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顶灯上标着POLICE字样的警车停在了休斯顿大街169号,身着便装的阿托斯神父下了车,温和地向送他回家的警员致敬后,施施然走进了这栋毫不起眼的青石公寓。
内里是不一样的温馨典雅,细腻精致的壁画铺满整个大厅的穹顶,上面画着感谢耶稣帮小镇度过黑死病瘟疫难关的故事,不知哪里传来的甜香把壁上的灯光都晃得迷醉。
阿托斯踏着行走无声的地毯,打开了客厅的门。大厅右手的小吧台边,坐着一个年轻的红发女郎,妩媚中透着神秘的气息,她藕一般的手臂将一侧红色的波浪撩到了耳后,另一侧的红发在她墨绿色的眼睛前面轻轻摇动,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明亮以致显得有些冷冽。
“要是那真的是爱,告诉我多么深。”①女郎晃了晃手中酒杯,叫那红酒在灯光下折射出一道道宝红色的亮光,眼睛甚至没有看阿托斯。
“可以量深浅的爱是贫乏的。”阿托斯走过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我要立一个界限,知道你能够爱我到怎么一个极度。”女郎的眼睛这一次紧盯着阿托斯,仿佛神父灰绿色的眸子里有什么值得探寻的秘境。
“那么你必须发现新的天地,我亲爱的阿芙。”阿托斯说着,轻轻吻了下女郎的手。
“那么新天地的滋味如何呢,尊敬的神父大人?”女郎抽回了手,冷冷地看着阿托斯神父。
“那就要去问问莎士比亚了,毕竟他才明了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的爱到底有多么深。而我只奇怪品酒师的工作已经让你厌倦了吗,怎么有空来我这里?”阿托斯慢慢地品着红酒,杯中宝石般的艳色却比不上背后阿芙脸上的红晕。
“亚瑟一直都联系不上,我却从下了飞机那一刻起就一直心惊肉跳,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阿芙终于露出了急切。
阿托斯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杯中的酒荡起一圈圈涟漪:“你难道没听说过,酒品得多了,第六感也会变差?”
“第六感,嘿嘿,我真的希望有那么一次我的第六感能差一些。老天,亚瑟那个笨蛋,他这一次是受了多重的伤?”
阿托斯慢慢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吧台上,转头望着窗外霓虹灯忽闪忽闪的光芒,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慢镜头。阿芙的脸色因为这些慢动作苍白了起来,终于,她捂住了嘴,却压不住那一刻喉中发出的动物受伤般地呜咽。她红色的头发在肩上颤动着,整个身子无力地蜷在吧台上。阿托斯回过头,无声地抱住了阿芙,将阿芙和自己杯中的酒慢慢喝尽,最终,还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另一边,托比警官正暴躁地在大型电脑屏幕前来回踱着步,在电脑前忙碌地警员们一个一个地报着坏消息:“仪器没有反应,无法追踪目标位置。”“输入信息错误,卫星无法找到目标信息。”……托比将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心里明白,这次踢到的不是铁板,是保险箱了。
次日一大早,连夜接到紧急命令的警员们在坎特伯雷的大街小巷寻找着阿托斯神父的所有消息。当托比终于拿到准许,得以踢开休斯顿大街169号的大门的时候,里面已是人去屋空。只剩下墙上那些壁画和托比相对而视。
午后的阿莫高一如往日的宁静,但一座酒吧的地下室里,端着消音手枪的红发女郎面前的桌上,已经丢着十几个弹匣,连贯地枪击已经将靶子打得支离破碎。便装的阿托斯看着那靶子,思绪不由得飞到了三十年前的一幕,那个靶子也是如此地破碎。端着枪的人也是如此的红发似火。
“如果我早知道这个人喜欢把子弹打进木头而不是人的身体里,我一定不会千方百计地把他弄到我的身边来。”草地上抱臂观看地金发男子无奈地摇着头。
“正常人是不会喜欢把子弹射进人身体里的。不正常的是你才对、约瑟夫,你说是不是?”说话的是个有着欢快的蓝眼睛地小伙子,他也是金黄色的头发,但是要短得多,此刻舒服地躺在草地上,一手枕在脑后,另一手正拿草叶拨弄着新长出来的毛茸茸的胡子,胡子柔软地紧贴在两腮,短短地仿佛是桃子上的毛、
被叫做约瑟夫的是一个年轻的黑发青年。正盘膝坐在长凳上,白色t恤和蓝色的短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整个人半睡半醒地翻着书,对说话的金发青年笑着说道:“恐怕这里面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了。如果你刚才肯让着卡尔,他怎么会如此烦躁地拿那个可怜的靶子撒气?”
“我可是无敌亚瑟。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被击败呢。”金发青年继续玩着胡子。
听到这话,红发青年一枪击碎了靶子,大步走到了亚瑟面前扔下枪,怒气冲冲地喝道:“再来一次。我会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亚瑟瞥了一眼地上的抢,脸上依然笑嘻嘻地:半点没有起来的意思。
看到卡尔固执地站在亚瑟面前,抱着手臂的金发男子按住了卡尔的肩膀,说道:“真正的强者是能够在交手之前就能分辨自己和别人的深浅的人。如果你认不清自己的实力,就去重新训练自己。”
“里奥大哥,总有一次,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左膀右臂。”卡尔气愤地涨红了脸,大步走了出去。
“噗嗤——”看到卡尔的身形消失了,亚瑟不由地轻笑了出来,当然换来了金发里奥的怒瞪。
亚瑟一边笑一边说:“这样看着我是没用的,里奥大哥,你知道我只对魔鬼身材的女郎感兴趣,其他人就算把眼睛挂在我身上我也不会动心的。”
翻书的约瑟夫抬头看着青筋直冒的里奥说:“居然拿大哥和女郎相比,这一次可以拆下亚瑟身上的某个零件以儆效尤了。如果大哥有需要,我可以替您动手。”
里奥无奈地看了看亚瑟和约瑟夫,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出门去了。
“砰”地一声巨响,打断了阿托斯神父的思绪,阿托斯回头看去,却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魁梧的身体将门堵得严丝合缝,棒球帽下是红灰相间的短发。
“约瑟夫,亚瑟真的被那帮不要脸的狗崽子给杀了?”男人的声音震得房间嗡嗡作响。
“爸爸,约瑟夫叔叔现在叫阿托斯神父。”阿芙放下枪,走过去抱住了男人粗壮的手臂。
“老子才不管他现在叫什么,老子只要问,亚瑟是不是真的死了?”男人冲阿托斯大吼道。看到阿托斯点头,男人震了一下,轰的一拳砸在了墙上,转身就要向外走。
“如果你要亚瑟死不瞑目,你就现在去报仇。”阿托斯也大吼了起来。
男人的身子不由得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阿托斯,嘴唇嘟囔了几下,说:“谁会给那个混蛋报仇,我只是去看看那混蛋这次又是要闹什么玄虚。难道是装死来骗老子?”
阿托斯不由得大怒,一拳就砸在了男人脸上,男人也毫不示弱,你来我往地打在了一起,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在地上翻滚乱打。
直到两人都没了力气,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阿托斯看着天花板,轻声说:“所有人都会死的,只不过有的人早,有的人晚。”
男人也喘着气,过了一会才道:“但是那个混蛋不该比我早。因为不和他打架老子闲的发慌。”
阿托斯闭了闭眼,道:“我亲眼所见,亚瑟是真的死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去我的教堂。”
注①“要是那真的是爱……”一段对话来源于莎士比亚《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