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不是凌漓为了救我而斩杀了他的帮手。这一切只是火石摩擦之间。或许是收了其中一剑,圆坛内的剑纷纷飞起刺向他们,让准备灭我的他们措手不及。或许是因为坛内有剑饮了我的血,几乎没有剑刺向我,大多数飞向凌漓几人。
可笑的是凌漓,拿起那把坛内取出的称为倏销的剑来挡,却被其余的剑泥般削断。让其大惊,仓促之间又有一剑刺来,躲不及便扯过顽抗的煌挡在自己身前。
此时剑影已去,空留辉煌两具尸体。
那厢凌漓无声笑了笑,将煌的剑捡起来,丢下手中的断剑:“他们命定如此。”然后摸出一枚补气丸服了下去,“接下来就是你的死期。”
他几乎没怎么受重创,白衫的血迹斑斑也大都不是他的,而相比于自己,身负重伤,岂是他的对手?
我丝毫不能阻住他前行而来的步伐。我心灰意冷。但就在那一刻,那被弃的断剑飞刺而来,刺向他心脏位置,而凌漓锋利的剑刚好削断散落我颈旁的一绺发。
凌漓惊诧地望了望我,又看了一眼胸前的断剑,所有剑都回归原位,独独漏算了这把。凌漓轻柔一笑,缓缓抽出那把断剑,眼里竞是无奈,身体一点点化作流光消散。
我拼命想抓住他流光的身影,但凌漓还是消失到我的面前。一滴眼泪不禁滑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他想置我于死地,我也不希望他死。因为,我等了他三年。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期盼他回来。
我曾经想过他回来之后是什么样的。或许他为了逃脱抓他人的魔爪,历经千辛万苦已然残疾,或许他法术高深迎我去他修道的地方和我厮守终生,或许他已经深爱上了另一个女子回来只是向我要回那枚银针。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一直身在齐山,巧合之下就这样在我面前死去。
我觉得喉咙一甜,居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最后我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我不可这样让他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当游魂,便收起地上的凌漓的衣物,假如我夭折了我还要和他埋在一起。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拿起辉煌二人袖里的储物袋。里面有些晶石、几把剑、几套衣服等一些杂物。我褪下鲜血浸染的衣服,换上干净的白衫,却滚出一个白瓷瓶。
我提起瓶塞,倒出一颗圆润剔透的药丸来。
我仔细嗅了嗅,药丸散发着冷香。我皱眉打量捏在指间的药丸,便知这是族内特制的玉神丹,专门用来突破六阶瓶颈。诚然,这更是疗伤圣药,族中只有深得长老赏识的人才才能被赐此药。
我服下玉神丹,收拾好衣装发髻,决定沿着他们的路返回。抖抖肩,不似先前那般剧痛,只是有些酸疼。我走过去将遗落在地的断剑拾起,收入自己的袖中,弹一弹衣衫,向他们走过的通道口走去。
这一路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就连机关都在我到达的时候自动开启。这大概是一间废弃的炼丹房。机关开启时丹炉向一侧移开,我拾级而上,踏入了这间清冷的炼丹房。周围屋外都很安静,我探头出去,木质走廊上也没有一个人影。
我快速地将身后的门掩上,向着自己的居所行去。
翌日,清晨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了睡在床上的我。玉神丹药效很不错,身体也恢复地七七八八。我不由觉得这破六阶瓶颈的药被自己服用疗伤还真是有些暴殄天物。
我坐起来打量着手中的倏销,和寻常的剑相比也没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还差一线。只是其岁月长久,更显厚重古朴些,剑身也不知是何材质。我将剑身那一截刺向身下的床,连剑头都磨损了,我不由很是怀疑它是怎么重伤凌漓的。
