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七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
尽管说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知道整片大陆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不过自己身边的生活变化,没有一个人会忽视掉。
比如本来以为马上就会灭亡的陈国,竟然转眼之间迎来了中兴。尽管没有恢复战前的模样,但是击退了不可一世的周国两路大军之后,那些被收复的土地上,已经有了欣欣向荣的气象。
当然,所谓的击退,不过是官方宣传的说法。实际上,是因为拓拔明远无心恋战,急速撤退的他才会抛下那么多曾经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土地。
嗯,对,没错,是拓拔明远。而那个有着很有重量的名字的拓拔昌元,已经变成了过去时。他在他的军营之中被暗杀,受伤的他被拓拔明远立刻保护了起来,在那之后就失去了消息。而拓拔明远,做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军事上的决定,就是立刻撤退,放弃曾经在陈国得到的一切,甚至包括楚阳。
那些经历过百战的名将和精兵,撤退的时候也是迅疾如火的。在他们撤离之后,在变得无主的那大片大片的土地上,留下的只是荒芜。荒芜,荒芜到连希望都还没来得及来到。
再比如,齐国的东北四州,又重新走回了舞台之上。而故事的开始,同样也是死亡。
迎接死亡的那个人,名字是姚克威,曾经是齐国的洛州团练使。当然,自从他策动叛乱之后,他就再也不是了。作为叛乱军的最高指挥官,称呼他一声‘枭雄’,是丝毫不为过的。
他也确实做到了一个枭雄所应该做的。挟持了一个不能算天子的天子,号令着几个不能算诸侯的诸侯。事实上,这个人是整个叛军真正的王。
可是这个无冕的王,在太和七年的时候,迎来了人人平等的死亡。根据传说,他得到的是平静与安宁的死,一切都很是正常。而他告别人世之后,叛军正式的迎来了萧飒的时代。
年轻人往往是积极进取的。但是似乎,凡事总有例外。
似乎收缩的政策本来就是萧飒制定的一般,被他收回权柄的叛军,显得更加安静,像是暴风雨的前夜那样。几乎他们周围的所有人,都会感觉到那种让人窒息的高压。
不过毫无疑问,离东北四州千里之外的朝廷之中,是根本感觉不到这些的。在夺回孟州之后,欢欣鼓舞的他们,正在准备庆祝和平。
美好的,无与伦比的,难以抗拒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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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宁站在营地门口,身后的人行色匆匆。
他派去送信的士兵刚刚出发,收信的人则是苏维。说好了要给他三个月的假期,不过可能不得不食言了呢,这位年轻的将军想着。
转过头,看着忙碌的士兵们的他,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微笑。
终于可以回家了呢。
朝廷对于攻下孟州之后的下一步应该如何走,始终都没有得出一个统一的意见。一方面,南军的这几战死伤比较惨痛,同时叛军的真正主力始终都没有亮相,继续进攻会有危险;同时,无论怎么说,南军的东征行动还始终不败,占领一个州郡就止步不前,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原本声势浩大的进军,已经变成了鸡肋。所以南军,只能不进不退的在孟州待着,然后等待下一个命令。
一呆就是好久。久到整支部队,都显得有些生锈。不过还好。最后朝廷的决议,是回家去,重新守卫新京。虽然孟州的日子很难熬,虽然过年都没办法和家人在一起,不过能回去,就一切都还值得。
回去之后,自己作为新锐将领,前途会很远大。并且处在这样的一个战乱不休的时候,正好让武人建功立业。
天很蓝。空气很清新。世界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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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州。
两个年轻人推开了一扇已经有些老旧的木门,在吱嘎声中走进了满是蛛网的房屋。
曾经,这是那家叫做霏旸的酒馆,当然如今早已经人去楼空。
两个少年,走在前面的那人一袭白衣,风流倜傥的姿态让人看不出来他的身躯有些消瘦。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珠是深蓝的颜色,会使人想起深不见底的大海。
普通的贵公子会遍身珠玉,走起路来身上的声音很是好听,像是在风中的风铃。不过这个人,显露出来的却只是平凡。
平凡,有的时候,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平凡。无论衣服或是饰品都是非常普通的样式,可是在他的身上,却能够让人觉得有些不同。
他先开了口,声音很普通,是让人很容易忘记的那种。“还是没有找到你姐姐啊。”
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微微点了点头。
“这里就是她的店吗?很漂亮的地方。”他自说自话的走着,白衣服沾上了灰尘也浑然不觉。回过头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后的那人的视线有些迷离,眼里还含着泪滴。
他抽过来条板凳坐下,丝毫没有在意灰尘。“是想起来些什么了吗?倒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才会是怪事吧。”
“可是我始终都想把那些东西忘掉。”另外的少年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那就和我说说吧。”他显得有些满不在乎。“有许许多多事情,越想忘掉,记得就越是清楚,像是山川与河流那样,是让人没有办法忽略的存在。不过如果你非常努力的一遍又一遍的回想,那么事情就会变得不同了。那些确实发生的故事,会和你的希望你的梦想逐渐的混合,到最终融为一体,变得如同云的那样氤氲模糊。”
另外的少年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决心。“好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