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一幕只是一个不大的插曲,胖掌柜也是个玲珑人物,浑然不把刚刚的折辱放在心上,众人也不好再追究。虽然这位苏师兄在人情上不世故,在酒桌上却是很豪放,豁达爽朗谈笑自如,敬酒更是来者不拒,蜀中三子都不过一会就全败下阵来,连一起来的举人胡浩也趴在了酒桌上。谢然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妙人,觥筹交错间已经喝完了第五坛二哥老酒,两人都熏熏然,像多年的老友一样说起话来也天南海北。胖掌柜赶紧端上第六坛酒,殷勤地敬上,此时机灵的小厮已经端上笔墨纸砚。天下人都知道诗词最有名的人中,醉饮狂歌的就有小谢学士和苏校理,如今还加上谢然。
苏士詹看见有人端上纸笔,灌了一口酒,狂草疾书:吾自十一年事上书,权贵惊恐,连迁三州,得圣人赦,南下遇子安,痛饮于望海楼上,狂歌一首:我自去年辞帝京,飘蓬潇湘去左融。一日三迁犹不得,缇骑密令左安州。乘风未及过琼道,慈安已赦报海鸥……看着这幅龙飞凤舞的大字草书,胖掌柜期期艾艾地看着泼墨的主人,苏士詹豪爽地一挥手,拿去,胖掌柜如获至宝,看着谢然的眼睛更是冒出了期待的星光。此时已醉的谢然,却没给他机会,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胖掌柜得到一副墨宝已经喜出望外了,招呼小二帮着谢府的小厮把谢然等人小心地扶上车,马车慢慢地离去。
陈宽一肚子气回到马家别院,当时太气愤忘了打听消息了,被妹妹问了许久烦不过又拉着马海一起出府去了。
“表哥,我也是小时候在廉州城呆过一段日子,已经十多年了,怕人不认得路了。”
“哪来那么多啰嗦,你哥哥个靠不住,如今叫你找个青楼也那么难,随便逛,总好过回去被雨儿和小绮唠叨。”
此时两个纨绔正晃悠在东市上,来府上的小厮也没带,只有一个湖州来的狗腿子跟着。
“少爷快看,那有个美人。”狗腿子平常在湖州跟着陈宽做惯调戏良家妇女的事,看见美女就忍不住提醒自家少爷。
“真是个美女,看着装束也是个平常人家,表弟一起过去看看。”说着就穿过人群跟了上去。
“美女,别走,跟着小爷到府上去吧,保准给你荣华富贵。”陈宽看见美女就成了猪哥,出了街口在小巷前把人拦了下来,拉住别人的手就不放。
“你放手,快放手!”美女挣扎着,用力想甩开那只咸猪手,却被撕开了衣袖。
“小美人,从了小爷吧,哈哈哈哈!”看见美女露了白,陈宽兴奋地小了起来。
“不许碰她!”只见一声大喊,一只飞脚已经踹了过来,陈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踹到墙上,碰出了一脸鼻血。
“血,血,啊!”摸了一下脸,看见自己满手都是血的陈宽已经晕了过去,狗腿子见事不妙,赶紧抱着主人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厉声地威胁:“你等着,敢打陈大都督的侄子,等着让大都督灭了你。”狠话谁都会喊,不过这逃跑的速度确实专业。
原来这闯出来的人竟是谢然。他们在望海楼喝醉了被小厮们送走,苏士詹却闹将起来,把谢然摇醒,非要他带着去看因为他的诗词而闻名天下的黄四娘是时如何一个美人。众小厮拗不过,只好先把其他人送回去,由着苏士詹在马车上胡闹。不久谢然被海风吹得已经酒醒了一半,苏士詹却醉了过去,马车正好到了东市门口,遇到了这一幕。真是冤家路窄。而今日是大集,黄四娘正好到集市上买东西,如今大家都知道黄家和谢家的婚事,黄四娘一个人逛街,在廉州城里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事,却没想到正好有这么一个外地来的色中饿鬼。
