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瑶离开,朝汐风也跟着铁木向休息处走去,对一旁阿里戈的目光视若不见。阿里戈如此反应,他也猜得出一些原因,无非是因为月瑶。而周围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一方面因为自己确实怪异,另一方面想必也都在猜测自己与陆月瑶的关系。
朝汐风却没有对这些人解释的兴趣,莫说两人之间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就算真有些什么,也与他们无关。
一路上碰到的人都是远远退开,站在那里不住的打量自己,没有理会这些人,朝汐风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四周环境。
这里是蛮族山寨,不过却也生活了很多的中原人,想来十几年前逃过来的中原人,有一部分留在这里繁衍生息。蛮人大多体格健壮,中原人却更擅长手艺活,不论是编制器皿,纺织衣物,都比蛮人好上许多。两地居民习性有些不同,不过长久混居,倒也和谐,尤其在小孩子间更是如此,常常看到蛮人小孩和中原人的孩子玩在一起。
“这里倒与我想象中有些不同。”
很少接触外面世界,这蛮族山寨更是第一次见,没想到是这么一幅其乐融融的场景,朝汐风不禁有些感慨:“不是说两地人互相敌视么?”
前面带路的铁木闻言笑道:“敌视也只是因为接触太少,其实蛮人和荒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勤劳勇敢。”
朝汐风赞同的点了点头,铁木接着问道:“你是第一次来云雾山岭吧。”
语气肯定,并没有询问之意,也不等朝汐风回答,又自顾自说道:“十几年前鬼气蔓延,逃到这里的中原难民和我们蛮人一起抵挡,最终鬼气散去,大家也消除了隔阂。而且我们青木寨靠近中蛮峡谷,常常有那边的商人来这里做生意,物资并不匮乏,大家生活好了,自不会像以前一样天天争斗。”
没想到这铁木还有这番见识,朝汐风正有些诧异,却听铁木嘿嘿一笑:“这些都是寨主说的,要我们和平相处,不过这几年大家生活确实好了许多,不用像以前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的。”
朝汐风这才点了点头,对铁木不觉多了几分好感,而他口中的这位寨主想必便是月瑶的父亲,能有这番气魄,想来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想起十六年前,朝汐风好奇问道:“幽冥鬼气真那么可怕?”
朝汐风出生时,鬼气已被母亲所封,现在蛮荒除了蓝梦泽深处,便只有母亲和自己体内还有鬼气残留,鬼气的恐怖他深有体会,遥想当年蛮荒大部分地区被鬼气肆虐,这些普通人又该如何生存?
铁木神色一暗,说道:“那时我才一岁,发生的事情早记不清了,不过鬼气过后,整个寨子家家都有死人,我阿爸阿妈也死于那场灾难。我现在的母亲是荒人,她一路逃难,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又见我孤苦,就收养了我。寨中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还有很多,所以我们青木寨并不像云雾山岭深处的那些蛮寨般,大家和平共处。”
听到这番话,朝汐风唏嘘不已,有心想要安慰一下对方,铁木却是无所谓的笑道:“不过我们蛮人看淡生死,只要活着的人能好好活着,便是对逝去的先人最好的思念。”
这话很有道理,朝汐风也是不住的点头。
很快到了住处,铁木简单叮嘱了一番,就此离开。简单的小院,一切风貌与中原迥异,看着房间中央的木桶,以及床榻上的长衫,朝汐风不由感慨主人的细心。
朝汐风这边洗漱整理暂且不提,在青木寨中间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庭院,外墙全是巨石垒成,高有三丈。正面一个大厅,便是青木寨平时议事之处,大厅后面是一个小院子,一边开辟了块土地,种着些常见的蔬果,另一边青石铺地,是一个小型练武场。穿过院子,是几座木屋,木屋与寨中其他的屋舍并无两样,不过细看之下,所用的木头,门窗上篆刻的花纹,都是极为讲究。虽然仍有些粗糙,但在这青木寨,已是极为难得。
此刻在大厅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坐在上首,和其他蛮人一样,头皮剃光,留一撮小辫,不过却穿着中原人式样的青布长袍。只是这充满书卷气的长袍,穿在这壮汉身上显得不伦不类,手臂和胸前,都被撑得鼓鼓的,仿佛随时会被肉体的力量挣破,也不知这壮汉是如何把这衣服穿上去的。
陆月瑶偎依着一个妇人坐在一旁,头低低的埋在妇人怀中,眼睛却不时偷看着前面的壮汉,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轻轻呼了口气。
“好了老爷,瑶儿已经平安回来,也知道错了,你还真准备罚她禁闭啊。”拍了拍陆月瑶的肩膀,妇人开口说道。
这妇人声音糯软,相貌秀丽,散发着一股娴静的气息,却没有修行在身,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凡人女子,虽然保养极好,眼角也已经爬上了淡淡的鱼尾。
