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微寒,银光满地,凉风遥渚。
此刻,已是子时,夜雨过后的罗菲城,千家灯落,万物沉寂。
拥有数百万人口的罗菲城,已完全被黑夜吞噬,只有偶尔穿越街巷的马车声,在默默地回应这寂寞的夜。
凡人皆入梦,除了灯红酒绿的青楼舞榭,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可湖心岛渡头,却传出稚嫩的习武声,但因地理位置偏僻,其他人才听闻不到。
一袭黑色袍衣,胸口纹着一朵大红花,纹饰如层叠卷浪,在这位少年行云流水般的武动下,衣带随之也烟幂层峦。
“猩性大变!”
躬身屈膝,捶胸晃脑,如在莽山丛林之中,原始而狂野,奔腾却收敛,要有敢与虎相搏的心性。
“猩猿舞爪!”
以手为爪,用爪作绫罗,要将猩猩的威猛罡气,演绎成翩跹挥舞的红绫,愈刚愈柔,刚柔并济,以寸劲相攻。
“金刚咆哮!”
呲牙咧嘴,怒眼圆瞪,完全释放出修武者的怒气,并以气化形,通过咆哮而发,将拳劲与精神力融合,达到辅助攻击主招的目的。
《金刚拳》,荒级一阶功法,仅此三招,可从孩子那冷峻的眼神里,掌船的老头已看出,这名来自乡下的少年,甚至有了些癫狂。
“一本破烂功法,已练习了百十遍,这真是一名少年的行为?!”
老头惊悸之余,便想起自己这般大时,练功逃懒如家常便饭,子时更是睡得一塌糊涂,跟这少年相比,是在太让人相形见绌了。
他摇头叹息,照少年这种状态,此人一天的修行,就三倍于常人,这种刻苦程度,至少在他这个年纪,整个罗菲城,再找不出第二个。
无休止修习的结果,便是四肢浮肿如水泡,画寒的血管筋脉,外凸如虬蛇,哪怕轻轻触碰,都会带来针扎般的剧痛。
痛苦,深入骨髓,怕是连常人无法忍受,可饶是如此,画寒也不允许自己停下。
昊天大陆的功法,可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每种属性,可分为乾坤洪荒四级,每一级又分为九阶。
画寒研习的《金刚拳》,乃是昊天大陆,最原始最低级的功法,仅能增加力道,无法凝聚昊气,充其量只能强身健体。
可饶是如此,在没有旁人指导,也没有高深的功法书的情况下,他就是靠着这种勤奋,拿到了进入天明修行的资格,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山沟,走到了这繁华似锦的大都市。
少年不是白痴,也没有失痛症,他只是很清楚,自己非常渴望得到力量,因为那样,他才有能力去一个地方。
“妈的,再来!”
几乎陷入癫狂的画寒,根本不理会旁的事情,又再次扎起马步,仅凭着超强的意志力,再次挥动起充满血丝的臂膀。
“孩子,太晚了,该休息了。”老人站在青苔石阶上,好意提醒道。
“多少遍了?”少年收功,癫狂气息卸下,随之是满脸的倦意,他知道这老头,一直在观看自己练功。
“一八十一遍,孩子。”不远处,老头脸色,也不禁动容。
累到瘫痪的画寒,跟着老人回到小屋,内部极其简陋,仅有一床一桌而已。
画寒向老人道谢,然后不在意浑身的剧痛,径直躺在木地板上,头枕着包袱,陷入了深思之中。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几乎是少年临睡前,唯一思考的事情。
这十多年来,重生所带来的巨大喜感,却随着意识的逐步清醒,而变成了深深的疑惑,甚至是忧虑。
他拼了命地回忆,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却也只想到一处叫[世界尽头]的古怪地名,以及几段飘渺星辰、黑暗荒岛的记忆碎片…描述的是一处光怪陆离的景象,言语根本无法去形容。
最离奇的是,每当回忆起这些场景,他的内心深处,便会涌动出一股强烈的信念,甚至比火山爆发还要猛烈。
在那种心念的催动下,似乎就算自己九死一生,历经万世的磨难,也必须找到这个地方,就好像与生俱来的使命一般!
“真奇怪,这世上,怎会有这种地方?”
饶是自己完全不信,可这是有关身世的唯一记忆,权势、地位、力量...没有什么东西,比身世更让画寒挂念。
而且这些年来,他完全意识到修武的重要性,毕竟谁也不想刚外出游历,就被山野强盗点了“天灯”。
为了能够获得“自由”,为了有实力走遍整个大陆,为了弄清自己究竟是谁,画寒秉承“磨刀不误砍柴工”的精神,疯狂地修行武学。
只可惜,自己得到的这具肉身,年纪太小,昊天根基单薄,若想尽快提升修为,只能依靠不间断的苦练。
想着想着,画寒逐渐昏睡了过去,只是躺在床上的老头,看着这个少年,嘴角扬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第二日,画寒早早起床,他辞别老人,沿着青石板路,朝小岛中央走去。
天明学院,位于城西北的断桥湖中央,一个占地千余亩的湖心岛上,进出行舟,几乎与世隔绝。
作为排名第十七位的初级学院,天明的金字招牌,在中兴皇朝闻名遐迩,谁能进入天明,就意味着以后的路,几近平步青云。
岛上山峰清秀,瀑布潺潺,四周莽丛遍地。
奇珍异草薇薇香溢,竹林绿荫黑幽,翠叶浮动,倒影随湖水波澜摇曳,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在一片青翠围裹之内,学院的建筑就藏于其内,远远望去,只能窥探到青苔铺垫的高大塔尖。
今天,是新生报道之日,画寒来到学院门前,青古大门紧闭,想是未到开门之时。
大门并非是传统的石狮镇守,而是两位老者模样的雕像,皆高九尺,左边行作揖状,右边呈颔首状。看这斑驳不堪的残破躯体,早已青锈模糊,风化地厉害,怕是已有了些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