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就如同不经意睡着了,醒来时就到了明天。李涵的脸色渐渐好起来了,但还是要穿很厚的衣服,他喜欢橙色的衣服,不论是运动服还是长风衣。每次放学跟他走在街上他都会哼着名叫《秋日》的曲子,是一首韩国歌,名字一样,却不是老板常哼唱的那首,曲子的本调有着淡淡的悲伤,但他哼出来却是满满的幸福。
他从不会主动牵我的手,但是会别扭的看着我,带着一抹黄昏的红晕。他就如同这个秋一样,带着暖暖的金红色,他说他喜欢黄昏的阳光,暖暖的,略微有些刺眼,但照多久都不会刺痛皮肤。他小麦色的皮肤总会在那种光下变得金灿灿的,不像画中诠释的,他不会在那种阳光下展开双臂表示他有多热爱这样的光芒,但就那么站在那里,总是让人感觉这样的秋这样的阳光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两个男人自然不会像男女情侣一样黏腻在一起,走在一起也习惯双手插兜各自顾及自己。我也只是在觉得天气太冷的情况下才会习惯性把他的手握进自己手里,但握住才发现整只手冰冰凉凉的人其实是我。
我会在这种时候愣神,然后才反应过来那个双手永远冰凉的人是哥,而不是面前这个捂得很厚实的浑身都散发着暖暖光芒的人。
老板最近忙碌起来,或许是因为天气凉爽下来,整个人也更加勤劳了,他会更加疯狂的在钢琴堆里跳着不搭调的街舞,有时甚至开着性感的爵士乐跳一整天,优雅中带着些许萎靡的音乐总让我产生在酒吧工作的错觉。老板喜欢在这个季节开始疯狂的买酒,调试出各式各样的酒放在钢琴上,像是一架钢琴就是一种酒,或是带着清爽的果味,或是浓郁的酒精混合物。
老板说他以前是酒吧老板,是VIP制的,他就是在那认识的那个人,喝着清亮的蓝色鸡尾酒,连唇都清亮起来。他说那时的他会在酒吧里跟一帮人喝得伶仃大醉,萎靡的样子跟酒吧里的每个人无异。老板阅人无数,这样的人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触动,他那时只是觉得那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客人,连脸都没有记下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老板都会在同一个地方看见那个人,或是带着一帮朋友,或是自己,点着同一杯蓝色鸡尾酒,时间久了老板也会主动凑过去聊两句,两个人性格不合,所以总是不欢而散。老板看得出那个人应该是刚失恋不久,从不打理自己,也从不搭理别人,他虽然不是一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却是一个很八卦的人。
久而久之,两个人也渐渐会说点什么,不过总是会在暴力中进行的,挨打的当然永远都是老板。老板当时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呵呵的笑着,他问我们是不是他就是皮太痒了,那样被打,竟然就那样喜欢上了。
有一次酒吧所在那个片区大规模的停电了,老板突发奇想,在酒吧里点满了各式各样他曾因为好玩买的蜡烛,一时之间整个屋子竟然浪漫得不像样。因为那个人的关系老板不经意买了一架极漂亮也极贵的白色钢琴,当然,那钢琴便是现在琴行里最中央那架。在老板百般哀求下,那人终于答应了,老板自己跳上房梁把特大号电池装进大灯里打在那个人和钢琴身上,整个昏暗的屋子只有那么一个地方亮,那天那个人穿着几天没有换的蓝色西装,满脸倦容,胡茬邋遢,头发呈鸡窝状,但当钢琴响起来的时候,好像有魔力一般把所有人都拉了进去。
老板的追求史中带着各种滑稽的片段,比如那天抬灯的时候因为太兴奋整个人掉下来摔断了腿,比如为了跟那个人一起溜冰刻苦练习,因为练得太晚被溜冰场老板叫保全扔出去,比如本想给那个人一个浪漫的惊喜,自己却因为手忙脚乱掉进喷泉里等等。
老板是个热血的人,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他带着他特有的笑面对一切,感觉他的一切都那么随性,想要干什么就可以干成一般。我知道老板真的是极有能力的人,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在那个人面前受挫,他跟我说那段时间简直就是心力憔悴,那样的挫败感让他觉得他这辈子受这么一次就够了,再也不想受第二次了。
“那你后悔过吗?”李涵也坐在我旁边,起初做得笔直,到最后也因为太累整个人靠在我身上玩我的手指头。
“从来就没有过。”老板抬眼看我们,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从没消减过的自信“选择他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
老板伸了伸已经有些麻的腿,换了个姿势说“他是我值得那么做的人,尽管我们在一起后诸事不利,被人唾弃,我依旧这么觉得。我也曾经问过他有没有后悔跟我在一起,他那时只是反问我‘你是傻的吗?’”
