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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聚散

日本东京远郊,凌晨时分,夜色已深,一栋久无人居的房子却依旧灯火通明。一间普通客房里,黎简坐在床前,疲倦的眼神中闪烁着自责。看着躺在病床上面如金纸的小黎远,黎简脑海里又浮现出十小时前的画面。

十小时前,那是黎简他们到达万岁崖的时候,快艇上几乎所有人都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爸爸,看那里——”四处张望的小黎远突然指着南方阴沉的天空喊道。

黎简听到一声“爸爸”,先是一愣,而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目光往黎远所指的方向投去,只见一道小小的光亮在南方出现,但那光亮却在阴沉沉的视野中急速的放大。等那光亮近了,黎简才发现那是一个拖着长长火焰尾巴的银白色物体,紧跟着天空中又闪现出了几架飞机的影子,“不好,那是……”

陈思几乎是一回头就认出了急速飞过来的那抹银白,与往常温和平静的声音不同,陈思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而尖锐,“反舰导弹!快跳海——”陈思与吴楚的反应之快令人咋舌,话音刚落就听见“扑通”“扑通”两道干脆的入水声。而黎简的第一反应却是转身护住身边的小黎远,等到他想带着黎远一起跳入海中时,已经来不及了。反舰导弹的速度何其之快,眼看导弹将至,突然“咔擦”一声,黎简看见一道狰狞的闪电骤然撕裂整个南方的天空的阴霾,紧跟着反舰导弹才到了。

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黎简只感觉到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被抛上了天空,恍惚间隐约听到了阵阵雷鸣般的声音,接着就有水滴打在身上,再跟着整个人又从空中落下。“扑通——”黎简感觉自己又坠入到海水中,被冰冷的海水一激,原本混沌的意识几乎一瞬间就恢复了清明。双脚从容一蹬,黎简便浮出了水面,看到怀中的小黎远并无大碍,只是面色略显苍白,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他看到周围的世界时,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堕入修罗地狱。不过须臾,海上竟已经开始下着瓢泼大雨,乌云遮住了整片天空,只有闪电会不时的点亮苍穹。平日里蔚蓝色的海水,似乎一瞬间变得漆黑如墨,随着雨势不断加大,海上还飘起了一层朦胧而诡异的雾气。隔着重重雨幕,黎简发现了先前乘坐的快艇依旧安然的浮在海面上,只有一枚格外显眼的银白色导弹洞穿了快艇甲板,导弹的后半截露在外面——它没有爆炸!

陈思、吴楚纵然阅历无数,也不禁为眼前的一幕所震惊。不过,到底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其心理素质非比一般。一番计量,他们很快告诉黎简趁着现在逃走,雷雨天虽然会给他们撤离造成麻烦,可是却能给天上的飞机带去更多的麻烦。

黎简他们不知道的是,雨幕另一端,天空中不时划过如枝杈一般的闪电给飞机带去的麻烦究竟有多大。

“报告基地……AGM-84(捕鲸叉导弹)因……不明原因未能爆……目标区域……恶劣,请求返……”由于恶劣天气,飞机的通讯系统似乎受到了干扰,战斗机飞行员福德,也就是负责此次行动的队长只能断断续续的向空军基地汇报当前情况,正在他准备要请求返航时,突然飞机失去了与基地的联系,接着驾驶舱里响起了警报“电传操纵系统(FBW)受到强电场干扰,请驾驶员马上启用机械控制系统备份紧急迫降。”不仅仅是福德,同一时间,几乎所有的飞机都响起了这样的警报。

“轰——”先是一架全电传操纵系统(FFBW)的战斗机直直的栽进了海里,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海面。另一名飞行员似乎为这一幕所骇,竟愣在了驾驶座上忘记了动作,于是,他成了另一道海上的火光。紧接着,又一架飞机在紧急迫降途中变成了下一道光。再接着,最后一架飞机撞在了万岁崖上——绚烂如花火一般,而它的驾驶员福德已经吓得跳伞求生了。

黎简只回头看了一眼那最后的火光,微微叹息一声,又藉着它的光亮,背着不知何时已经睡着的黎远在雨中继续潜行……

“笃笃笃——”,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把黎简拉回了现实。

“请进。”黎简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

“小远怎么样了?”吴楚轻轻地走进房间,又轻轻地问道。

“烧已经退了,但是人还没有醒。”黎简只是看着黎远,头也不抬的应道,“这都怪我,一路上都没注意到小远不是睡着了,而是病了。”

“你不必自责,事急马行田,而且这事更多的还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连累了你们……”吴楚突然停了一下,略带犹豫的开口,“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老陈想和你聊聊,方便吗?”

黎简突然抬起了头,眼神中一下子迸出锐利的锋芒。许久,黎简轻轻地点点头。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是黎简见到陈思问的第一句话,语调里要一点点连他自己也难以抑制的激动。

“昨天你看到了那么多,听到了那么多,早该猜到了,不是吗?”陈思指了指自己和吴楚道,“但是,我应该叫你简离,还是黎简呢?”

“果然,这么久我还真是在与虎谋皮呵,接下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带我和小远回国了?”黎简自嘲一笑,把那个“虎”字咬得很重。

“黎简,你何必如此草木皆兵。如果我要对你不利的话,我能让你猜到我的身份吗?你认为我要带你回去?可是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去?”陈思突然莫名的笑了,“诚然,我是不知道你在月球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回来的,更不知道小远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我认为这最好成为一个秘密。这个世界已经够乱了,而我是一个喜欢平静的人。还有,我不喜欢你我之间用现在的方式对话。”

黎简恍然,陈思夫妇已经表现得足够坦荡,是自己风声鹤唳了。那自己之前是不是有些咄咄逼人了?黎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声如蚊蚋的吐出一句“对不起——”

“明天我们就要回国了,以后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吧?”陈思仿佛没有听见黎简的道歉,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可是毕竟一起经历过风雨,突然要离别,还真是有些舍不得……我的小侄孙呢。”陈思突然轻轻地拍了拍黎简的肩膀,转身就走到了窗前,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不再说话。

“不如就一起回国吧!”看着窗格里那个孤独的背影,黎简突然喊道,“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了。”

良久,才从窗边传来一个“好——”字。这一声姗姗来迟的应答,仿佛是从那无限遥远而孤寂的夜色中传来的,让黎简觉得有些不真实。

……

第二天,当趴在黎远床边的黎简醒来时,窗外的太阳也已调皮跳过窗棂跑到了床沿。黎简看黎远面色已经大致恢复正常,估摸着黎远的病已好了七八分,一时心情大好。然而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被接下来的另一件事破坏了。

黎简找遍整栋屋子也不见陈思夫妇的身影,后来他心中渐渐也明白两人已经走了,最终陈思书桌上的一个信封证明了这事实。

“黎简,我的侄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不必怀疑,我们确实已经离开了这里。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你太出名了,跟着你我们太容易暴露。当然,这个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你的容身之所。我已经给你留了一点盘缠,祝一切顺利,另外,照顾好我的小侄孙。”信的内容很简短,末尾的署名是陈思。

另外信封里还装着一沓钞票,黎简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万,整整二十万的日元。

“果然是一点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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