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六人匆匆出了院子,见旁边的两个药院弟子还在忙碌,都心中一喜:他们还不知道!
沿着小溪一路上山,走了半个时辰,远远望见上殿高大的檐角,从上殿再往上走片刻,就到了断剑崖前。
断剑崖是除了太虚广场外最大的广场,远远望去,就能看见广场的正前方有一块巨大的青色崖壁,崖壁的下方有一块形似断剑的石头。此时天色渐暗,断剑崖前隐隐约约晃动着许多人头。
六人吃了一惊,连忙小跑着上前,在靠近断剑台的左前方找了个位置,盘膝坐下。
朱洛转头望去,只见不时有人赶来,这些人见到了熟人也只点头招呼,一时间,整个广场除了山风刮过周围树林的沙沙声,再也听不到其它声响。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地间仿佛一下子黑了起来,几个弟子盘膝坐着修炼太虚心经,静等太师伯的到来。朱洛刚进入太虚心经第二重,感觉整个身体舒服无比,他引导着体里的真气在几个穴位中流转,这样十几圈下来,忽感到周围万籁俱寂,不由睁开眼来。
首先映入眼睑的是断剑台上站着一人,那人目光烁烁的正望着自己,朱洛胸膛一挺,暗道:“是太师伯来传道了。”太师伯一袭灰衣,大约四十多岁年纪,长发绾起,样貌普通,鬓角那几根白发特别显眼。就那么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给人一股深不可测的味道。
朱洛见他嘴唇微张,似要说话,但过了半晌,他仍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双目烁烁望着自己。朱洛心中一慌,还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眼角余光望过去,只见其他师兄弟也都一动不动,凝神望着断剑台。朱洛屏除杂念,凝神望着太师伯。
这晚的月色很好,月亮圆了,如水一般温柔,照射在断剑台上太师伯的身上,也如水一般流淌开去。
很久很久,在确定太师伯不会说话后,朱洛忖道:“太师伯这是在做什么呢?难道他就一直这样站着,这有什么玄机呢?”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后,眼睛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断剑台上乱瞄,断剑台上面的断崖上,就是恒古不化的太虚冰川,此时春末夏初,天气转暖,偶尔有一滴雪水从崖上滴落。
朱洛就见到,有一滴水珠从崖顶笔直落下来,正要砸在太师伯身上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扭曲了一下,在太师伯身旁无声无息落下了,就好象,就好象太师伯根本不存在似的。朱洛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当又过了很久很久,一滴水珠扭曲着落在太师伯身旁的时候,朱洛终于确定,水珠溅不到太师伯身上。
有了这个发现后,朱洛一下兴奋起来,脑中一遍遍重复刚才水珠滴落的一幕: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朱洛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天马行空的印证着,忙得不亦乐乎,忽觉一只手在他肩上一拍,张水牛道:“朱三!”朱洛一惊,转过头来,见大家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忙道:“干什么?”钱望峰笑道:“太师伯都走了,你还在那里呆什么!”朱洛茫然道:“走……走了么?”转回头,只见断剑台已没了太师伯的身影。
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道:“真……真的走了?”汤和哈哈一笑,道:“回去啦,明天还要干活呢!”
回去的路上,大家议论纷纷,揣测着大师伯武功。忽听前方一群人道:“刚太师伯一直顶着我看,看的我心中发毛……”另一人道:“我还以为是瞪着我看,吓得我半死。”四师弟谢惜金吐了吐舌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种感觉呢。”张水牛道:“神了,太神了,太师伯的武功太神了,太深不可测了。”
朱洛问道:“你是从那里看出来的?”张水牛道:“这还用看,想都可以想到。”众人一时哭笑不得。朱洛道:“我倒是看到了,有水从山崖上滴下来,却滴不到太师伯身上。”张水牛目瞪口呆,道:“真的么?你真的看到了?”何重缓缓道:“我也看到了,我正在想这个问题呢。”汤和道:“想不通的,到了太师伯那个境界,你自然就懂了。”张水牛道:“太师伯武功高,小小水珠怎么能溅到他身上?”
修炼的生活就这样平淡的继续下去,太师伯传道已经过去了两天,大家对太师伯的修为津津乐道外,也没什么新的体悟,就像一块石子投向湖面起了一阵涟漪后,又终归平静。
挑水的日子在继续,砍柴的日子在继续,朱洛也放弃了观察珠子,一心一意的修炼功法,这天清早,朱洛刚起床,张水牛就满头大汗跑了进来,叫道:“三师兄。”朱洛诧异道:“水牛,叫我三师兄了?”张水牛满脸堆笑,道:“三师兄,你的水缸我帮你挑满了,你上午就好好休息,顺便把第二重心法巩固一下。”朱洛摆手道:“去去去,还是叫我朱三,现在还才起床呢,你帮我把水挑满了?
是想我挨大师兄的训吧?”张水牛正色道:“不信,你去瞧瞧。”二人来到院子里,揭开水缸盖一看,里面果然装满了水,只见水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寒雾,不是碧寒水是什么?朱洛吓了一跳,道:“水牛,你大半夜就起来把水挑满了?”
