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院的的日子真开心,嫣然看到我,尖叫一声,抛下她的淑女做派,双手提着裙子,一阵风的跑过来,围着我转了几圈道:“如菊,你回来就好了。几日不见,我挂念你,连这日子我都觉得比你在时缓慢多了。走我们进去。”她心急火燎的拉着我手,拖着我就走,一路走一路给我细说着最近书院的新鲜事。说的高兴处,我们俩都小声笑着,如果不是怕夫子,我想我们这会儿会笑得屋顶都戳破。
我们一起习字临帖,一起学诗词音律,一起数着夫子又打了谁。我们相伴上街游玩,一起春日寻芳,夏日寻幽,秋日伤秋,冬日赏雪。日子在和嫣然的相伴中,静静流淌。
日复一日,寒暑更替,不知不觉之中,我到书院七年了。
书院琴房里,已十三岁多的我,今天身穿一件淡粉色,绣着茉莉花团的襦裙,这花样是我自己设计,母亲给我绣的,很是雅致。为着方便头发被我梳着大辫子,也不管和他人格格不同。至于我的相貌还是除了清秀,就还是清秀。让我欣慰的是,一头柔顺乌黑的发,白皙的肌肤,倒也挽回了我相貌上的不足,整个人给人一股清新、婉约的味道。这时我弹完最后个音符,四周掌声响起,我微笑着看着大家,颔首致谢。
书院这几年也变化了很多,曾夫子前年生病,辞去夫子一职,回家养病去了。曾夫子临走时,很多他的弟子都前往送行,弄得夫子热泪盈眶,而我们更是依依不舍。
曾氏嫣然去年年末,被她的族人想起,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庶女,所以她被匆匆接走,连和我道别都没来的及。每当我想起她,都会默然。也不知道以她的性子,在大家族中如何自保?
我的七舅舅,因在学业上进步不大,我父亲同外祖父长谈一晚后,外祖父带着他回家,跟着学做生意去了。出人意外的是,我这七舅舅对之乎者也一类不感冒,却对生意上的门道异常敏感,总能一点就通。经过几年的磨练,现在替外祖父打理着好几处买卖。
而我的哥哥许如炎,十五岁那年考进国子监四门学,现在只有放长假才回家。
我平静的走出琴房,和新交的朋友冯氏珍娘,收拾篮子下学回家。
路上珍娘温婉的说道:“如菊今天的琴声有难过之音,不知道所为何事。”
我挽着她的手,慢慢行进,轻声道:“以往嫣然最爱听我弹奏刚刚那曲儿,也不知她如今可好,何时才能再见。”想到这,我不经轻叹一声。
珍娘握紧我的手道:“她也会想你的,现在没能给你书信,必定有她的难处。”
我惆怅的心情,因她而舒缓多了。书院女郎极少,而且到了十三岁,书院就会放入读的女郎回家。我因父亲的缘故,所以现在继续就读,而珍娘今年也十二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光她也要回家。想到这,心里又一阵黯然,总是看不破‘天下无不散宴席’的话。
我们在分叉处,互相道别各自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看到院门虚掩,里面传来刺耳的笑声。我听到这说话声,微微皱下眉头,是父亲的兄长,我的伯父和伯母来了。心里不怎么想看到他们,我悄悄的走进院子,急急地想溜到书房躲起来。一只脚刚迈进书房的门槛,耳边就传来:“阿菊回来了啊!贵儿,快叫姑姑。”伯母尖锐的声音,活生生的拉住我的脚步,不情不愿的回过头来,灿灿的望着他们笑着。
“我说弟妹啊,你这闺女越大越像朵花儿一样了,看这水灵的模样,可以给炎哥儿换个媳妇了。”听着她说的话,我气的想吐血了。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伯父比父亲年长十二岁,祖父离世后全靠伯父拉扯着父亲长大,还供养父亲读书。父亲成年后,感怀伯父供养之恩,每年都会给他家一大笔银子,做生活费。又因祖母在伯父家,每年除夕前和秋收后,伯父伯母都会倒我们家来一次,拖走收回的大部分租子,还美名其曰说祖母吃的多,真是没羞。其他大凡小事,来我家打秋风的行为,更是不在少数。以至于我们家,虽然父亲薄有的收入,母亲嫁资优厚,一直以来家日子却过得清贫,就是因为要养他们一大家子人。
看着穿戴一新的伯母,五十出头,穿一件墨绿衣衫,下身一条黑色裙子,头上带着黄橙橙的赤金簪子,格外的刺人眼。伯父一身青色衫子,坐在那边和父亲说着话。偶尔一二句传来,俱是说着今年年份不好,家里连锅都快揭不了的话语。而伯母带来的孩子三岁左右,是大堂哥的儿子贵哥儿,这时他脏兮兮的小手,一手抓酥糖,一手抓个梨子,嘴里包着蜜饯,本来胖乎乎的脸上抹着黑印子,圆滚滚的眼还四处找着吃食。
我给他们行礼后,逃到书房去了。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令我异常烦躁。父亲为了感怀伯父的恩情,一直对他们是有求必应,现在惯得他们越来越猖狂。临着帖子,心情越来越烦躁,笔一扔,我回房拿好出门的包包,走入堂屋给母亲说:“母亲,我出去会儿。”然后大步出门,而伯父大声嚷嚷:“老二,闺女不能这样养,反正以后是要嫁人的,不能惯着。未出嫁之前,留在家里多给家做点事.......”后面的话因我加快脚步,被抛在身后。
急冲冲的走着,心里的烦闷渐渐消失。
正自行走时,后面传来一声呼唤:“阿菊,咋滴到舅舅店门口了,怎么还走开?”
我四下张望,才发现不知不觉的来到集市,刚好走到七舅舅经营的店门口。七舅舅身穿一件靛青色衫子,同色的发带挽住他的发,成年了,舅舅的面目依然好看,只是增添了沉稳。舅舅这次出门大半年,猛地看到他,我高兴不已。
七舅舅望着我傻乎乎的望着他笑的样儿,好笑的过来拍了我一下头,道:“小小女郎,心思在哪儿呢?回魂,回魂,魂归来否?”
我头上吃疼,抬手捂着头揉揉,道:“舅舅......我不小了。还打我头,小心把我打傻了,你要养我一辈子。”
“养一辈子就一辈子,莫说阿菊傻了,就是现在这样,舅舅养你一辈子也没事,连你舅母也欢喜你到家中玩耍的。”舅舅笑着调侃道。
我和七舅舅笑谈着,走进他的(清源书店)内堂。
我外祖父年事已高,膝下儿子众多,七舅舅不愿掺和进家族争斗,一年前带着妻小出来单过。
我们走进内堂,七舅舅就吩咐厨娘孙妈,晚上加菜。我急急道:“我不留饭,莫要管我。心里烦闷,四下走走,谁想就走到舅舅家附近来了。舅舅,我还是和你最亲了哦!”我一边说着,一边随意找个凳子坐下。七舅舅挥手让厨娘下去,然后问我:“阿菊,有什么烦心事?”我拨弄着手里的玉笛,良久才答道:“没事,舅舅,是一些琐碎事,没啥的,心里暂时放不开而已。”
七舅舅看我不愿提,也没勉强。他进房间会儿,又拿个小匣子出来,举在手里摇晃下,对我道:“阿菊,猜猜舅舅去江南给你带啥了?”还当我是小女孩,我翻翻白眼道:“舅舅,每次都要我猜!这次去这么久,肯定不是吃食,至于是什么,你给我看不就行了。故作神秘!”
七舅舅灿灿道:“没小时候好玩了,以前你每次都会猜的,枉费我精心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