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改变一切”;
“时间何尝不是在被一切改变着”。
“但时间依然是永恒的,唯一的”;
“它的永恒,让一切显得千变万化;它的唯一,让一切表里不一”。
——《闲话》
云,她就在那,在风的指尖翩翩起舞,
风,他也在那,在云的耳畔细语呢喃,
相依相伴,彼此无言;
谁不想乘上天边的云彩,去飞翔,去瞭望,去无边无际的世界肆意徜徉,
谁不想披上山野的狂风,去飞舞,去咆哮,去天涯海角,去义无反顾,
谁都只是想想,谁都不敢去做;
不是没有勇气,只是太过理智;
有板有眼的理智,一步千虑的理智,
有些死气沉沉的。
午后,有云,透光,微微凉。
不语缩在树上的小天地里,懒懒的躺在吊床上。
小动物们还在睡觉,睡得连午饭都没有吃。
这里被枝叶藤蔓遮得严严实实,即使在白天也见不到阳光。
夜明珠泛着悠悠的亮光,气氛宁静、和谐,又神秘;有一朵花,那朵从森林深处采来的花,它直直的挺立的,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不语呆呆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胸口浮着一朵小小的云彩,小巧,晶莹,又美丽。
“去休息休息,晚上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母亲刚刚这样对他说。
他一点都不累,可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他看到了那条鳄鱼倒地前欣慰的眼神,和那道雪白的倩影。
傍晚,多云,遮月,稍有风。
不语随着母亲向森林的另一边走去;
这里是附近唯一一块空地,这里长满了青草和野花,还有一个足够所有动物一起喝水的池塘。
这里是他和父亲经常打猎的地方;
不语非常喜欢打猎,但他从不带走猎物,他常常会把猎物放掉;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他想这么做。
在不语的记忆里,只有去附近的人家串门时他才会和母亲一起外出。
他兴奋极了。
那片空地很近,转眼间就到了。
草、不会发光,花、平平无奇,四周昏暗暗的,典型的荒郊野外。
不语紧紧地跟在母亲身后,他认得这条路,这是通往池塘的路。
夜来得异乎寻常得快,不知不觉间,已是漆黑一片。
这里的一切不语都再熟悉不过了,小动物们都躲起来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勾起他的兴趣。
母亲的步子很慢,此去池塘还要走上一会儿,不语双手抱着头,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小眼睛提溜乱转,无意间瞟了一下天空。
不语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夜空。
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看到一个花季正浓的少女。
就像无数晶莹的碎片散落在雾气升腾的草地上——璀璨,温柔又朦胧。
没有任何魔幻神奇的色彩,大自然只会用最淳朴的颜色震撼你的眼球,而事实上,这不之是震撼——而是征服。
“我们到了”。
“啊——啊?怎么这么快”?
不语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眼前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池塘。
——真的熟悉吗?
不熟悉。
眼前这池塘他一点都不熟悉。
水面微微有光,和天上的星星一样的光,四周的青草幽暗深郁,就像在青黑的岩石上镶了一块白玉,无比亮眼。
水面有雾,自池中腾起的白雾。
那雾被黑夜紧紧包裹,竟没有一丝低暗之意,反而用那柔和的光透彻了黑夜茫茫的黑,遥遥而上,直奔天际。
一眼望不到边。
“好看吗”?
“好看”。
“想上去看看吗”?
“想”。
“那我们这就上去”。
“怎么上去”?
“顺着雾爬上去”。
“!”
浓雾如云,怎么爬?
陆地可以走,水下可以游,就连纤细的钢丝上都可以奔跑,雾当然也可以。
不语只爬过树,从来没有爬过云,但也没有人告诉过他不能,尤其是在看了父亲腾云驾雾的本事之后他更加跃跃欲试。
没等母亲开口,不语一个箭步射了出去,手脚张开,在空中变成一个“大”字,满脸兴奋,给“雾柱”狠狠的来了个熊抱。
“噗通”,掉进了水里。
母亲在池边轻轻坐下,看着水中的不语哧哧发笑。
不语微微撅着嘴,两只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母亲,小小的委屈着。
母亲把儿子抱上岸,温柔的擦拭着脸上的水渍:“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着灵气,或显或隐、或大或小。你身上有灵气,这雾气上也有灵气,
爬云雾不比爬树,用的不是力气,是灵气。”
“就像我能抓住风一样”?
