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村子里的人们热热闹闹地开始了新的一天。有男人浑厚的喧哗声,有孩童欢乐的尖叫声,有妇人高分贝的训斥声。这一切夹杂在一起,反而给了人一种平静的感觉。
随安站在院子里,听着这些声音,心境慢慢平缓下来。然后举起左手的弓,右手拇指与食指中指之间夹着一根削得极尖锐的木箭搭在弓弦上。深吸一口气,小腹发力将整个上半身的肌肉绷紧,右臂慢慢屈回,在弓弦微微的绞动声将大弓拉成一轮满月,两眼通过纹丝不动的左手上搭着的箭尖瞄准了杨树上挂着的一块木牌。在这一口气将要用完之际,右手松开。经过处理的兽筋所绞成的弓弦猛地弹回,木箭便被这股大力射出,沿着左手对准的方向向前飞去。“笃”的一声,木箭的箭尖准确地扎进了木牌里。木牌被木箭的箭势带着,往后重重地撞在树干上,然后摇晃起来。
随安走上前去,伸手将木牌扶住,拔出木箭看了一眼木箭入木牌的深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带着曾小牛拜访过极无为后,曾大壮夫妇对于随安的态度又有了新的转变。也许是因为觉得随安能给曾小牛带来一个美好的未来,也许是觉得和一个如此优秀亦子亦友的人朝夕相处真的很不错,总之,曾大壮夫妇开始真正将随安当作了一家人来看待。随安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这种转变,很是享受这种温暖的感觉。
既然是一家人,自然不再会有任何藏私。曾大壮在第二天的下午,便积极的开始教导随安开弓射箭的本事。
在如何开弓的教导中,曾大壮惊讶地发现,随安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不想力量却是极为惊人。在明白了开弓的要领之后,一脸轻松便将曾二熊送他的那张两担黄杨硬弓拉满。而这些还仅仅只是开始。
如果说在学习开弓的时候,随安表现出来的生涩能够说明他是真的从来没有开过弓,那么在学会了开弓之后,随安搭上木箭随意一瞄,便能准确地射中二十步远的一颗木桶粗细的树。这令曾大壮感到无比困惑的同时,也无比的沮丧,想当年,自己第一次开弓射箭的时候,用一担的软弓连十步远的一颗两人合抱粗树都没有射中,即使到了现在,也很难保证十箭里有五箭能射中二十步外那么细的树。
随安一脸淡然,曾大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力量和精准度,是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每天摄入足够的能量,然后进行合理有序的锻炼,的确能够让人拥有如此大的力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进行枪械训练的时候,裸眼瞄的都是三百米开外的距离。而自己枪械训练合格的时候,击中三百米以内的物体已是百分之八十的命中率。
这些随安自然不会说出来,虽然即使说出来曾大壮也不一定听的懂。但基于这个世间还有修行者这样的存在,随安觉得自己的来历还是当作秘密永远埋在心底更好,让自己更安全,也让周围的人更安全。
又拿起一支新的箭,搭在弦上正作势欲射的时候,院门被敲响了。随安将弓箭于一旁放好,走过去打开门,曾大虎站在门外。
“老师,我爹他们今天要进山打猎去。他要我过来告诉你一声。”自从随安开始教导曾大虎和曾二虎两兄弟之后,他们俩都变得开始讲究礼仪起来。虽然随安没有可以去要求他们,但二人潜移默化之下,说话不再那么粗鲁,像敲门这样的小细节也开始注意起来。这令曾二熊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而在前两天的时候,何小莲终于是带着曾小牛和曾大壮一起回了娘家,现在家里只有随安一人,又无事可做,便天天练箭,只是整天射着一块木牌终归还是不如射活物有成就感。于是随安便找曾二熊,问了问进山的日子。曾二熊一听是随安想进山只不过是想练练手,很是热情地帮随安张罗,因为有随安,所以范围只是定在后山的外围。外围只是有一些兔子山鸡之类的小东西,所以没有什么危险,再加上曾大壮和随安的人缘与分量,只一天便凑到了足够进山的人。而今天,就是约定好进山的日子。
随安点点头示意曾大虎进来,脱下短褂,露出一身并不如何夸张却格外精壮的上身,然后将地上的弓箭捡起,开弓射箭,一气呵成。木箭准确地钉在了木牌上。然后问道:“二熊叔有没有说需要带什么东西?”
曾大虎一脸崇拜地看着摇晃的木牌上插着的木箭,说道:“我爹说要穿上长衣长裤,带上弓就行,其他的东西我爹都带上了。”
随安“嗯”了一声,将木箭和树上的木牌收起来,对曾大虎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会。”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将木箭和木牌在墙角里放好,从床边的一张矮桌上拿起何小莲给他新做的长衣长裤穿了上去,又俯身从床底下拖出那口小箱子,装在腰间特意要求何小莲加缝上去的一个大口袋里。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落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曾大虎正跨着步子比量随安刚才站的地方和杨树之间的距离,然后震惊地发现竟然是二十二步,这是他老爹都没法保证一定能射中的距离。曾大虎对随安的崇拜之意又加深几分,觉得自己拜在这样的先生门下,绝对是英明至极的选择。
房门开启的声音响起,曾大虎抬头看到随安走出来,忙迎了上去,又看见随安腰间古怪地缝了一个大口袋,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好奇地问道:“老师,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啊?”
随安自曾大虎手中接过弓一边装在曾大壮临送给他的皮质弓套里,一边随意说道:“只是一些小东西。”
曾大虎趁着随安分心于往肩后挂带弓套,竟顽皮地伸手想去打开随安腰间的那个口袋。
随安全神系着肩上的弓套,似乎没有看到,只是在曾大虎的手快碰到口袋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来,轻轻一拍曾大虎的手,曾大虎马上惊的将手缩了回去。随安依然保持着扭头的姿势,将肩后的弓套带子系紧,然后回过头来对曾大虎说道:“踞岗,先前我便和你说过,你和守林幼时很少得到别人的关心,于是习惯做出很多事来引起人们的注意,不管是好还是坏。这本不怪你们,但如今你既然拜在我的门下,我自然要好好带领你们走出那些阴影。所以,以后我发现你如同今日一般,再做一些无趣的事情,我必然会给你惩罚。”
随安教学一向温和,即使心有怒意仍是不咸不淡的一味温和,然而曾大虎却相信自己这位先生若是真发怒了,温和过后的狂风暴雨肯定是极为骇人的。因为他眼中有着和自己老爹一样的某些意味。随意曾大虎极老实地低着头站在一边,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