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永远停在那种介乎于紧张和侥幸之间的那一秒,有多好?
六颗头凑在一块,像是朵拜春的花,只是烈阳势必要毁灭一切。一号黑袍又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各位,你们该出发了。”他平常的语调,淡去了被踹到墙上时的卑微,在这群堪比蚂蚁的材料前,那股平淡中有着资本的高傲。
他们就好似做了一场梦,此时被人惊醒,虚妄的精神废料便截然而止。眼镜男狠狠的吞了口唾沫,州长阿诺则轻蔑的笑。他们两人刚刚退出暗自交戈,看上去,州长赢得很漂亮。
孙如此时见了黑袍,倒很开心,“这位大哥,为什么没有弹药呢?”她小心的谈及这个问题,言语恭敬。
只是对一个在你面前彰显傲慢的人来说,你的恭敬无疑是对他骄傲最好的赞赏,张恪就知道孙如肯定会白问。果不其然,只见一号优雅的遥遥头,淡淡道:“我该说的,之前都已经说完了,至于你们的问题,我没有义务解答。”
孙如听了,失望的低下头,小牛眼里的光芒也是一闪即逝。不过,除了他们两个,也不会有人当真罢了。刑老将巴祖卡抗在肩头,一手一挺M2勃朗宁,把两个原本该架在战车上的重型机枪随手拎着就走,如若无物。
不过州长的火神看起来更酷,但货真价实的比较起重量,看眼镜男将其平举过顶就知道了。但这重量并不合理,因此州长只拿了巴祖卡。一号黑袍指着眼镜男手里的火神,解释说:“那是样品。”
“嗯…阁下,我只是看看,看看。”
又胡闹了一阵,他们终于都穿上了属于自己的袍子,抱着、拎着或背着那些暂无用处的枪炮,在一号不耐烦的催促下,踏上了征程。
这六人再一次打开更衣室的门,这次,没有了风暴的阻挡,他们直接就看到了屋外的世界。那是浩瀚的星空吗?张恪看着上面一望无垠的虚空,那些星罗密布的光点,竟有种回到人间的错觉。
他们走出门,就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叹。只见广袤的沙漠在淡淡的光晕中,从黑暗的至深处慢慢铺到脚下,那些漂浮着的,象是萤火虫般的光点洒在他们手边、身前、眼里望不到头的沙漠之上。这些异景他们不存见过,也没有任何的地球人见过。眼镜男瞠目结舌,看着那些找不出光源的晕朵,无比惊奇,“这里是梦的世界吗?”
每个人都呆呆的看着,或许这景色不那么美丽,但无可厚非的惊讶,也渐渐驱走了他们心里的不安。一号黑袍等这几人感叹完,又是大声斥喝,“一组向东,二组向北,三组…向西,出发吧!”
他这次为了震慑,竟摸出了一把寒光直闪的大剑,剑锋一一扫过几人,设若他们不依言动身,那么,严厉的处罚将伴随着利刃,降到他们头上。
刑老和孙如一组、州长和眼镜男一组、张恪和小牛一组,不再迟疑,按照一号所示的方向,缓步前进。这时,黑袍又道:“你们必须在那些荧光消失之前,回到这里,否则,不管任务有没有完CD算失败!”
他的话,像手中大剑延生出的剑芒,逼得众人狂奔了起来。小牛一边跑着,一边拖着手里的两把大阻,扬起一路沙尘,将张恪远远甩在了身后。
张恪对他的身怀绝技越感惊讶,心想:“难道那个老道长还是个隐居的武林高手?以至于把小牛也调教的这么厉害?”他只带着两把自动步枪,但就感觉力不从心了,再这么快步的跑着,都已经喘不过气了,回头一看,见之前那栋房子已经消失在视线中,遂朝着小牛大声叫着:“你慢点,慢点。我追不上了,小心迷路。”
地图在是他的手上,而他们线路上的绿点也不少,更不说这里诡异的环境,就算小牛方向感敏锐,身手过人,也不能不出意外。
他声音能够传播的很远,在这里除了那些看起来很魔幻的景色,似乎和地球上没有区别。小牛跑得那么远,也听到了张恪的叫喊。他应声停了脚步,发现鼻头上方正停着一颗小小的荧光。很好奇,想去摸摸,但手上的枪又不敢随便放下,就把脑袋往前一戳,碰到了那颗淡黄的荧光。
那荧光或许真像萤火虫一样,是不知名的生物。当小牛碰上去的时候,竟有意识的躲开了。小牛便傻傻地一笑,嗤嗤的声音,也被张恪听见。张恪此时已经看不清小牛的身影了,他定睛看去,只有一道很模糊、陌生的影子从沙丘上朝自己跑过来。
但这里除了小牛还有谁呢?张恪放下了心,疲惫的身子重重的坐到沙地上。这沙子如果不伙同狂风动起怒来,还很柔软,只是不知道地球上的沙漠是怎样的呢?
