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这一段时间都笼罩在一片奇怪的阴影之下。
云华安静地吃着饭,眼神只注视在自己手中的碗里。
这片阴影像是被刺眼的阳光暴晒后眼前产生黑暗的眩晕感,无端地让人陷在莫名的危机感中,这种坏感觉不仅影响到唯唯诺诺的樊嫂,也让张楚楚感觉到了不安。云华无声地勾动唇角。张敬平夫妇仍然相敬如宾,而那种‘相敬如宾’在近段时间似乎更甚从前。
“敬平,看你最近精神有些不好呢,前几天钟太从香港回来,带了许多补品呢。”邓嘉温柔地笑道:“待会让樊嫂炖一些吧。”
“最近公司在处理华东一个工厂。”张敬平嘴角也带上一抹感谢的微笑,“过几天我要亲自到那边巡视一下。家里就让你操心了。”
“这段日子你很忙呢。”邓嘉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张敬平面前的碟子里,“家里虽然有我照料,不过楚楚说你好久都没有带她出去玩了呢。”她手指上那枚硕大的翡翠钻戒在灯光照耀下四散出晶莹的光芒,冷冽的光打在她妆容精致的面庞上。邓嘉这两个月常往一家香港人开的美容院里跑,美容效果很明显,至少,扑上化妆品后的脸显得年轻了几岁。
“楚楚,”张敬平笑容满面地对张楚楚说道:“你想要什么礼物吗?爸爸帮你买回来。”
张楚楚有些不开心地说道:“爸爸最近好忙哦,楚楚总是见不到你。不如等你回来,带妈妈和我,还有云华姐姐一起去新建的那家乐园玩吧。”
“好的,我们说定了。“张敬平一脸春风地说道。看见他这副表情,邓嘉忍不住问道:“敬平,公司里碰到了什么好事吗?最近你一直很高兴。”
“是吗?”张敬平收敛了一些,平静地说道:“是啊,好事连连。”却没有具体说什么。邓嘉握着筷子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云华慢慢拨动着碗里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泰国香米。张敬平这种频繁出去只身赶赴饭局,或者是出差去外地的古怪行为,连张楚楚都生出疑问,何况是和一批贵太太相处的邓嘉,只要有风,哪不会捕捉到。无疑是一种表面上的和平。
张敬平只吃了寥寥几口,便放下了碗筷,“我去书房了。”说完便拨开椅子往书房走,待他的身影消失,邓嘉才重重的把碗筷搁在桌子上,起身往楼上走去。张楚楚不明所以地看着邓嘉的背影,闷闷不乐地扒了几口饭便也离开了餐桌,回到客厅看最近热门的一部武侠剧。看来,这个家里只有她有胃口。云华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外边传来阵阵蝉声,夏天要来了啊。
张敬平出门后,坐在房间里小憩的云华听见楼下邓嘉在说话。
“樊嫂。”樊嫂从佣人房里急步走出来。邓嘉看着厨房炉火上的炖盅,脸上的表情阴沉无比。
“太太。”邓嘉看着在她面前低垂着头,头顶白发丛生的樊嫂,心里一阵厌恶。
“倒了。”樊嫂不明所以地看着邓嘉。邓嘉更加厌烦,“把炖盅里的东西倒了。”
“啊?太太,那可是高级的……”
“我说倒了你听不懂吗!”邓嘉拉高了声音,瞪着身形畏缩的樊嫂,皱眉往大门走去,“记得叫楚楚起床上学。”她约好了下午的芳香按摩。
云华记不得重生前上初中时张家的事了,不过记忆中的张敬平夫妇一直是被人称道的模范夫妇,一切都只是水面上的美丽,暗涌无处不在呢。让一个成功男人整日流连外边的原因,恐怕不只是公事吧。
梦露美容院。
“张太您来了啊。”前台的服务员热情地请邓嘉坐到软沙发上,为她端上一杯芳香的茉莉花茶。邓嘉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沙发靠椅上,不多时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步履从容地下楼来,径直走到邓嘉所坐的沙发背后,伸出一双玉葱似的手给邓嘉做起了肩部按摩。
“我这个做女人的都逃不出孟老板这双手啊。”邓嘉闭上眼睛,十分享受地轻声说道。孟爱莲柔柔一笑道:“张太太是享福的人,阿莲是比不得的。”
“阿莲你别跟我客气。”邓嘉和她已经熟稔,她扭过头看她,“明明你只比我小一两岁,看上去却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样。”
“张太不必着急,我们女人啊,虽然经不起时间的改变,但是从来没有停止过和时间的对抗。”孟爱莲帮邓嘉放松了关节,“女人该对自己好一些。”
“确实,在你这里做了一些美容后,我的皮肤好了许多。”邓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羡慕地看着孟爱莲皮肤细致的脸庞,“不过还是比不上你的。”
“俗话说,内外兼修,张太不仅要靠日常的保养,心态也是很重要的呢。”孟爱莲的手指移到了邓嘉的太阳穴处,“放松心情也是保持美丽的重要因素呢。”
