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血泪
心若浮沉,怎奈何秋风扫过。
杨亦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有些冷。有人过来同他打招呼,他笑着回应。早晨,杨肃让村里人把那张虎皮拿去集市卖了,换成许多打猎用的武器。现在刚回来,大家都涌去了村头。
杨亦锋独自走过小路。村子的后面是一条溪流,微波荡漾,清澈见底。杨亦锋从怀里拿出那块白玉,一遍一遍的用手抚摸。青春懵懂的少年,一旦付出真心,便作一世寄托,此情不换,此心共天。
突然,白玉一下脱离手掌,往空中飞去。杨亦锋大惊,忙探手抓住空中的白玉。玉没事,但,地在动。地在颤抖,地震吗?
远方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和马啸长天的嘶鸣。其动静之大,竟然让脚下这片大地都为之颤抖。
一将当千,可兵入大漠万里,地动山摇,作百将为军而行。试问天下,谁人敢挡。
声音来自村口,杨亦锋毫不犹豫,右手刚把白玉放入怀中,脚下腿风已起。杨肃不曾教过他玄功内法。但脚上功夫已尽得真传。再加上平常在山林间奔走练习。一旦跑起来,即便是杨肃也无法追上他。这也是他敢背这冷曦月逗得老虎在林间跑了大半个时辰的主要原因。如果不是因为奔跑太久,即便是先天高手想要屠虎,也要花上很大一番力气。
只是一息,从溪流到村子百八十步,已留于身后。突然一个黑影从远方袭来,不同于他的轻描淡写。来人脚下气流逆反,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白气。玄功,施展玄功奔行,竟如此绚丽。来人已至,杨亦锋才看清原来是杨肃。但他不等他有所反应,已被杨肃一把抱住,然后借势往后面滑去。
小溪上流有一处望台,比水面高出六尺。此处还有一个大潭,是整条溪流最深的一处,村里的孩童都喜欢来此处玩水。
杨肃把杨亦锋放在望台上,探手便封了他的穴道。杨亦锋不解地望着父亲,才发现,他的身上,已满是鲜血。粗布麻衣被割了无数的口子,染着血红。
杨亦锋惊恐地望着父亲,他知道,出事了。
“现在,听我说。来的人,叫做破童,是杨丞手下第一大将。日后,一定要报仇。但一定记得,活下去。”
身后的马蹄声渐进,杨肃不顾少年夺眶而出的泪水,一臂支地,一臂提起少年的领口,将他放到水潭中。两条腿浸入水里,再陷入水底的泥沙中。岸边杂草丛生,盖进河里。杨肃直起身,看见无法从岸上看出少年的身影,方才释下重负。
转过身,马啸长空,铁蹄已至。
百余血骑,自成阵法。马蹄上沾满了鲜血。方才村里人为他拦住骑兵,并说:“要想过去,就从我们的身体上过去。”他没有想到,骑兵,竟然真的是踏着尸体而来。那是他朝夕相处的朋友,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心头怒火,再难抑止。杨肃对着领兵之人大喝:“与尔一战。”
领兵之人生得高大威猛。年岁不过三十,头发只留下中间一行。脸很白净,却霸气张扬。眼光凶狠恶毒,直视杨肃的寒目。破童,亦有破铜之意。
“给他一柄刀。”
福将将自己的刀扔向杨肃,后者屈手一握,长刀已在手中。
破童翻身下马,手中提着两柄黑色铁锤,丝丝黑气绕在上面。很干净,无一丝杂色。杨肃知道,他在告诉他,他亦是先天武者。屠杀村口,他没有参与。无非心软,而是,他们不配。
“杨肃,你本为杨家之人,却学旋刀门快刀。今日,我便奉杨丞大人之命,取你首级,以正家法。”
“区区恶奴,何敢多言。”话未落,长刀已出。
快刀,他确实学了旋刀门快刀。只是这个中原因,又其是三言两语可明。
长刀狠狠地砍向破童,后者毫不畏惧,举锤便迎。而右臂已分二路砸向来敌。
退。快刀之名,在于掌握速度。见铁锤以至,杨肃只能后退。但一退势便泄。破童甚猛,右锤砸空,便立地而支起身子,前跨一步,左臂在空中抡圆,铁锤便再度砸向杨肃。杨肃被逼得方寸大乱,只能举刀硬挡。若非先前村口乱战已落了伤,怎么会这般狼狈。
但刚一接触,他便感觉一股强悍的劲气直撞到胸口。整个身子被砸了出去,血气一涌,一股鲜血已经洒向空中。然后,身子狠狠地砸向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一锤千斤顶。
破童刚才砸的一锤,竟然足足蕴含了千斤之力。先天炼体。破童,已经明显高出他一个等级。
杨肃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战,但他原本以为会死在围攻之下。可他没有想到,破童,已经强悍到这般地步。心中,只剩绝望。
“快刀杨肃,就只是这般手段吗?看来,我并不该来的。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
“若我能入少林学艺,必然败你。”
“哈哈,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破童嘲笑道。他没听懂,有人懂。
杨亦锋的双腿被浸在水里。溪水冰冷刺骨,冻得他整个身子发冷。但心中的热血怒火,却是如何可以浇灭。他看不到,但是他听得到。父亲,已经败了。他想要冲出去,但他冲不破穴道。父亲在最后一刻竟然还在为他着想,让他不要冲动。要想报仇,就得上少林。他不甘,他不愿,他的心头怒火要让这寒流蒸发。但是,他只能忍,为了能够有朝一日为父亲报仇。血液逆流回身,一股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气息,在悄然萌发。
破童提着铁锤走向杨肃,杨肃很想起身迎敌。但他的筋脉尽断,已经无力再站起来。他看到破童高高举起的铁锤,然后落在他的身上。接着,眼前一黑。
“把他的头砍下来。”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然后再无意识。
水中的杨亦锋听到这句话,便知道。父亲死了。那个照顾了他十三年,带他打猎,教他步伐的父亲。永远的离开了。他不能动,只觉得怒气攻上大脑,竟然冲破他的神经。然后,便昏死了过去。眼角流出两滴泪水,红色,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