这不就货真价实一块废铁么?果然是掩人耳目。我也不做他想,收起断剑,推门向藏书阁走去。屋外竹林,竹叶上的晨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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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包括五种常量:意识,物质,能量,时间,空间。其意识体有多强大阵法便随之强大,而维持阵法的长久则需良好的布阵材料,其布阵材料则是有灵性的物质。”藏书阁内,老头缓缓睁开双眼,严谨地对着坐在他对面的我说。
“而我今日教你的阵法便是锁魂阵……”老者眼睛精芒忽现。
顿时,许多信息纷纷涌入我的脑内,杂乱无章,看来要梳理甚久。静静地坐在藏书阁内,我细细整理脑中的信息,时间一晃一天就这样过去。梳理完后,我便起身,对着那老者一拜。
那老者笑眯眯地点点头,没有说话。我恭敬地看了他一眼,躬身走出了藏书阁。离那小筑没多远,我便看见了前方的人影——风姿卓越,是軸烟。
夜风撩起她没有束起的长发,纠缠在夜空中。我走上前去,对着茫然的軸烟挥了挥手。軸烟一见便是羞红了整张脸,羞羞怯怯有些抱怨道:“你终于来了。”
我向着轴烟请她进屋,却被她摆手婉拒,她低头塞给她一件东西,就如同那日送汤药那般小跑着跑远了。真是……我不禁瞥一眼她远去的身影,轴烟那是害羞呢?夜风阵阵,我转身踏进了房门,还要将那锁魂阵在脑海中仔细整理一下。
天未大亮,我就醒了,觉得浑身难受。一抹额头——烫得很。我难受地起身,走到洗漱架前,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潮红,显然是伤了风寒。嗓子也嘶哑得难受,咳嗽两声,就像要撕裂一般疼痛。
定是那日在后山的风寒还没好。我暗自皱眉,叹口气——这还没战斗就输了一半。服下几颗药丸,整顿好衣衫出门。几日未曾下雪的天气居然飘起了雪,轻若绒毛落在我的发间和睫毛。踏着嘎吱嘎吱的薄雪,印下一行浅浅的足迹。
武技台便是那致远殿前,传说那并不是浑然天成,是仙人争斗之时余波割裂的一座小山,被削的平平整整。再加上此山中藏有玄铁矿,刀剑多以玄铁制成,刀剑在其上难有刻痕,望舒族加以修造,便将之安置成武技场所。
我蹲下身子,从袖里探出几枚银针,想刺入那玄铁中,可那着实坚硬,未能如意。我捏紧另一只袖里軸烟给自己的护幕,指尖泛白。
这是一场赌博,赌那祈洛是否是心狠手辣之人。倘若不是,就受点皮肉之苦;倘若是,说不定还会把命交代在这儿。虽有规定说这武技台上不可出人命,可谁有在乎“不小心”被杀的一条贱命呢?
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向祈洛进攻一招,可以说是节节败退。我左躲右闪,挡不住他欺身而来的招式。自己一个废人怎么可能与八阶高手对抗?
而值得庆幸的是这祈洛到底不是个心狠手辣要直取自己性命的人,或许他只想给自己个教训罢了。而祈洛也没想到我竟会这么弱,那日与凌漓争斗的时候,难不成是幻影?
所以,我不怎么担心目前的处境,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山上来的那些基本都是些看热闹的人,大多是想看洛少飒爽英姿的花痴女人,其中也不乏一些想看我大战神威的人,但看到我这节节败退的样子,她们一阵唏嘘,纷纷倒戈于祈洛一方。
但她们大都是将愤怒的眼神投向那焦虑的軸烟。她们知道今日的这场决斗,也仅是为了这个美貌的女子。当祈洛来的时候,我正在和軸烟说话。軸烟还是像往常一样娇羞,眸里萤光闪动,一副期待自己大展身手的样子,笑颜动人地对我说加油。
我也是笑笑,还没开口,恰好就被祈洛看到这一幕,他妒火燃烧,气势汹汹地就给了我一拳,然后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軸烟看到这,不由一惊,啼哭着要扑过来看我的伤势,却被祈洛的那些好友隔开。然后我听到祈洛铿锵有力的声音,说他会证明到底谁才是强者。
但他确实是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弱,简直是任他摆布地打。混乱间,我又吃了他一拳,直接被拳风横扫地趴在地上,然后噗地一口鲜血就吐出来。这一刻,我几近无力,在无法挪动半分。
这样,应该就算了吧。我暗叹口气,却见祈洛不悲不喜的表情突然转成疑惑最后是大骇,不由让我心一惊。却说此时,祈洛正准备收手之际,耳边传来族长的密音。仅有四字:不必留情。
是要杀了他么?祈洛看着趴倒在地的少年。忽然身体过继一缕澎湃的法力,不由让他大骇——这少年到底做错了什么,族长竟要借我之力杀了他?