张恪掬起一捧沙,凑近了淡黄的微光,仔细的观察着。这一颗颗比米粒细小了几倍的,乳白色中透出蛋黄的沙粒,平躺在他手里,很是可爱。张恪的脸上因为扯开了的嘴角,那些结痂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将笑定格在脸上,再看沙粒,就不那么可爱了。黑影由远及近,慢慢靠近他,可他不曾听见脚步行在沙地上的声音;黑影已经站在他半米之外,可他仍是注意着手上的沙粒,不曾看见对方高出小牛的身影。
当影子举起了镰刀,朝张恪的头颅斩下,他眼前一黑,那颗萤火飘走时,这才抬起了头。
小牛嘿呀一声,从地上向后一滚,堪堪躲过了刀锋。为什么他会朝我扬起屠刀?小牛来不及反应,因为大刀呼啸着死亡的声音又对着他竖劈下来。
他左闪右避,举手抬脚,蹦高滚地,在刀锋下险死还生。又是一道猛烈的直劈,小牛习惯的两手互拢,不顾刀之利锋,右手死命抓住一边,左手攥成碗口大小的拳头,攻向黑影的面门。“你给俺让开,俺要去找柱子哥!”
那影子对小牛的话不闻不问,只是将手里的刀一斜,挣开了他的右手又横着斩下。这时小牛的左拳后劲未完,又没有触到实物,若是对横刀再不加理睬,就会被砍成两半,他出其不意,同归于尽的招数转眼就被那影子轻而易举的挡下,只能又向后一跃,弓步前倾。
他做出虎狼扑食的动作,但那道影子竟也不再挥刀。这两人无声的对峙着,蓦然,那影子开口说话:“你给俺让开,我要去找柱子哥。”他的语气,情态居然和小牛同出一辙。
张恪的瞳孔放大,腥臭的镰刀擦着他的头皮径直砍了过去。伴随着激荡的气势,他的袍子一阵飞舞,簌簌作响。
他冷汗直流,一向无往不利的危机感,此刻失去了令他警惕的作用,而平淡得过分的生活也像一对重于泰山的枷锁,拖累了他躲避的脚步。张恪惊慌失措的向后爬着,四肢并行。那如影随形的镰刀就狠狠斩落在他的脚下,每一次,都激扬起一蓬沙土。
像猫捉老鼠,挥舞着镰刀的影子并不急于杀死张恪,他在玩着死亡与挣扎求活的竞技游戏。每一次,那把吹毛断发的刀刃都只巧巧的,落在他脚前,身侧,让他狼狈的、无用的折腾着。
张恪的枪在哪?他的手里空空,心也空空。只有那张与他们生死攸关的地图,贴在他的胸前。他心跳的很快,顶着紧张的压力,感受到了纸张的存在。再一次与镰刀擦肩而过时,就不那么怕了。
既然地图完好无损,那就该跑,去找小牛!张恪想到便做,他身子急忙忙退后,等那身影跟过来,右转,陡然加速,从侧面朝着小牛发出声音的位置绝尘而去。
他一路狂奔,身前的莹火慌张的躲避。但他不敢回头,怕只要稍稍一停,他的脑袋就会分家,胸腔的血液就要喷出。他跑,两腿交替着左右,忽东忽西的跑,这时候,那个在田野里被一群野狼追赶的柱子哥回来了,张恪的血液更是火热的烫人,又为他前进的脚步,增添了不少动力。
那影子,又真像他的影子,尾随在其后,始终不能被甩脱。假若他只微微向前一个跃步,就能用直长的镰刀割去前面的左右晃荡的头,但这符合游戏的规则。因此,影子变成了猫,追赶不到,又能追赶得到那只灵活的老鼠。
小牛的处境很糟,确实不容乐观。他会的,对方都会,对方有的,他却没有。况且,这个体型身高无限接近自己的影子,那么熟悉。与之过招,就像是在打他自己一样,先发被其后制,变招在其意料之中,无可奈何,战之不胜,攻之不克。
他们再一次静默对峙,只是一个浑身黑袍破烂不堪,露出了皮肉上的血和伤;一个不见面容,不见装束,只是普普通通、简简单单一道影子。
“你是哪个?”
“你是哪个?”
他们的对话,却好似一张嘴里说出来的。小牛不再费力与之交流,相互打了这么久,他已经知道,这影子会不断重复自己的一言半句,丝毫不差。只是他不仅伤势惨重,更是筋疲力尽了,而对方,刀势不缓,肉拳人掌相击,恍若无碍,不伤不痛。
这里不见皓月,不晓时刻,哪里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他们这一组,还未真正走上预定的线路,开始任务,就这般困难重重。小牛在担心张恪的同时,也在心急着任务。
“你让是不让?”他又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说完便等对方再来重复。可这次,那黑影居然不再开口了,小牛疑惑的等着,却发现对方黑乎乎的身体慢慢淡去,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