“对,就是这样。你是血肉之躯,而这雾气比水还要轻盈几分,普通人只会被雾气掩埋,无论如何不能抓住它。”
母亲伸手在那雾中轻轻扇动,雾不动。
“可我们是修仙者,我们可以适应、操控甚至吸收身边的灵气,从而与自然合一,只要用这雾中的灵气将全身包裹起来,就可以顺着它向上爬,就像冰可以浮在水面上一样”。
母亲将手从雾中缓缓收回,掌心竟托着一朵小小的云雾。
雾很高。
看不到尽头。
这已经不是雾。
而是云。
不语在爬,像爬树一样爬了很久,他已经很累了,控制灵气的消耗还不是他一个八岁的孩子能随意承受的,但他还在坚持。
因为母亲也在爬,和他一样慢慢的爬,一句话都没有说。
——“还有人在坚持”,是每个人不想放弃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能和母亲做一样的事,让他有种长大了的自豪。
孩子总希望自己可以长大;
大人总希望自己可以变成小孩;
这中滋味,
岂止三言两语。
人可以在陆地奔跑,鸟不能。
鸟可以在天空飞翔,人不能。
可在山村的清晨亦或城市的广场,总是可以看到麻雀或鸽子在地上蹦蹦跳跳,比人还要灵活几分
——谁说鸟不能奔跑?
——那人呢?
离地岂止百米。
池塘在不语的眼里就是一块烧饼的大小,只要轻轻一眼就能看到青草的边缘。
这样的高空竟然连一片云都没有,也许是被身边呼呼的风吹走了,还是所有的云都在自己的掌中?
不语还在向上爬,他已经累得动不了了。
——动不了怎么还在爬?
——那些已经死了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倒下?
谁知道呢。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许多“奇人”:
他们可以每天上网游戏聊天说话不写作业,但考试成绩依然名列前茅;
他们可以每天胡吃海喝巧克力冰激凌奥利奥,但身材依旧羡煞旁人无可挑剔;
他们可以每天不务正业没心没肺神经大条不知进取,但事业上就是高人一等;
他们可以每天躺着睡觉坐着睡觉站着睡觉走路也能睡觉,但就是怎么睡都睡不够;
他们真是极品,极品中的极品;
在冬天来临之前,谁会认为叶如针尖的松树是雪中的极品?
在几千年前的春秋战国,谁会认为“丧家犬”的孔子是人中极品?
在大闹天宫之前,谁会认为石头里蹦出来的泼猴是极品中的极品?
没有人会这么认为
——你认为,人可以飞吗?
——“我觉得可以。”不语这么说。
攀爬云雾消耗体力无异于作茧自缚,作茧自缚总会引来一阵阵嘲笑。
但如果没有作茧自缚,哪来破茧成蝶!
不语已然破茧。
全身的酸痛和麻木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无踪,高空呼啸的狂风竟把人轻轻的向上托起,而不再推人下落。那阵累不可知之后,不语的全身莫名的涌起了一股力量,一股清新的、充沛的力量!
不语甚至觉得他已经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风云之身。
——化蝶。
初始是一点一点的爬,越爬越快,竟变成了四肢的奔跑;
然后奔跑加速,双手渐渐解放,居然成了上身贴地的双足飞奔;
脚步频率一点一点放慢,每一步的跨度一点一点变大——蜻蜓点水。
不语的动作优雅、灵动,宛如梦幻的舞步。
夜色如墨,黑漆漆的,黑的发亮,黑黑的亮。白色的云柱横于天地,就像洁白的玉石分割了夜色。
一个灵动的身影在云上奔跑舞动,像飘零的夜风,浮、云、缱绻。
“我们到了”。
母亲的声音送云柱的更高处传来。
不语看到了尽头,池塘之上的尽头。
是云,一片云,一大片云,一整片大片的云。
不语一个箭步冲入云中。
——那池塘之上,原来是一朵蘑菇,云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