走在去李涵家的路上,李涵第一次主动牵起我的手,抓得很紧,指尖泛着白,脸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看着前方。
“顾夏,你说……”李涵看了看我,终于还是摇摇头“算了。”
“你有没有发现从琴行到你家有一条小道,近到不行。”
“是啊。”他点点头,还是看向前方“要走那条路吗?”
“太黑了。”我摇摇头,那应该不算路,窄得只能供一个人前进。
“哦?你怕黑?”
“不怕,但不喜欢。”
“那怎么还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
“妈说这个颜色适合我。”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真是麻烦的人。”李涵撇撇嘴,再次把视线放到前方。大概是因为手握得太紧了血液不流通的关系,我们牵在一起的手始终没什么温度,他终于顿下来拉起我们已经冻得发紫的手,轻呵了口气,看着我眨了眨眼“顾夏,你后悔吗?”
“……你是傻的吗?”我偏过头看向他,不知不觉说了跟老板老婆一样的话,引来李涵咯咯的笑声,他想了半天,终于问我,按这么理论推下去,你是不是受呢?
走过一排排昏暗的的路灯,天已经黑成这样了,除了我们偶尔的话就听不见其他声音了,但突然间不远处墙角传来了有些耳熟的女声“放开,你们想干吗?放开我!”这声音……不是陆圆圆吗?她来这干吗?我急匆匆的跑过去,果然看见三个男人把陆圆圆围在中间。
“圆圆?你怎么在这?”
“夏夏,夏夏,我……”陆圆圆终于大哭起来,听得我一阵慌乱“你别哭啊。”我匆匆往前走了两步,却被拦住了。
“怎么?想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什么样。”老套的台词。
“这么晚了,回去洗洗睡了不是很好嘛。”我勾起嘴角,推开拦着我的人,并也激怒了三个人。一个人抬着拳头冲过来,我匆忙躲过,另一个的拳头已经到了我的正前方,这时李涵突然冲过来给了那个人一拳,我给了他一个感谢的笑,又警觉的看着那三个人。
“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李涵的靠着我的背,虽是埋怨,却带着笑意。
“不然你也找个地方休息休息,我一个人对付的了。”
“不是我小看你,但我还是觉得悬。”
“这还不是小看我。”一阵拳打脚踢,三个人终于不死心的跑了,我松了口气转过身,却发现李涵嘴角挂彩了。我走到他面前嘿嘿的笑起来,说他不行就找个地方看戏就好,挂了彩怎么回家。李涵反瞪了我一眼,反驳了一句“要你管!”
“唉,还不去看看那女孩。”李涵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侧脸看着墙角的陆圆圆。
“夏夏,我终于找到你了。”陆圆圆毫无避讳的跑过来抱住我,鼻涕眼泪摸了我一身,我身体僵硬的看向李涵,就看见李涵揉了揉嘴角,根本不往我这边看。
“你怎么会在这?”我把陆圆圆拉开,看着她眼泪汪汪的一边抹眼泪一边吸鼻子,委屈极了。
“我,我来找你啊,谁知道,谁知道迷路了。”
“找我干吗?”
“我,我想你了嘛,都不来看我。”
“课不是星期六的吗?再说今天都星期五了。”
“我就是等不了了嘛!”陆圆圆嘟起嘴侧过头“他是谁?”
