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马怵见她不回答,便自顾说道:“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便过去问她是怎么回事,开始她不说,后来在我的追问之下,她才道出实情,原来她曾原来住在农村,曾经和姊妹嫂子们分开来养蚕,因为只有她一个人连年亏损,心生嫉妒,就偷了她嫂子一袋蚕茧把它给烧了。哪知这时候,背上忽然生了毒疮,而后渐渐长成了一个瘤,用衣服盖住它,就觉得呼吸憋得慌,一直让它露在外面,才可凑合,但重得就象背了个大袋子。”
这妇人听了司马怵的这一番话,脸色大变,恼怒地骂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郎中,不给人瞧病也罢了,还给我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说着便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那司马怵倒也不生气,笑着捋了捋胡须,呵呵笑着。
顾右笙也觉得奇怪,便走过去问道:“司马前辈,那妇人患了病症,您怎的不给她瞧病,却给她说了这个妇人生瘤的故事,是何意思?”
司马怵一听,叹了口气,说道:“刚刚来找我瞧病的这位,是附近村庄里的寡妇,此人生性泼辣却懒惰无比。前些日子收稻谷时村中个个丰收,唯独此人由于平日对农田不加整理,只收得很少的粮食,她眼热别人丰收,连着好几天偷偷去从别家偷粮食,放到自己家的粮仓。屡次三番教人抓住,她却称自己运气不好,收成少,理应从别家拿一些来。本想她一个寡妇倒也可怜,可她屡教不改,总去偷人粮食。眼红心热,故此脖子疼眼睛热。”
顾右笙恍然大悟:“原来您这么跟她说,倒是委婉地劝谏她心态放平,而心病需心药医,唯有她自己知晓了自己的过错,性子转变,方才可以得救。你看小生说的可对?”
司马怵笑着点头,对顾右笙颇的见解为赞赏。
司马怵又交代顾右笙要小心伤口,这两日不能太过劳累。顾右笙嘴上答应,心里却想着:我还要快点回去找师公呢,便去问司马怵这自己身在何处,距婺城多远。
司马怵道:“这里是个山村,你若要去往婺城方向,便要往南走,走上约莫半个时辰,你便可以看见一条宽敞的官道,此时你再往西,走上两个时辰的路便可以到婺城了。”司马怵看了看顾右笙,猜出了七八分,便劝道:“你今日是万万不能赶路的,你这伤口在行路时极易撕裂,到时伤上加伤,恐怕难治。”
顾右笙听他说今日不行,便问:“那明日我总可以赶路了吧?”司马怵笑笑,未置可否,转身自己拣药草去了。
傍晚时分,顾右笙听见外头一阵叮叮当当的铁击声,刚要出去瞧瞧,却见一名高瘦和尚急匆匆地闯入屋内,厉声问道:“司马老兄,你可在吗?”
顾右笙此时坐在堂内,正要起身去请司马怵,就见司马怵从里屋走出来,说着:“是谁啊。”他一见着这个和尚,脸上表情错综复杂,表情里究竟是什么意味,顾右笙却也看不出来。
司马怵既尊敬又疏远地淡淡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孙大哥,不知今日光临敝室有何要事啊?”
顾右笙觉得好笑,对面明明站着一个大和尚,这司马怵却一口一个“大哥”,难不成将自己也算进了和尚里面?不过既然他这样叫,怕是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只是从司马怵的神色看来,却不甚亲近。
那瘦和尚转头看了一眼顾右笙,便走上前去,在司马怵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那司马怵听了,双腿微微一动,似是有些紧张,而后双手别在腰间,故作镇定:“你是说……他来了?”那瘦和尚默默点了点头,神色复杂。
司马怵请那和尚入座,自己则站在堂中自顾发愣。许久之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而后他走过来对顾右笙说道:“顾小兄弟,怕是你不能留在这里了,你带上些干粮,速速离开吧。对了,一定要格外小心伤口,不能将之撕裂了。”说罢便去内屋,像是要去取些干粮给顾右笙带去。
顾右笙心中满是疑惑:方才他还教我进日不要赶路,怎么忽然又教我赶快走呢?他觉得定是司马怵遇上什么麻烦了,便决心要帮帮他,以谢救命之恩。
这时司马怵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些水果粮食,还有几包药,说是已经配好了,只需一日两服,伤势不日便可痊愈。
顾右笙谢过,转身将那些东西放在桌上,说:“我不知司马前辈到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但既然今日给我碰上了,我便要尽一点绵薄之力。”司马怵婉言相拒,又劝了几次,但见顾右笙执意留下,没有办法,便讲实情都讲了出来。
原来三年之前,江湖上出现了一名叫做车俞的身怀极高武艺的少年,他身着黑衣,面庞倒是英俊无比,只是向来独身一人,唯一作伴的是一只不知名的怪鸟。原先也没人识得他,但是他在数月之内接连杀了十几名武林人士。这些人跟他素无冤仇,武功高低也不尽相同,唯一的相同点便是他们都给一箭射入喉咙咽气而死。那少年杀了人,便留下一封信,预告下一个要杀的人,还说他所杀之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旧年腊月,那叫车俞的将武夷山主杀死在了他的床上,他死相安宁,丝毫不见半点痛苦的神色。
那瘦和尚骂道:“什么罪大恶极都是放屁,那武夷山主品德何等高尚,一生行侠仗义,救人无数,就连我幼年时也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想不到这样一位君子,在暮年竟教这个王八蛋给杀了。”
顾右笙听这样一个和尚说出“放屁”、“王八蛋”这些粗秽的词,暗觉好笑。
那和尚继续说:“那车俞留下字条,说要杀我魏淘沙,还有这位司马老兄,你说气人不气人?”
顾右笙心道原来这瘦和尚连法号都不讲,只叫自己“魏淘沙”了,当真不拿自己当出家人了。
魏淘沙说道:“我和司马老兄早就下了决心,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了,便来到乡野,后来因为一些事走散了,嘿,好在我可算找到了你的去处,赶在车俞的前头找到你,我们二人合力,却也不怕他。”
顾右笙问道:“那你们当真没有什么仇家?”
魏淘沙刚想张口否认,那司马怵却抢先一步答道:“我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做过一些亏心事,今日他找上门来,我却将这条小命送给了他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