这两人就是陆月瑶的父母,父亲叫蛮青,母亲姓陆名姗姗。听母亲为自己求饶,知道父亲必不会再责罚自己,陆月瑶也是放下心来。想到父亲的无奈表情,又忍不住偷笑,只是不敢笑出声,直憋得浑身颤抖。
感觉到女儿在发抖,只当她是怕的厉害,陆姗姗轻声安慰几句,用眼角不停剜着自己丈夫。
“唉,这丫头都是被你宠坏了。”蛮青叹了一声,看着母女两人。
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怪之意,对这个女儿,他也是毫无办法,就这一个掌上明珠,真要罚她,自己也是舍不得。
其实对蛮人来讲,留宿野外是常有的事,不过陆月瑶毕竟还小,又是第一次夜不归宿,孤身一人在外,父母难免担心,好在安全归来。
“安全回来就好,爹你先问问怎么回事。”见父亲不再追究,坐在对面的一个二十多岁的蛮族青年这才开口说道。
蛮青有两个老婆,第一个老婆留下两个儿子后不久便病死了,后来娶了陆姗姗,却只有陆月瑶这一个女儿。一家人都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两个哥哥对这个小妹更是极为疼爱。不过大哥在几年前出去狩猎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现在说话这个是他的二哥阿虎。
“妹妹你也起来回话,老躲在二娘怀里,还以为你是小孩子呢。”看着鸵鸟状的陆月瑶,阿虎忍不住笑道。
听见二哥开口,知道父亲已不生气,陆月瑶抬起头来,先对着二哥做了个鬼脸,这才开口说话:“女儿想先换身衣服。”
蛮青疑惑的看了看女儿,除了腰下围着一条兽皮,上身衣服倒是齐整,虽然有些脏乱,不过自己女儿一向不在意这些,怎么想起换衣服了?又对着妻子示意,这种事总要她这做母亲的出面才好。
陆姗姗也是奇怪,还以为自己女儿终于转性,知道收敛了。
看到母亲的眼神,陆月瑶顿了顿,趴在耳边轻声些什么。
听到女儿的话,陆姗姗满脸关切,又低声问了几句,才平静下来,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去换衣服。
很快换好衣服,陆月瑶回到大厅,这才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尤其是遇见朝汐风的整个过程,更是没有漏过一丝一毫。
“你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这银环蟒你二哥碰见也有极大危险,还好这次平安无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跑出去。”听见女儿被银环蟒袭击,蛮青怒气上冲,沉声喝道。
“女儿知道错了,还好这次碰到汐风,我也怕了,下次再不敢了。”陆月瑶低声承认错误。
“这么说,那少年人看过你的身子?”见女儿认错,蛮青也不再追究,接着问道。
“只是看到一点点……不过我当时昏迷不醒,具体……我也不清楚。”想起当时场景,陆月瑶脸色发红,也有些不太肯定。
紧接着又连忙解释道:“汐风是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做那龌龊事情。”
“那可未必!”
蛮青双目圆睁,喝了一声:“我女儿如花似玉,寨中那几个小子哪个不喜欢你?何况孤男寡女……”
“爹!”见父亲越说越不像话,陆月瑶跺了跺脚,急忙打断。
“咳。”
蛮青也觉有些不妥,看见妻子责怪的目光,不禁老脸微红,急忙轻咳一声,仍有些愤愤的说道:“便宜了那小子。”
接着语气一变,道:“不过他能把你救下来,想来身手也不错,待会等他过来,我们帮你好好参详参详。只是阿里戈那边……”
说到阿里戈,蛮青眉头紧蹙,有些为难。
“爹,阿里戈对妹妹的心意寨中人都看得出来,可是月瑶显然是没那个意思。倒是这朝汐风,我听妹妹刚才所言,对其颇多维护,倒是有些不同。”一旁的阿虎适时开口。
“爹,二哥,你们可不许胡来。”见二哥也来捣乱,陆月瑶急忙喊道。
“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叫朝汐风的小子?”蛮青眼睛一亮,探身看着自己女儿。
“我……我……”陆月瑶吞吞吐吐半晌,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这才认识多久,女儿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爹,妹妹才多大,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何况喜欢我们家月亮的人都能从寨门口排到中蛮峡谷了,你还担心她嫁不出去?就算被他看到了身子,我们蛮人也不太看重这些,谁说就一定要嫁他。”见妹妹有些生气,阿虎插嘴道,只是话到后面明显带着调笑之意。
“还小?你母亲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和我定亲了。”蛮青不以为然的说道,这说的却是阿虎的生母。
“娘,女儿刚回来,爹和二哥就取笑我,你也不说句话。”招架不住,陆月瑶只好向母亲求救。
看见女儿的神态,陆姗姗心下了然,却也不说什么,只是不满的看着胡闹的两父子。
“娘!”
“算了,女儿也大了,让她自己处理吧。”摇了摇头,陆姗姗开口说道,“不过这个朝汐风,我们确实应该见见。”
蛮青点了点头,起身向后走去,一边着人准备饭菜,又吩咐下人:“去把那小子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