张水牛望着朱洛,眼中充满深刻的感情,道:“三师兄,我知道你刚进入第二重,根基还不稳,平常坐下来修炼的时间又少,我怕误了你的修行,所以就……嘿嘿,嘿嘿,你也不用太感动啦。”朱洛凝视张水牛片刻,忽失笑道:“快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张水牛连忙道:“没有,真的没有!苍天可鉴,我的一片赤胆忠心……我是真心想帮助你啊。”朱洛转身就走,道:“哦,这样啊,那谢谢你,我就回去睡觉了!”张水牛一把拉住朱洛,道:“三师兄,我有一点点小事找你帮忙……对你来说是举手那个什么劳的。”
朱洛翻了翻白眼,道:“就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快放开我,我帮不了你。”张水牛一脸悲壮道:“我要你帮助我的这件事关系着我一辈子,难道你忍心看着兄弟就这么毁了吗?”朱洛奇道:“什么事这么重要?”张水牛放开朱洛,附耳说:“我对杜小雨杜师姐说要和她打赌,看她样子,竟真的想和我赌,朱三,这是一次大好的机会,你一定要帮帮我。”朱洛脑中立即浮现杜小雨那白皙的脖子,长长的眼睫毛,用银勺一小口一小口喝粥的样子。
抬头望去,快满十五岁的张水牛已经长得又高又结实,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头。不由叹道:“你找杜师姐打赌,我又能帮你什么了?”张水牛诡秘的笑道:“小三,我给杜师姐说了,让她藏你那颗珠子,无论她藏在哪里,我都能找得到,杜师姐听了当时就不服气,让我今天中午和她一谈,你说让她藏你的珠子让你找,她不是输定了吗?”
中午时分,张水牛和朱洛早早来到食堂,远远望见杜小雨正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吃东西,那火睛白猿在座位上抓耳弄鳃,样子甚是搞笑。张水牛带着朱洛走过去,低声叫道:“师姐。”杜小雨看着张水牛,冷笑一声:“谁是你师姐?东西呢,拿来!”
说罢平平伸出左手。朱洛见杜小雨的手干净白皙,五根手指十分修长,指甲也修剪得漂亮整齐,转头望去,张水牛也猪哥似的死死盯住那只手,哈喇子都掉了出来,连忙一碰张水牛。杜小雨哼了一声,将手收回。张水牛定了定神,从怀中掏出朱洛的那颗蓝色珠子,双手奉了过去,火睛白猿一把将珠子抢过,吱吱叫了几声,将珠子交给杜小雨。杜小雨凝神看了片刻,缓缓道:“就是这粒珠子么?”张水牛点头道:“是,如果我找到了,我想要师姐身上的一样东西。”
这时候食堂中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有过来看热闹的女弟子道:“这个呆头鹅,这半个月来天天往我们怡心阁跑,烦都烦死了,师姐,这次一定要给他点教训!”有男弟子坏笑道:“李师妹,是不是他没找你,让你烦死了?”众人哄笑一声,那李姓女弟子满脸通红,怒道:“狗嘴吐不出象牙,看我不把你舌头拔出来。”
四代弟子中有老油条笑得喘不过气来,有人怪声怪气问:“李师妹,你是用什么拔呢?”李姓女弟子浑身发抖,嘴中忽念了句口诀,只见空气一阵扭曲,一条长约两米的银蛇带着丝丝寒气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几个弟子见李姓女弟子动了真怒,大叫一声,飞奔出了食堂。
杜小雨凝视着张水牛,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忽微笑道:“那你想要我身上的什么呢?”张水牛似找到了几分自信,在杜小雨对面坐下,上下打量杜小雨片刻,道:“就要你的一缕发丝吧。”
杜小雨嫣然一笑,道:“那你输了呢?如果你的东西打动不了我,我可不跟你赌哦。”张水牛嘿嘿一笑,道:“身为药房最受宠爱的弟子,怎么会没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我的赌注就是——一粒增益丹。”
食堂中听到的人都一呆:“增益丹?这不起眼的小子有增益丹?”这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张水牛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不由猛增。杜小雨也楞了一下,道:“你有增益丹?”张水牛哈哈一笑,道:“身为药房最受宠爱的弟子,这四品的增益丹嘛,我刚好有那么几颗。”
他说完这话,就连他身后的朱洛都觉得脸上发烧:这小子,要不是前天听我说起增益丹,他根本连名字都不知道,还有几颗……真是难为情啊。
杜小雨点点头,将珠子收入怀中,道:“谅你也不敢骗我,我就跟你赌了……如果你们想在这颗珠子上做什么手脚,那就大错特错了。我的太虚心经已经到了第五重,刚好学了阻绝一切气味,防止追踪的法门……”
张水牛脸色聚变,吃惊道:“你你小小年纪,就……就到了第五层了,这……这不公平啊……”杜小雨冷笑一声:“现在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过了今晚,你就可以寻找珠子了,明天日落之前,如果没找到的话,那增益丹就是我的了。”说完就站身离去了。只听张水牛在身后杀猪般的喊:“师姐,等等啊……师姐,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