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吓得够呛,被扒下衣服、身无分文不说,还欠了四百元的赌债,此刻他已经来不及憋闷了,最怕的是债主找上门来,自己必定会被扫地出门,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吃苦受累才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一夜之间便要丢掉了,不禁神伤流泪。
即便心中压着天大的事,时间是不会等人的,日子还得照常过,第二天张悦依旧还得起早骑着小三轮车到早市去买菜,在路上张悦突然想到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老板娘在走之前给了自己一千五百元的菜钱,现在还剩下一千二、三百元,横竖是要被赶走了,不如拿这一千元再去博一下,怎么可能连续三天运气都不好,万一把输的钱赢了回来,不就没事了么?
打定了注意的张悦又按照往日的时间大摇大摆的走进台球厅,那个扒掉张月衣服的庄家正穿着从张悦身上赢来的衬衫盘腿坐在椅子上发牌呢,一看张悦又来了,皮笑肉不笑的道:“小伙子,来还钱么?”
张悦掏出一小沓百元大钞,数出了四张,拍给庄家,道:“是啊,欠条还给我吧。”
庄家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不是不信你,欠条这玩意就是个凭证,咱都是这规矩,给你。”说着找出欠条递给张悦。
张悦结果欠条撕了个粉碎,庄家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说道:“要不你把衣服也赎回去?我穿着有点小。”
张悦没好气的道:“你留着穿吧,我赶明再买新的。”
庄家哼哼的笑了几声不再理他,继续发牌,张悦也跟着押,也许是张悦运气实在太差,也许是这些赌徒手底下使了花活想叨张悦的钱,总之是张悦一局也没赢,手里的五六百元转眼间又输了个干净。
张悦输光了钱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台球厅,他明白这次他彻底算是完了,明天买菜的钱都没了,大伙中午饿了肚子当场就会把自己赶走。回到店里,也不洗漱一头扎到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后悔自己怎么那么异想天开,竟然想通过赌钱来发财,往日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因赌家破人亡的悲惨故事,如今竟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第二天早上两眼通红的张悦骑着小三轮车出门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与其被人赶走,还不如自己溜走算了。张悦没有到菜市场,而是骑车径直来到车市,不到半个小时就把小三轮车卖了,手里算是有了一百二十元,心想,眼下只能对不起他们了,等将来发达了一定加倍补偿冯老板和老板娘。
枫城市最便宜的小旅馆,一张床也要十元钱一天,就算每天吃馒头喝凉水,一百二十元最多也只能支撑一个多星期,张悦清醒得很,他知道如果不想沦为乞丐,必须在一星期之内找到工作。
张悦害怕被修配厂的师兄弟遇到,不敢在城南活动,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城北,找了个最便宜的旅馆住下,一张床十元一晚,押金五十元,四个人合住一个房间,除了屋内只有四个带锁的柜子算是家居,其他的应用之物甚至连椅子都没有一把,屋内没有卫生间,其实整个旅店内都没有卫生间,上厕所需要到旅店外百米外的公共厕所,热水也需要额外花钱买,一元一大壶。这样的生存环境比他在修配厂的宿舍还要差上很多。
张悦没时间休息,更没时间后悔,手里钱不多,他得赶紧去找工作,离开旅馆之前他还乐观的想城里的工作机会是很多的,工厂、饭店挨个去问问总会有需要人的,可跑了整整一下午他才发现,门卫保安之类的职业是个美差,根本就没有空缺,小饭店服务员多数都是要女性,男性免谈,而工厂虽要男工人,可张悦不会技术,当不了技工,体格虽然不矮,可太瘦弱,想卖蛮力去当力工也远远不合格。
一直到天黑透了,张悦才没精打采的回到旅店,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又不舍得花钱,只找个小摊买了俩馒头吃了,又到公共厕所的水龙头处灌了一肚子凉水,算是填饱了肚子,回到旅馆倒头便睡。
原本张悦想第二天早点起床继续去找工作,可是不知是馒头过期了还是自来水不干净,睡到半夜张悦就开始腹泻,一直在厕所蹲到了早上,肚子仍是刀绞一样疼痛,并且浑身也开始发冷。张悦知道自己发烧了,而且还烧得很严重,站都站不稳,这种状态想出门找工作是不可能了,只好用旅馆那张兮兮的被子把自己卷起来,指望着捂出一身汗,好把发烧的症状解除。这些日子以来,张悦一直是着急上火、食欲不振,身子本来就虚,如今病来如山倒,在这还很炎热九月份,裹着被子,竟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反而抖个不停,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躺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悦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窖里,心跳都快要停止了,这时隐约觉得屋里回来了个室友,这个室友见到张悦半死不活的状态,在他头上摸了摸,下了一跳,操着外地口音对张悦说道:“哎妈呀,哥们你这脑袋都能煮挂面了,快去医院看看吧。”
张悦迷迷糊糊的应付道:“没事,一会就好了。”
室友倒算是个热心人,道:“这不行啊,你再这么烧下去非烧傻了不可,我给你弄点药。”说罢掏钥匙打开柜子翻了半天,最后找出一联“扑热息痛片”,又从自己的暖壶里倒了杯热水,一边递给张悦,一边道:“先吃两片退退烧,能动了赶紧去医院,我家侄子就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肺子的。”
张悦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也怕再死撑下去死掉,道了声谢,接过水和药吃了下去,一杯热水下肚,感觉十分受用,又躺了一会,药劲上来了,不知不觉就已经是汗流如浆,肚子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一努劲翻身下床,觉得脚底下还像踩着棉花一样用不上劲,心想再心疼钱不去看病,没准真要病死了,好赖得治好了病,才能找工作赚钱啊。想罢张悦穿好了鞋子,摇摇晃晃向外走去。
室友见张悦要出门,又操着大嗓门道:“哥们要不我陪你去啊?”
张悦摇摇头,谢道:“不用了兄弟,我自己去外面诊所打一针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