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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下了一上午的雪现在小了很多,已经没有了漫天飞舞的势头,零星的雪花无力地飘着。任阿姨领着小禾和陈翊出了孤儿院,走了和来时的路相反的方向。

任阿姨走在前面带路,小禾看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阿姨老了,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这些烙印,深深浅浅。

陈翊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小禾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凌乱的脚步声,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很突兀。

不知道走了多久,小禾的心从刚开始的轻轻颤抖到现在的狂跳,每走一步,就靠近然一步。小禾感觉心里的害怕越来越厉害,每一步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自己吸进去。这种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不敢见然,不敢这个面目全非的样子见然!回不去了,自己回不去了,然看到会多失望,他会讨厌自己!不要这样见他,不要......小禾低着头,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猛地停下脚步,手上带着的力气顺势把陈翊拉住了。

陈翊看着她,看到她脸上想要逃开的表情,没说话,口袋里的手握得更紧,拽着小禾往前走。

“陈翊......”小禾小声地说:“不要去了好不好,我......”

陈翊没有看她,继续走:“你要逃到什么时候?我是为你好,相信我。”

“我知道,可是,可是......”

“不要说话,也不要想其他的,跟着走就好了。”

*************

已经变得洁白的大地,三个人走在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路上。世界显得空落落的,好像没有温暖一般,死寂的洁白包裹着整个空间,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然的笑一如从前,没有改变。他的笑很温暖,很干净,好像从来没有伤心的事,好像在他的世界里,永远都有漫天的蒲公英,梦幻一般美好。

小禾的心却很冷,冷的如同覆盖着白雪的天地一般,不对,应该说,更冷。似乎掉进一个巨大深渊,下坠的速度太快,快到自己不能呼吸,快到大脑一片空白。

小禾有些愣愣地伸出手去触碰然的脸,明明温暖地笑着,为什么会这么冷。头靠着然,就想记忆中那样,手顺着然的脸往下扶,那几个字越来越清晰。

沈然之墓。

“然......”

本来都快要停息了的雪在这一瞬间,又漫天地铺陈开来。

“那个时候,沈然快被人领走了,要去很远的地方,他怕以后再见不到你,偷偷地逃出去想避一避,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书信,说很快回来,可是没想到却出了意外。其实沈然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怕你伤心,我和孤儿院里其他的阿姨都说好了,就当做他是被领走了,也是这么对你说的,怕你会发现,那封信也被我烧了。阿姨知道你和他的感情,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局,一直都认为,你们这些孩子被领养了是件好事,可是,造化弄人......你知道他被人领走了,不吃不喝不说话好多天,你那个样子,我们怎么敢把真相告诉你。后来你也被领走了,这样也好,就当他是被领走了,活着,总比死了有希望。”任阿姨的声音透着时光,有些苍老。

看着靠着墓碑的小禾,陈翊缓缓地说:“我本来想一直骗你下去,可是看然在你心里的位置,我知道你是放不下他的,可是不放下他,你又怎么会安心地接受别人。如果是然,他也希望你能幸福。小禾,你说我不要背着包袱过一辈子,你又何尝不是,放开他吧,也放开你自己。”

小禾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她就这么看着墓碑上然的照片。

然依旧是当年的模样,恍惚之中,自己也是原来的样子,一头短发,从未改变过。

然扶着自己的脑袋:“小禾,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我们去到一个满是蒲公英的地方,我们会很自由,很自由地飞!”

所以,你只是自由地去飞了而已,并没有离开过。

小禾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微笑,很平静地微笑。雪落在她的头发上,肩上。雪光太过明亮,眼前恍惚着的是曾经的一切。

能见到你,真好。然,再不要离开我了......

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飞舞,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可是,只要没有落地,就可以骗自己,自己可以一直飞下去。

************

小禾直接昏在了墓前,陈翊和任阿姨都吓到了。陈翊抱着小禾跑向来时的方向,却被夏宇拦着了。

夏宇阴沉着脸,不由分说地从陈翊手里抱过小禾,脱下自己的大衣包着小禾,迈开修长的腿,朝孤儿院走去。

对于夏宇的出现,陈翊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刚出孤儿院的时候,陈翊就注意到停在门口旁的车子,透着车窗看到坐在里面的夏宇。

夏宇本来是去学校找小禾的,在校门口刚好看到小禾好陈翊一道,强压着想要冲上去把小禾拉倒自己怀里的冲动,他一路跟着他们。

*************

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闷,没有人说话。

夏宇把小禾放在房间唯一的一张床上,脱了她的外套,盖上被子,动作很轻柔。陈翊一直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任阿姨有些糊涂了,现在是什么情况?陈翊对她笑笑:“任阿姨,你也累了,你去休息吧,我有话和他说。”

看看陈翊,再看看夏宇,任阿姨虽然有些疑惑,还是点点头:“有事叫我。”

“好。”陈翊送任阿姨出门,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

夏宇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小禾,他坐在床上,伸手顺了顺小禾的头发。

“他叫沈然,是小禾喜欢的人,他们很久之前就在一起了。”陈翊开门见山地说,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夏宇的表情。

夏宇一直都忽视陈翊的存在,但听到这句话他的手微微僵硬。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被陈翊收进眼里。

心里很明白,夏宇对小禾的感情,也明白,这会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想让夏宇知道真相,当然还有自己的心思:想让夏宇难受,总之陈翊把自己知道的,看到的,感觉到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就像看了一部晦涩的电影,夏宇有种窒息的感觉。陈翊的声音平静没有波澜,混在巨大的安静中,讲诉着那些曾经。

原来在小禾心里真的有一个人,本以为是陈翊,结果却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的一个人,这个人占据了小禾的整颗心。而这个人,已经死了,原来自己嫉妒了那么久的却是一个早就不在世上的人,这是件多么可笑的事!他已经死了,自己要怎么和一个死去的人争,他自己小禾心里将会是一个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居然是这样!

不得不说,陈翊说的这些在夏宇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可是表面上却是仍旧平静。

陈翊一直盯着夏宇,想要找出他平静下的一丝丝破绽,想要看到这个人的不安。看了好久,最后他无奈地笑笑,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样子。

“我想要你知道,小禾是不可能会忘记然的,在小禾心里,然的位置永远不可能发生改变,这一点,你必需接受,”陈翊顿了顿:“本来我想一直瞒下去,这样她永远不会知道然已经死掉了这件事,不过,我改变主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指望夏宇会回答,陈翊继续说:“我之所以告诉她,只是为了让她对然死心,这样就可以接受你。忘不了然,她是不会安心接受别人的,而你,你可以给她幸福。你确实很让人讨厌,不过你对小禾是真心的,这点就足够了。”

夏宇终于抬起头看了陈翊:“你是想说,我和小禾的事,是你大发慈悲成全的吗?”

为什么什么事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味道,陈翊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爽快。“你要对小禾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夏宇冷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目光又落回小禾身上,再不去看陈翊。

陈翊心里实在是不是滋味,要不是想要小禾幸福,他才懒得跟这个人废话!“总之,我说的话,希望你听进去。”再不想和他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小禾,陈翊推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夏宇和小禾两个人。小禾依旧未醒,夏宇伸手轻抚着小禾的脸庞,指腹勾勒着她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小禾的唇色有些苍白,夏宇小心的摩挲着,然后心思一动,吻了上去。细细地润着小禾的嘴唇,不断汲取她的味道,舌头稍一用力就顶开牙口,探了进去。夏宇吻得很认真,好像吻了几个世纪,好像一松口就会失去一样。身边的一切都不重要,这一刻,只要你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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