“他是……”
“我是他同学。”他笑着过来伸出手“你好,我叫李涵。”
“你好,我叫陆圆圆。”陆圆圆也伸出手,两个人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注意力又通通到了我的身上。
“我家离得也不远了,我先走了。”李涵转身准备离开,我便想也没没想的拉住他。
“挂了彩怎么见你爸妈,等我会儿,把她送上车咱们去我家。”
“夏夏,你不送我回家?”
“对不起,今晚没办法,我等会儿把你送上出租车。”
“那算了,我知道怎么打出租车。”陆圆圆不由分说的跑开了,我愣在原地,倒是李涵先叫我赶紧去追。我们跑出巷子的时候陆圆圆已经不见了,叉着腰叹了口气,那女人怎么回事?够奇怪的。
“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一个女孩在外面不安全。”
“恩。”我俩刚准备去其他地方找找,就看见一辆出租车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后面坐的正是陆圆圆。明明这么晚了,都能这么快打到车,够厉害的。
我拉了一下李涵,让他别找了,说她已经上车走了。拿出手机给陆圆圆发了个短信,让她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涵好像状态不是很好,喘息的声音很大,手又开始冰冷泛白。我半强迫的把他背在身上才发现他异常的轻,缓步走在大街上,耳边总是能一遍一遍听见“我自己下来走就行了。”诸如此类的话。李涵的声音沙哑虚弱,粗大的喘息的声音一点都没有消减,我开始埋怨他身体不好就别那么逞能,心里满是懊恼,刚刚就不应该让他进来掺和。
“难道要看着你挨打吗?”李涵不服输的反问,下巴咯得我的肩膀有些疼。
“喂,你不会有什么病吧?”
“有没有你这么咒人的!”
“好好好,不然咱去医院看看?”
“这么晚了哪家医院还开门。”
“有值夜班的。”
“跟你说了我没事了!”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喋喋不休了一路,经过那巷子的时候我竟忘记看看哥怎么样了,就这么上了三楼,却敲了对面爷爷家的门。
“是小夏啊,快进来快进来。”开门的是奶奶,她忙开门让我们俩,爷爷正看着一台破旧不堪的小电视泡脚,见到我来了连忙叫我们坐下。
“不了不了,爷爷,今天我来,是想请你帮我看看我朋友。”爷爷以前是个老中医,干了一辈子,如今年近八十了,也干不动了,爷爷给李涵搭了好一阵子脉才说:“有点发烧,回去得好好吃药好好休息。”
“只是有点发烧?”
“恩。”爷爷点头笑笑,就听见李涵在旁边埋怨我大题小做,我俩道别离开了爷爷奶奶家,回家翻腾了半天找了点药让他先吃了,自己拿了酒精棉签走过去。
“你干吗?”李涵身体向后倾,脸颊微红,正瞪着我。
“擦酒精啊。”我蹲在他面前想凑他近点,这灯光实在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我自己来。”
“你坐好就行了!”我沾了沾酒精不由分说的擦上去,他立马惨叫出来,让我轻点。我看着他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来“现在想着疼了,刚刚干嘛去了。”
“我可是在帮你,你什么态度!”
“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了?”
“没有了没有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不会吃人。”
“真的没了,你也不看我穿多少。”
“是赶上冬装了,好了,你先打个电话给你妈,我去煮个鸡蛋。”
“我不饿。”
“谁说是给你吃的,是用来敷脸的!”
“你浪费国家粮食。”
“敷完了我吃!”
“你……”
“你什么你,没事去我屋里睡去。”
“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去躺着,一会儿药效上来了就困了。”
煮好鸡蛋回来,李涵早就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是乌青乌青的,小心翼翼的把鸡蛋敷在他脸上,睡得真死,。如果换做是我,有人碰我我一定立马就醒了。觉得敷得差不多了,才把鸡蛋壳磕碎了把鸡蛋扔进嘴里,还有点温度,不过味道怪怪的。爬上床侧过身看他,却睡不着了,压着心脏睡不会难受么?把他推平也他掖了掖被子,自己也平躺下看着天花板,今天哥过得怎么样呢?刚刚怎么就忘了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