诉他他应该上前去阻止那个叔叔把莫离带走,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他冲上前,挡在那个叔叔的面前,双手张开,斩钉截铁的说,“我不许你带她走。”
那个叔叔见一个小男孩挡在自己的面前,定睛一看,还是个很漂亮的小男孩呢。瞬间决定把这个小男孩也带走。
微微低下头,也抚摸着他的小脸,“小朋友,你也是去找妈妈的吗?”
来生没有说话,双眼凶狠的瞪着那个叔叔。
“额,那你是陪她一起去找妈妈的吗?”
来生依然没有说话,眼睛时刻注视着还在叔叔旁边的莫离,生怕她突然之间就不见了一般。
莫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阻拦自己跟这个叔叔走,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大街的另一头传来。
“他在那里,快点过去抓住他。”
迎面跑来几个好高好高的叔叔,一边跑着,手里还举着电棒之类的东西。
莫离感觉到拉着她的那个叔叔手心冒出了好多好多的汗,抬起头,看见了那张刚才还温柔慈祥现在却乌云密布的脸,心里隐隐发慌。条件反射的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更紧紧地抓住。然后,发现自己被那个人抱起,然后,发现自己的脖子底下有些冰凉。低头一看,是一把闪亮亮的小刀。莫离慌了神,使劲的不让自己的脖子靠近刀片,哇哇的哭了起来。
转眼之间,迎面赶过来的几个人停下了脚步,“你想干什么,李启,快放下那个女孩。”
“要我放下她,除非你们让我走。”李启的刀子更靠近莫离的脖子了。
莫离哭得更厉害了。
“快点放开那个女孩,你放开她再来自首,我们或许可以对你从轻发落。”前面的叔叔们举着手里的工具,不敢靠近,只能劝说。
“你们少说废话,我要是放了她你们真的肯对我从轻发落吗?我现已经是通缉犯了,并不在乎再多一项罪名。哈哈哈。”李启的脸,笑得有些狰狞。
莫离好害怕,无助的望着前面的叔叔们。
来生一直站在李启的后面,因为突然出来的几个人打乱了李启原本想要带走来生的计划。来生正好逃脱,跑到大街的一边,捡起地上一根粗大的棒子拖到了李启的身后。趁李启正在和前面的叔叔们讨价还价,对莫离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使出浑身的劲从后面抬起棒子砸向了李启的脑袋。刀子应声落地,前面的叔叔们趁机纷纷跑上前,抓住了李启。
莫离被解救出来了,站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哭得好伤心,来生静静的走上前,轻拍着她剧烈颤抖着的身体,凑到她的耳边说,“别怕,有我在。”
受了惊吓的莫离抬起泪眼看着来生,突然就止住了哭泣。
她想起她的妈妈也是在自己跌倒了的时候走过去扶起她,在她耳边说同样的话。
“别怕,有我在。”
再看来生,莫离觉得好亲切。有妈妈的感觉。
之后,他们被带回了派出所,莫离依稀记得,那些叔叔原来都是便衣警察,这次他们奉命去抓一个多年以贩卖儿童为生的犯罪嫌疑人李启,也就是刚刚持刀威胁莫离的那个叔叔。
之后发生了什么莫离都已经没有印象了,只知道自己又被送回了孤儿院,和来生一起。也是那时候小小的她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不要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经过这一次“事故”,回到孤儿院的莫离开始变得开朗起来,她每天开心的笑,还逗自己的老师们笑,让自己的朋友们笑,在那里,俨然成了大家的开心果。
人们惊异于她的转变,却只有来生看出了她眼睛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