“放松心情?”邓嘉想起吃饭时张敬平的无动于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却被孟爱莲的手舒展来。邓嘉无奈地笑道:“谁都想轻松地活着,不过过日子哪有那么简单的。”
“阿莲前些日子听人说过,糊涂的人过简单的生活。”孟爱莲笑道:“我也不像他们有文化,只是觉得难得糊涂,世间事本来就复杂多变的,何必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自寻烦恼。张太生在富贵人家里,过得比我这种平民百姓舒心的多。”
“依阿莲你的条件,追求的人应该不少吧。”邓嘉在那些常来美容院的富太太中可听说了不少关于孟爱莲的逸事。孟爱莲轻轻一笑,“我想过简单生活呢,张太我们进去吧。”
“好。”邓嘉也没兴趣多问人家的八卦,免得失了身份。便随着孟爱莲往二楼走。二楼都是一些独立的小包间,走廊的墙上铺满了图案浮华的壁纸,还挂着一面面形状各异的镜子,昏暗的灯光里有一缕缕青烟飘散,美妙的香气无处不在。
“文太太她们这几天没过来吗?”邓嘉问道。孟爱莲在前边为她打起一面水晶珠帘,“昨天来了呢。”邓嘉点点头,忽然闻见了一股不同于店内熏香的味道,对于她来说,只消闻过一次,便记忆深刻的香味。
“还有其他我认识的客人吗?”邓嘉在一间包间前停下了脚步。孟爱莲看了看包间号,瞧见邓嘉的脸色,“许是我不知道呢。”走过去敲了敲房门。开门的是店内的按摩小妹,
“老板。”小妹低下头,里面趴在床上的女子转过头看情况,一头波浪大卷遮住了半张精致小脸,慵懒地披在雪白的肩头上。孟爱莲笑道:“宋小姐对她的服务还满意吗?”
宋巧巧点点头,又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中。孟爱莲和小妹交代了几句,便关门退出了房间,邓嘉的脸色不太好,走出几步她才问道:“刚才那位小姐也常过来吗?”
“这个星期才过来的呢。”孟爱莲说道:“宋小姐是景文大学的老师,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呢。”邓嘉听她这么一说,表情稍霁。不过因为那股香水味,她的心里还是极不舒服的。
“倒没听说过有什么宋家呢。她是哪一家的小姐?”邓嘉随意的问道。
“宋小姐才来几天。”孟爱莲推开一间包间门,“今天张太想用哪一种香氛?”
“玫瑰吧。”
张家老宅,午睡方起的张家姐妹在玄关处穿鞋子。
张楚楚递给云华一支冰棍,“云华姐姐,今天先送你去学校吧。”云华接过冰棍,并没有表现出其他表情,仍然是笑意满面地说,“怎么了?你学校可是近一些。”
张楚楚想要去景文的唯一原因,只有沐剑巍了。同前生不一样的是,沐剑巍并没有在英才读高中,也进入了景文附中。云华看张楚楚扭捏着,并不拆穿她的意图,“走吧。”
陈伯平稳地驾驶着汽车。张楚楚难得有闲情和云华主动攀谈。
“听说景文的高中部和初中部是分开的?”张楚楚问道。
“是啊,不在一个教学区域里。”“那你平常没有见到过剑巍哥哥咯?”
“平常?上课的时间当然碰不到。”云华笑着说:“不过经过操场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他在打球呢。”张楚楚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她捺着性子问道:“剑巍哥会跟你打招呼吗?”
“楚楚你说什么呢。”云华笑着看着她,“剑巍哥哥认识我,当然会跟我聊天啊。”
张楚楚拽紧了衣服下摆,似乎是宣言一般地说道:“我马上也要来景文了。”
“是吗。”云华别开头,看着外边浓郁的三角梅树冠,“那可太好了。”
张楚楚也没有了跟云华再交谈的兴致,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微热的风从窗外吹进来,身上似乎总黏着一层薄薄的汗,今年的夏天来得早,街上已经有人贪凉快换上了夏装。车子很快到达了景文附中的大门外。
“我在这里等一下剑巍哥哥,你先进去吧。”张楚楚说道。
“那好的,你别迟到了。”云华拿着书包,云华向陈伯说了再见,下车的时候刚好看到倪静走进了大门口。她快步走过去,一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嘿~”
“吓我一跳。”倪静作势拍了拍胸脯,“今天你来的早了些啊。”
“嗯。”云华往车子那边看了一眼,张楚楚正左顾右盼地从上学人潮中寻找那个身影。倪静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没事,进去吧。”
云华笑了笑,拉着倪静的手走进了校门口。对于张楚楚来到景文的未来,云华此刻可是期待得很。来吧,看看我们的人生,胜券到底将会属于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