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入院的这十天中,病房里的十二个床位不知不觉已住满,有人来也有人走。每天早上九点多钟开始打点滴,也是病房里交流最多的时候。一般大家谈的内容都是初期病发与住院之前的事。说了也怪,我发现,基本上早期感染肺结核的病人没有一个有明显的症状的,许多人是通过体检查出的,有些人是因为突然咳出血查出的,还有一些人则是被当作肺炎治了很久才进来的。43号是第三种,用句“委婉”的话说:“挻悲催的!”因为拖的有点久,他进来时情况已不太乐观。借用医生的话说:“像这样的感染范围,一年中这整个大病房只有五个。”他的支气管、肺、胸膜都查出了结核病箘。我想当他知道这一消息时,内心可能着实被轰然抨击了下。不过他没有显得很悲伤,还是很能聊的。
大家在病房里都习惯叫别人的床号,比如说:“43号,你今天检查结果怎样?”“还是有点高,医生让再过几天看看。”他已经在这里住了约一个月了,因为吃了结核药后,身体还一直没稳定,还得住院观察,从而调整治疗方案。
时常的有同学来探望他,经常都看得见他一边打着点滴一边和探望他的同学聊天,他的床底下的东西比谁的也都多。但也经常看得见他的点滴比谁的都多,打到下午三、四点是常事。
由于阳光好,下午的时候我经常在两个阳台之间踱步、晒太阳、坐在走道前看看电视。43号偶尔也到阳台上走走,我们也能碰到。其实他身体看上去还是挻结实的,我们病房感染上这个病的一般都有点偏瘦,算是有点好奇,我就问他了:“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是哪个学校的?”他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点疲惫:“H大学。”“H大,和我们学校差不多。”“W科大?”“是啊!我上次看你的床头牌,上面写的你19岁,感觉你好年纪好小?”“不太像是吧!我20了,进来的时候19,都大三了。你呢?”“我研三了。”“研…?”“研究生三年级。”“噢。那不是要毕业了。”“是啊,毕业前还要出这档子事。”“你是哪感染了?我看你前几天咳血咳的那么厉害。”“肺啊,我估计还挺严重的,真是不爽。你呢,好像你在这住了快一个月了。”“哎,肝功能一直不太好,进来时护了几天肝才开始吃结核药,吃了两个星期,肝功能又不正常了,药全停了。”“我看你每天打了很多点滴啊!”“从早上打到下午三点,中午饭都打不了,多的时候一天3000cc,人都搞疯了。”“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得了这个的?”“最开始就是咳,去校医院里打了一个星期点滴,好了。结果没两天,又咳,还咳出血了。校医生当成了肺炎,又给打了两星期的针。针一停,马上又咳,拖了一个多月。这一拖,拖的整个胸部都感染了。”“这个病好像也确实容易和别的问题搞混,不过一个月也长了点吧,他没让你去拍个片吗?”“校医院垃圾,最后实在搞不好了,他才让我去拍了个片,结果就来这儿了。”“你来这些天一共用了多少住院费。”“清单上是一万二三,我实际只出了一半,再过几天要先出院了。”“出院,你这不是还没稳定吗?”“医保超支了,回去两个星期再来。”“回学校?那怎么治疗?”“现在就天天护肝了,回学校护一样的。”“不过看你身体应该比我们的扎实,怎么会染上这个病。”“对呀,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染上的?我真不知道我怎么染上的。”“就是不知道啊。护士只跟我说过可能是运气不好,碰上了。”“我以前身体蛮好的,高考是体育特长生过来的,搞长跑的。”“那你身体应该很好啊。”“以前是很好,最近一年天天在太阳下晒,身体搞的都有点调节不好了,看这脸上。慢慢身体就变差了。”“体育,有必要老是晒太阳吗?”“不是,是在外面搞兼职,旅游。”“哪儿?”“刚开始是W市的景点,一日游之类的,后来搞的多了,公司就让带队了。”“在W市?”“横店。”“横店影视城?公交车上的广告?”,我一下来了兴致。“差不多。”
午后的太阳真的很好,晒的人很舒服。我们从大阳台走到小阳台,小阳台上有很多人聚在一起,这儿的阳光葱郁一些,不过他们好像在玩牌,看得见椅子上放着一叠叠钱。
我继续问他:“你在那儿带团,能碰到拍电影的吗?”“我一般都是暑假时常住那,那个时候拍电影的比较少,不过上次碰到韩庚了,好像是在拍《大武生》。”“那可不可以围上去要个签名、拍张照什么的?”“他们一般都清场了,不让进。不过有一次导演对我们说晚上可以带我们去见韩庚,可惜我晚上有事没去。”“怎么,那导演认识你们?”“他们在那呆了有一个月,晚上霄夜的时候,有朋友认识,然后一起喝酒了。”“噢!”“其实他们当导演的也挻不容易的,成本太贵了。他说他读书的时候,自己拍一个短片,光焦片就得一两千,养不起。他们这一行,表面风光,只有混出来了才能赚点钱,很多人中途都去当编剧了,活不活死不死的。”“看来各行各业都有本难念的经,”我笑着又问他:“像你们有没有机会去当个群众演员,客串一把?”他也笑了笑:“不知道,都没想过。有一次晚上听见他们那边房里蛮吵的,有摔东西的声音。可能是晚上在排演,搞的好像真的似的,当时吓了一跳,感觉很怪。”“你们的房间离他的很近?你晚上可不可以去拜访一下?”“我们去过一次,他们租的地方都隔开了,工作人员都不让进。”“安全措施还做这么好!看来当明星也蛮累的,担心爆光引来麻烦。嗨!”
在阳台上没有座,四面都是强,看不到风景。一会人就呆疲了,我回到病床上,透过窗户看得见阳台上的这群人兴致很浓,印象里好像只要是天气好的下午他们都会摆上椅子。43号也靠在床栏上翻起了手机。其实,这基本上就是病房的生活了,打完点滴吃完饭后,时间多的近乎无聊,但是人又提不起精神。病房里有些病人只是每天定时过来打点滴,打完就走了;有些呆着无聊会去市里逛逛。所以下午的时候,这个病房里一般也没有几个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人也不全。
43号是13日出院的,他的大部分东西都存放在医院里,走的时候他对我说:“希望下次来的时候不要再看到你,好好养身体,走了。”我相视一笑:“希望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也不要看到你!在学校好好养。Bye!”他的身影有一种淩然的气息。忘了提了,他是他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从他的年龄与谈吐,当我得知他是学生会主席时,我没有感到太大的惊呀。他给我的感觉,确实值得上一个学生会主席,必竟我也20岁过。在这里,加油,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