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者,党人也。
锢者,禁锢也。
远在桓帝还在为县侯之子之时,曾受学于甘陵人周福,等到即位后,就提拔周福为尚书,这本是皇家一种传统惯例。
且周福也不过只是一小小尚书而已。
可和周福同郡、时任河南尹高位的房植正在当朝有名,对此却很是不屑不服,他的族人在乡中做歌谣并传唱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对周福一族大加讽刺。
两家一族住在郡南,一族住在郡北,互不买账,各树亲朋跟随,门生宾客见了面,就互相讥讽排斥,不能相容。
逐渐,郡南形成一党,郡北也形成了一党,称为“部党”。
此为党人之始。
延熹六年(公元166年)。
眼看士人们越来越占舆论优势,掌握人心向背,宦官们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决心给士人一个深深的教训。
经过商议,他们想到了一个法子。
“听说张成的占卜最近越来越不灵验了,这样下去圣上早晚会连带怪罪咱们,不如以张成为诱饵,借机调理一下这些自以为是之徒。”
“甚妙,不如如此这般这般。”
河南郡人张成,有方技,善于根据风角(风的走向)占卜,以此结交宫中宦官,取得发达,宦官们将其推荐给皇帝,桓帝对他有很多问询。
宦官们故意有意无意地将即将大赦天下的内部消息透露给张成。
从宦官处得到的内部消息,还能有错?张成于是起了私心,算好时日,让儿子先杀了仇人,再等到大赦的时候赦免。
有罪犯,有校尉。
李膺派人将张成之子收捕,果然不久大赦下来。李膺为此非常愤懑,仍按罪处死罪犯。
宦官们暗地趁机教唆张成的弟子牢修上书举报“李膺等人豢养太学的游士,结交各郡生徒,以为驱使,结党营私,诽谤朝廷,扰乱风俗。”
结党营私,意欲何为?
作为君主最忌讳这点。
果然皇帝身边的近侍之人,对君主所想把握得最有火候。
天子得知,震怒,下令各郡国逮捕党人,并布告天下。
本案要经过“三公”,太尉陈蕃看过诏书后,原封放在一边,说:“此上列名之人,皆为海内享有名誉之士及忧国爱民之忠臣,即便有什么错误,赦免十世都不为过,岂能以不明罪名逮捕囚禁呢?”
陈蕃拒绝在诏书上连署。
桓帝更加恼怒,跳过“三公”,令宦官直接把李膺下狱到黄门北寺监狱;并牵连出两百余位从犯,在全国通缉、追捕。
见此情景,陈蕃说:“我不进监狱,对众人无法交代。”自己请求囚禁。
桓帝以陈蕃征召之人不称其职为名,将他免职。
这些“榜上有名”的“要犯”,都是天下闻名的士人。
度辽将军皇甫规,爱惜名誉,自以为是西州豪杰,耻于自己之名不在榜上,上书要求受连坐。
主事者自然知道他的情况,无人理睬。
皇甫规不禁感到惆怅莫名,自问道:“难道我还不能算个名士?”
外戚、皇后的父亲窦武,字游平,任城门校尉,在位上征召之人大多为名士,常把从皇帝和皇后两处得来的赏赐,全部分散给太学生。以此获得众人赞誉。
士人们把士人中的领军人物,按境界高低,概括为“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及“八厨”。他们分别是:?三君:窦武、刘淑、陈蕃三人,为“一世之所宗”,为值得世人学习的宗师榜样;?八俊:李膺、荀昱、杜密、王畅、刘佑、魏朗、赵典、朱寓八人,为“人之英”,即人中英杰;?八顾:郭泰、宗慈、巴肃、夏馥、范滂、尹勋、蔡衍、羊步八人,为“能以德行引人者”,即道德行为可以指引他人;?八及:张俭、岑晊、刘表、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八人,为“能导人追宗者”,即可以引导其他人学习三君等榜样的;?八厨:度尚、张邈、王考、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八人,为“能以财救人者”,即能不惜家财,救助有难者。
窦武继而上书为李膺等人求情,并称病辞职,交还印绶印信。
桓帝派中常侍王甫于狱中审讯党人范滂等人,他们的手足都戴着重木枷锁,曝露于台阶之下。
王甫一一责问他们道:“你们这些欺世盗名之徒,互相提拔,唇齿相依,结成联盟,究竟打算做什么勾当?”
