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泽人于混战之年退出大陆角逐,归隐沧海无人岛,自称其地为璠源。并在其后数百年间,真正使璠源岛成为海中明珠,世外桃源。而岛上盛产的璠果、穆槐树、梓芙花更是被称为‘璠源三宝’,享誉樊音。”
——摘自《樊音地图志》
天气晴朗,海面如镜。在傲羽的众人坐了足有半月余的船后,终于隐约能看见璠源岛的轮廓。让原本就不大适应海上环境的傲羽人都松了口气。而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饱受晕船之苦的林安。
隐熠笑着看还没上岸就已经精神不少的林安,总算是放下心来,此刻也不愿意给正在忙碌着准备靠岸的水手添乱,只是望向越来越近的璠源岛。
在面对了十几天一望无际的蓝之后,即使是一向喜欢海的隐熠在看到璠源岛隐约的那抹浓绿时,也不禁有点激动。更何况那地方是母后至死都魂牵梦绕的所在,是他下定决心要开始新生的地方。
船开始减速,渐渐入港,岸上的景物清晰起来,连港口的人都可以看见。
“感谢上天,总算是又要脚踏实地了!”林安满怀深情地看着璠源岛,把还要返程的念头抛在脑后,打算暂时忘记在海上的痛苦。
隐熠也被林安的愉快影响了,收敛心神,兴致勃勃地望向港口。
此刻港口处早有璠源前来迎接的礼队。前面是二十七位蓝粉色长裙女子,后面则是八十一名绿色武服青年。河泽人崇尚水神,敬重生命,礼队中女子皆手捧花果,男人奉着水罐——水罐可并不只是礼仪的象征,在河泽人手里,柔和的水随时都能变成御敌利器。
威严的礼待,神之礼队。在璠源,能被如此接待的既是被认可的“神所欢迎的贵宾”,算是最高礼节了。
然而南宫锦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虽然这似乎是对傲羽使者的无上尊重,但似乎总是缺少点什么:二十七位女子象征灿烂的生命,八十一位武者象征用水滋养生命的守护者,站在最前面负手而立的璠源岛主莫舟言……
南宫锦目光投到更远,望向神之礼队的尾端,终于狠狠拧起了眉——神之礼队中竟然没有象征神祗的先知。
璠源与大陆的其他国家都不相同,这里神权和领权是分庭而立的。历代先知无疑是河泽人的精神信仰,甚至很多时候,璠源城主也要以先知的指引优先。而现在,用没有神的神之礼队相迎是什么意思呢?难道那位刚刚上任不过一年的璠源先知认为傲羽的船队不配成为“神之宾客”吗?
然而此刻船已入港就绝不能后退,堂堂傲羽帝国若是这点区区小事就犹豫不前,只怕必将成为天下笑柄。南宫锦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只是命令正在做船上的士兵严阵以待,可就在这时——
“璠源岛主莫舟言携一百单八位神侍者久候傲羽使者,愿散人与河泽人的友谊万古流传。”莫舟言清朗威仪的声音如水纹般散开,让船上的众人都能清晰听到。
南宫锦松了口气,莫舟言在这时出面解释,看来璠源应该是没有恶意,只是不知璠源祭祀到底出了什么意外罢了。当下立刻朗声会到:“在下南宫锦以傲羽名义来访璠源,蒙城主大礼相迎,不胜惶恐,愿散人与河泽人友谊长存。”
片刻后,船已抛锚停稳,放下了踏板,隐熠一脸好奇地跟在军队后面,和林安躲在人群里偷偷嘀咕。不过隐熠心里有点奇怪:林安这家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他商量岸上的女人哪个更漂亮?
隐熠一边无奈地应付林安挖空心思的无数关于女人的话题,一边暗暗观察起莫岛主。这个看起来而立之年的男人从他上岛起就有意无意地看过来,虽然一直努力收敛,但是眼神里的疑惑和震惊是骗不了人的。
隐熠并没看过去,可却忍不住偷偷笑起来,他知道自己与母后很有几分相似,那么璠源岛主认识当年的璠源第一医师是很自然的事吧?一上岛就遇到一个能够了解过去的目标,是好兆头吧?
隐熠认真期待着,一时间越发愉快起来。
不知名的鸟在欢快地啼唱,风中弥散着淡淡地花草香,此刻海浪声声,万里无垠。
同一刻,璠源岛先知府。
隐藏在宁静巷子里小小的灰瓦院落,若不是特别提起,没人会想到这里竟是历代先知的居所。
“今天是傲羽人来岛上的日子吧?你这个先知偷懒一定把莫舟言气死了吧?”一个苍老的戏谑声音从浅灰色的房屋中传出来,隐在大团大团的绿色中的灰瓦房屋,细细看来也有些别致。
“婆婆忽然病倒了,我实在没有心思去。与其神之礼队中多了个做不成神的先知,还不如就这样空缺着好。”一个年轻男人低声回答着,声音温和,听起来让人很舒服。
“就这样?若是为了我一个人让傲羽人猜忌璠源岛,那你也不必再做什么先知了。”老婆婆的声音严厉起来,却有点沙哑:“少和老婆子扯谎,你今天身体还不一定有我好吧?怕莫舟言看出来?”
男人顿了一下,有点自嘲地笑笑:“婆婆还是这么敏锐,我只是劳神了些,休息几日就好了。明早我去见傲羽使者,不会让岛主为难。”
“哼,你是欺负我老太婆老眼昏花吗?逆转预言,反窥过去,真当自己是神仙么?就是神仙也经不住这么折腾!非要你死在我前头才甘心?”老人咳嗽着,却拔高了声音。
“婆婆……”男人连忙为老人端了杯水,依然温言道:“我还要一直陪着您的,哪里有那么容易死呢?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有分寸的。”
“分寸?呵,果然大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老婆婆将茶碗砸在桌上:“我早说过不准再窥探和我有关一切,你就这么一意孤行?”
男人默默地站在一旁,垂着头:“婆婆别生气了,我再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您的身体要紧,这两天多休息休息吧。”
老人沉默片刻,终究出声道:“我懒得和你费这些口舌,累了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嗯,那我就不打扰您了。”男人退出房间,屋外阳光灿烂,可男人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终于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如今却只觉得恍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