这一切都发生在火石摩擦之间,但看见祈洛变幻的脸,我深感不妙。手里攥紧了那护幕,准备随时祭出。眼见祈洛冷然地走过来,抬起一脚就要踏上自己的胸口。
这一脚下来便不死也残了,我旋即扔出护幕,便有一层淡淡的青光胡在我的周身。祈洛没想到我还有余力,冲上来就是一拳砸在那护幕上,却被护幕弹开。
祈洛嘴角溢出一些鲜血,看着我双目赤红:“烟儿竟把这护幕给了你!”他浑然不顾嘴角流血,露出嗜血的狠意,拳上灌满那族长过继而来的法力,迅即地向我冲过来。
我以为他不会攻破,但很快我就发现这护幕被他打出了一个陷进去的窝。我双手结印,阵法熠熠生光,观围的子弟才发现武技台上方三枚银针同样映出光辉。三枚银针悬在树上,是武技台峭壁边生长的那棵大槐树,掩盖的大半边的武技台。
白雪飘飘,谁也不知道那树上暗藏了三根银针。
阵法被触动的那一刻祈洛就像个失了魂一样,站在武技台中央。锁魂阵,名副其实——锁魂。
我额上冷汗涔涔,布这阵极为不易,而今一下就催动了,也算是天不绝己。这是自己最后的底牌,只希望那祈洛不要脱阵的好。但世事不如自己所料,不知为何,祈洛力量猛涨,主攻最为薄弱的阵眼,硬生生就要破一个缺口。
我微叹口气,真是要对我赶尽杀绝么?我凝神。在祈洛竭力破阵之时,手中数枚银针刺向他的要害。去了察觉到那几枚银针,闪身防备,却还是被刺中,惹得旁人惊叫连连。
祈洛负伤,怨毒地向去斜视而来。我也混不在意,幽黑深邃的眼里满是清冷。去捂住像是快要被撕裂的心口,用另一只袖口抹掉唇角的血迹,身体摇摇欲坠,风刺着那清瘦的身子。
袖里繁花乱,万针齐齐发。
这是那老头教我的,那时他看到我的银针愣了一下,便传授给了我这招袖里繁花乱。霎时,杀机毕露,在我倒下的那一刻,袖里的银针刷刷地刺向祈洛。一时间祈洛手足无措,挡不住那扑面而来的细小银针。族人子弟会与这幅情景表情各异,有惊慌、诧异、冷意,更多的是惶恐。
时间凝固,只留下瑟瑟雪花留作背景。
可惜,没有鲜血飞舞,祈洛也没有刺穿在这武技台上,只因那些银针被阻隔在外,阵法也被隔空拍碎,没有见到人影,却将这些化为乌有,可见其法力高深!
接着一个严肃的声音在这天地响起:“族内严禁夺人性命,染墨望舒,你可是忘了?”无悲无喜的声音,“即日起,染墨望舒逐出齐山,门内族人以此为戒!”
其实,我想过很多种惩罚,却不曾料到这一种。其自以为武技台上生死有命,也不至于逐下齐山。这大概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原来,战与不战,都是一场空。我拖着身子离开。隐约中看到黯月淡然的样子。最后黑夜铺天盖地般袭来,我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