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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语荒唐

曾经很爱说,很能说,以自己的口才为骄傲;

曾经喜欢出风头,能出风头,为自己的风头沾沾自喜;

现在,爱吹风,爱少人,爱静静的听;

听风,听人,听自己。

——《闲话》

经历,当真奇妙:

在海里游过泳,会觉得在河里游泳再简单不过;

登过珠峰的人,会觉得百米山峰只是郊外土包;

上过战场的人,会觉得街头巷尾的群架如同儿戏;

历经生死的人,会觉得生活的挫折和事业的坎坷其实也没什么;

人还是那个人;

人,已经不是那个人。

——不语还是那个不语;

——不语,已经不是那个不语。

不语正站在蘑菇顶冠的边缘。

他刚刚还在狠狠的望,狠狠的望着云天之下的世界。

这世界太大了,大到他不能想象,大到他不敢想象;

可这并不是整个世界,这只是世界的一个的角落,小小的角落。

不语没有像一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四处奔跑。他出奇的安静——安静的望着,安静的震撼着,然后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高僧在休息的时候会选择打坐而不是侧卧;

车手为了让车子更快有时会减少马力;

武者比武前会选择辟谷,不吃一粒粮食却使体力充沛;

任何人想要看得更远,就要先闭上眼睛。

可不语只是一个小孩儿,小孩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智慧?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小孩儿其实并不“小”,他们懂得东西非常多,有时甚至会让大人自愧不如。

但人总是固执的,任性的,不相信自己不愿意相信的。

所以在他们眼里,“小孩儿”,永远是“小”孩儿。

也正因为如此,“小”孩儿,永远只能是“小孩儿”。

不语只知道自己是个孩子,却不知道自己是“大”还是“小”,因为父母从来没有刻意强调过,他们只会说:“试一试,可以的。”

没有大就没有小;没有小也就没有了大;

没有了大小,哪还有长大、长不大。

可不语确实长大了。

这万丈高空狠狠地一望,让他狠狠的长大了。

蘑菇云的下面风很大,可上面却连一丝一毫的风都没有。

没有风就没有云,所以在蘑菇云平行的高空里一片多余的云彩都没有。

只有深邃的夜,闪烁的星,和静谧的空气。

不语还在看,用耳朵看,用身体看,用心看,唯独不用眼睛看。

他看到了脚下的风,飞舞、咆哮,翻卷腾挪,却紧紧跟连着大地,像采丝的少女用纤巧的手指从大地抽出的丝,柔韧、飘逸、却抽不尽、拉不断;

他看到了头上的星,每次一次闪烁都像一次风铃的摇曳,清脆、回荡、点点滴滴,仿佛这声音不是来自空中,而是来自水中;

他看到了他自己,他看到了千千万万个自己,在每一缕风中,在每一片云中,在每一颗闪烁的星中……

忽然间,不语仿佛看到了天涯海角,看到了芸芸众生,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他睁开了眼

——醒了

都说浮生一梦,谁能真的睡着,谁能安心做梦,梦醒时,又有谁,能走出正眠的黑夜。

天,亮了。

漆黑的夜里眼睛总是无力的,可天亮了就不一样了。

宽广的“桌面”,葱郁的“盆栽”,天地间茫茫的“栅栏”,许许多多尽收眼底,天黑的时候不语看不清楚,现在他终于看到了,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本应该惊喜一点,欢呼一下,可他没有。

不语:“妈妈,爸爸说这是‘桌面’,那森林是‘盆栽’,那些云是‘栅栏’,那我们是什么?”

母亲:“你认为呢?”

不语:“我们生活在桌面上,住在盆栽里,还被栅栏圈着,不就像被人养的宠物一样吗?”

母亲:“那你说说看,我们是被谁养着的?”

不语说不出。

母亲在不语身边坐下,远远望着,眼中出神:“不语,你看这云下面的世界多美,它是因为我们的存在才变得美丽吗?不是,其实是我们打扰了树林,树林巴不得我们快点走,它从来没有圈住我们,是我们不愿意走。”

不语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我们的衣食住行都是大自然给予的,是大自然在养育我们吗?也对,也不对。大自然不会把吃的送到你嘴里,不会把衣服穿在你身上,更不会为你盖房子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这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是我们在养育自己吗?也对,也不对。”

世间本无对错。

正因为有了问题,才有了答案;

正因为有了答案,才有了对错;

对错的也是不是答案,而是问题。

不语似懂非懂:“是我们自己和大自然共同养育了我们自己?”

母亲似笑非笑:“父母养育了你,而我们也是被我们的父母养育的,这样一代一代的往前推,最初的父母又是被谁养育的呢?如果没有最初的父母,就没有了我们,如果没有了我们,我们又何需被养育呢?”

不语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只是呆呆的看着远方,一句话都说不出。

什么事都不能做得太满,滴水不漏,反而不美;

说话也是一样,所以母亲已经不打算往下说了,她和不语一样呆呆的看着远方,这景色当真无与伦比,母亲已经陶醉其中;

不语看在眼里,却是一眼都看不见。

正在此时,绝浪携妻子婉香已飞离明州,直去万恶之源——修罗海。

这一走,说不尽的逍遥自在;

这一走,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一走,还会回来——却不知何时是归期。

不语已经到家了。

他兴奋得不得了,不时瞟一眼身边漂浮的云彩——属于他的那片云彩。

父亲悠闲的坐在小木桩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段。

桌上摆满了可口的饭菜,煎菇、薄饼、小炒、拌菜、鸳鸯面、水晶饺,十几样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还有三个荷叶卷成的杯子,里面盛满了玉液琼浆,可看上去就像空的一样。

不语正看着满桌的吃食惊讶,父亲已经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小伙子惊讶什么呢,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不语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父亲,他做梦也想不到像父亲这样的人居然会做饭。

如果你看到一个建筑工人像模像样的跳天鹅湖,那你的应该和不语现在的感觉是一样的。

父亲似乎对不语的表情非常满意,走到妻子的身边,轻轻的握住了爱人的手,眼中说不出的温柔,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爱到真处,只一个眼神,就是千言万语。

不语并不懂得父母之间美妙的情感,他已经跑到桌前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他第一次觉得饭菜可以这么好吃

——对饥饿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好吃的

何况这饭菜确实很好吃。

夫妻俩携手坐下,丈夫轻轻的拿起筷子,为爱人夹了一口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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