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黄毛那就有得说了,他是8号住进来的,35号床。其实他很小,19岁,好像是高职毕业生,工作了一两年。黄毛、大个是他们两个人相称的外号,挻符合他们的外貌特征。
黄毛住进来时是他爸爸陪同过来的,他们给人一种与黑暗的感觉。他爸一身西装,但说话语气甚是轻描淡写,完全没把结核放在眼里,对医生的话也是听一半扔一半。而黄毛呢,一头黄发,稚嫩的气息,但很容易让要联想到高中时不听话的学生“小混混”。
他当天住院时就有几个同学、同事来看他,都是清一色与他同龄的人,有说有笑,完全不觉得这儿是病房,但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全是方言。饭点的时候,他们则一起出去了,很晚他才回来,真像读书时夜出不归的学生。
第二天,医生过来给他确诊,我们才知道他患的是淋巴结核,没有传染性,但不太好治,吃药就得吃两年多。他的肝功能也不太正常,刚开始上的药比较少。
要说有意思的还是他的“小孩运气”让护士头疼。每天晚上他都很晚才睡,往往我一觉醒来去上则所时,还见他手机捂在被子里亮着。而早上呢,睡的叫都叫不动,总是他的管床护士跑过来把他叫醒。她的管床护士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很乐观开朗的人,她总无奈的笑着对他说:“打早餐…起来了…,真是个小孩,哪有这么多觉…”,有时她完全不理,迫和她把他的被子拉下来,可他还是蜷着身体,闭着眼睛,好像没事似的。时常的护士就直接替他打了放在他桌上,又或者今天她没值班,打饭的阿姨连声把他喊起,他懵着个眼睛打完饭继续睡,又或者打饭的阿姨也叫不动了,直接给他打了放桌上。睡得差不多了他才起床,漫不经心的开始吃。因为这个医院是模范社区医院,护士和医生都非常尽职。同时上边也会三天一小检五天一大检,随机的问病人些问题。其中有一个经常会被问到的问题就是:“你吃的哪几种结核药?”为了能让他记住他吃的哪几种药,他的管床护士隔三差五就过来问他,他支支吾吾的一点印象也没有,管床护士很无语:“这么简单几个都记不住啊,这怎么能把书读好!你自己吃什么药你总要上点心啊。”“我最烦的就是记东西,看了就头庝。”她无奈的笑了笑:“你每个星期三和星期五不要乱走了,万一被检查的人碰到,你回答不出来,是要扣我们工资的。”“嗯。”
这天星期三,刚嘱咐完,他去上了个侧所,回来时管床护士又过来了:“刚才检查的人是不是在问你?”“嗯。”她无奈的笑了笑:“我就说那个人好像是你,我还想过来提醒一下。怎么检查的人第一个碰到的就是你,运气也太好了!”旁边就有病友说了:“不买彩票都浪费了”,“人才无处不在啊”。管床护士也没再说什么。
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第一次和我们大谈特谈是在16日的晚上。那天晚上留在病房里过夜的只有六个人。六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感到特别无聊,在整个大病房阳台、走道上一趟一趟的走动。最后大家呆在病房聊起了天。51号是一个与我同龄的人,也是工作了一段时间,今天中午他在阳台上玩过牌,病友就问他了:“今天怎么样,我听见有一个人赢了两千?”“那个长的有点块的?差不多吧,下午他请吃了外卖”,他回答到。“我看见你好像也输了?”“输了四五百。”“我觉得你平时不像是一个喜欢玩牌的人?”另一个病友说到。“玩的很少,只是今天感到特别无聊。”“他们天天都是那几个在阳台上玩,你过去十有八九就是送菜!”“我这两天也要出去了,不会玩了。”“你不是还没好吗?晚上你咳的感觉像抽气捅似的”,病友说到。“我已前也这样过,打几天消炎药就好了。到这儿一个星期医生也没确切的说是结核。”“噢。”这时黄毛突然冒了句:“你们都是肺结核啊?”看他的脸上还有一股意外的表情。“你才知道啊”,我点佩服噢。“医生没跟我说啊!”“那你得的是什么?”病友问。“淋巴结核,我这个没传染性。”“这个医院装的全是结核病人,不管有没有传染性。”“噢。”
然后大家的话题就放在结核与生活、住院与费用上。说起住院,黄毛一肚子话想说:“我每天最喜欢睡觉的时间就是早上七八九点,每天吃药的时候吵,早餐的时候吵,烦死了”、“今天医生给我打了一针什么素,脑袋晕了一整天,超级烦”、“进来的时候,医生说是住两个星期就行了,住了一个星期,今天又跟我说还要住两个星期”。“关键是你的情况不太稳定,肝功能不太好,医生不是说你长期搞染发吗,颜料对肝影响不好。”我说。“那他说话也不靠谱,当初是他说两个星期我才住的。”我接不上话了,其实我估计医生对这里每个人都差不多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