“没事吧,把这个披上,我送你回去。”谢然也没理会又羞又恼的黄四娘尴尬,给他披上了自己的外衣,一把将她报上了马车。
万分羞恼的黄四娘没想到谢然如此直接,等上了车看见里面还有一名陌生的男子更是羞得把头埋进了谢然的怀里,不过谢然却坐怀不乱,虽然不是柳下惠,不过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一转眼马车就拐进了柳园巷口停在了黄家门前,等到冯马去敲开了门,黄四娘赶紧挣扎起身,跑了进屋,谢然只好下车给开门的黄家二嫂行礼。
“今日在巷口遇到歹人,然出手教训了歹人,如今多有狼狈,先告辞回家料理手尾,来日再登门拜访。”说完上车,让扈从回府去了。
满脸是血的陈宽被背回了府,吓得马府上下鸡飞狗跳,经过郎中诊断包扎才知道只是被吓晕了,大家都松了口气。狗腿子为了推卸责任却将事情颠倒黑白,十分夸张地说谢然带着几十个人围殴他们。马涛当然不信,他虽然纨绔却不是好哄骗的傻子。桂家表哥也发现了话里的漏洞,被逼问不过,狗腿子才将事情始末说出来,就算如此众人觉得对方出手太重了,定要讨个说法。不过桂波沉思了起来,这样年纪在廉州本地有如此人脉,又敢出手的人家似乎不多,就在他灵光一闪答案呼之欲出时,马涛却大喊起来:“哎呀,这下糟了!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怎么了?”看见马家表哥又惊又恼,那位太后家的外孙女陈雨赶紧问道。
“怕是这回事情闹大了,你哥哥调戏人家娘子,这顿打是白挨了。”桂波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午后我等在酒楼已经遇见那人又起了龌龊,如今再惹出这样的事端,怕不能善了了。只怕这次表妹的期盼是要落空了。”听完桂波的话,陈家姑娘终于明白了自家哥哥竟然是被谢家那个坏家伙打的。
“这下糟了,让大伯知道我们偷偷跑到岭南来回去一定会被禁足的,怎么办啊雨姐姐。”没等陈大都督的侄女着急完,已有下人来报,说谢府大郎上门拜访。众人面面相觑,马涛只好苦着脸出去迎接。
“好你个马黑子,回廉州也不说声,竟然还和外人合起伙来算计我,你也太不地道了吧……”
“谢大少,谢大爷,你就饶了我吧,还不是你自己惹的祸,谁叫你乱发什么疯,好好的大爷不做,学什么文人写那些酸溜溜的诗文去撩拨人家小姑娘。要不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上,谁会那么大老远跟过来,还不是为了给你通风报信。大爷,太后家的姑奶奶都不好惹,你就包容包容吧。”看在马涛让人报信的份上,谢然也只是发了一下怨气,毕竟也不是他的错。
“都有何人?”
“我家弟弟,桂提举家的表哥,人还通情达理。还有被你打的那位,猪一样的,正主是位刁蛮大小姐,陈大都督的侄女也跟来了,余杭的,都在后院。”
“算你识相,进去瞧瞧。”两人嘀咕了一番才进了府。
以前这地方谢然是常来的,也不用仆役带路,自己就穿过了前堂来到后院。院里的大榕树下坐着四个人,两个是酒楼上见过的,还有两名清秀的小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这我是桂家表哥桂波,这时我弟弟马海你小时候见过,这位是湖州陈家表妹,这位是余杭的陈家表妹。”马涛赶紧给谢然对号入座介绍起来。待众人一一见礼,两位女子就暂避离开。
都督家的侄女温婉道了个万福,两眼神采奕奕,不知道以后会长成什么样,现在倒是一个让人看了就会心情愉悦的可爱萝莉。另一个萝莉就不可爱了,嘟着嘴,满脸怨念,好像谢然欠她几万两银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