范滂答话:“孔子说过,‘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看见好的事,立刻学都来不及;看见坏的事,就像用手伸到开水里一样,要立刻制止—出自《论语》)。我主张让善良归于善良,让邪恶归于邪恶。以为王政会愿意听到我们这么做,没想到会认为我们是私党。古人修善,是为了自求多福,如今修善,却深陷屠杀。我等临死之日,愿埋葬于首阳山之旁,上不负皇天,下不愧伯夷叔齐。”
范滂慷慨陈词,声泪并下,王甫也为之动容,解除了他们的枷锁。
就在他亲手为范滂解除枷锁的时候,背后的一个士人罪犯却朝着他颇为不屑、厌恶又愤恨地用身体扭动比划着了五下。
李膺等人则故意招供出很多宦官子弟,称是自己同党。
本案到了这里,宦官们害怕牵连到自己,就以发生日食,需要大赦天下为理由,最终赦免死罪,将二百余名党人放归田里。
党人们虽被释放,名字却全部记录在“三公”府衙的备案中,被禁锢终身不得出仕为官。史称“党锢之禁”(第一次党锢之禁)。党锢之祸,搞得全国上下沸沸扬扬。
去洛阳1200里外的谯郡也不能例外。
此时的曹操,已11岁,早已获知了自己的身世,从那时起又有了一个新的小字——“阿瞒”,其意不言自明。
11岁的年纪,整天忙于游戏,却也似懂非懂地关注着时局,有意无意地听着大人们的热议——那些士人昂昂然的风姿,指点激扬挥洒的气度和学养,给他年少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名士的风采让曹操为自己生于宦官之家感到卑鄙,父亲曹嵩接任李膺为司隶校尉,更加让敏感的曹操感到羞惭。少年开始叛逆,一方面开始博览群书,一方面飞鹰走狗、歌舞弹唱。
曹嵩在朝中,对府中的曹操多无暇顾及,就托兄弟曹右管教。
曹右对曹操不治儒家经典,整日游荡无度很是担忧,数次在曹嵩面前诉说曹操的不良表现。
曹操对此很恼恨,决心改变这种情况。
这天,恰好父亲和叔父都在家,曹操突然在叔父面前倒地,头吐白沫,浑身抽搐,五官扭曲,呈极为痛苦样。
叔父见状大惊,“阿瞒,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曹操一面打滚一面叫道:“突然中风了。”
叔父赶紧跑去告诉里屋的曹嵩一声,“不得了啦,阿瞒他突然中风啦。”一面急急忙出来到廊下找下人去请郎中。
曹嵩闻听大为惊愕,“中风?”急忙呼唤曹操。
曹操理理身上的土,端端正正地来到父亲近前,站好,一副无辜而略带好奇的表情。
“父亲唤孩儿何事?”
“你叔父刚说你突然中风了。怎么?这么会儿就好啦?”曹嵩见曹操无事,感到疑惑。
“中风?孩儿并不曾中风,只因不得叔父垂爱,故而其经常口出诳语,想必此事也是罢。”疑惑、原因、并未下结论、却又很无辜。
眼前的曹操确实无事,曹右又确实如此对自己这么说的,再听自己儿子的说法,“原来如此,好你个夏侯右。”曹嵩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从此曹右再说曹操的不是,他都一概不予相信。
少年因此更加肆意放荡。
曹嵩正忙着做他的官和治产业;又添了曹彬、曹阳、曹德三个儿子,对曹操顾不得多过问。
此年,朝廷任命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以九卿级别的待遇总监幽、并、凉三州的军事,及度辽、乌桓二营的军兵,兼察刺史、二千石级官员的去留,同时给予的赏赐甚为丰厚。
27岁的董卓此时又被张奂选中,任命为中郎将司马(随军参谋)。
一些羌人部落进犯三辅(关中地区),大肆掳掠。
朝廷令张奂前往迎击、平定。
张奂派遣董卓前去攻击,董卓在羌人胡人中威名日久,那些人都很畏惧他,董卓自己也熟悉羌人之习性、战法,本身更精于骑射,善战敢杀。
一场大战下来,大破羌人,斩杀了很多首领酋长外,斩杀和生擒共有万余人之多,三州清定。
董卓因战功得到朝廷的提升,升为郎中。
升官的同时,还重加赏赐,一次性赏给董卓布匹九千匹。
董卓却说:“为者则己,有者则士(虽然是自己指挥的,功劳则应该由士卒来共同享有)。”
董卓将赏赐给个人的这九千匹布,全部分给部下和士卒,自己一匹也不保留。
董卓的举动,深得部众之心。
李傕、郭汜等人更是铁了心跟定董卓,至死不渝。
董卓深知,这支部队,从此唯自己是从而不知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