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人,不是要你成为我希望的样子。你要仍是你自己。
——盛若颐
太阳从下午四点钟的角度射照进来。一个废弃的仓库,空旷得一览无余。在二楼触目可见一个赤着上身的少年大汗淋漓的打着沙袋,他的头发像被一勺水给浇湿,厚实的肌肉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印出凹凸分明的条痕,凹的成分描述着力量的蓄积,凸的部位讲述着疯狂的强劲,起伏有致的凹凸相间结构叙述着令人不安的健硕。少年不停地击打着沙袋,甚至可以把拳击手给比下去,全身的肌肉紧绷着蓄势待发,他的眼神冷得像是一匹杀伤力极强的苍狼在窥视着唾手可得的猎物。
少年把自己折磨累了以后,坐在窗上,背靠在窗沿,架起的腿上放着一只结着茧的手背,脖子扭向窗外,把视野所见的绿地当作出神的对象,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那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目光落在可以看到的地方。他身上的汗也像隐熄的篝火,在时间的强威下慢慢地冷却,接着风干,在紧绷的皮肤上暂时关闭了汗腺的阀门。
分秒的累积犹如用砖块砌起一座大厦,足够的休息被时间不留情面地带走。少年走近一个原来的旧车间,里面有一个水龙头,水龙头上扎了一条塑料软水管,少年拿起水管把全身浇了个遍,洗完之后来到那间用来做卧室的小房间。房间打扮的还算精致,陈设布置虽然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和一张椅子,整齐的被子放在一个床角,桌子上有一些杂志,一些屈指可数的的书籍,书被翻阅得仿佛不堪负重,书角被磨得不成样子,它们安静地躺在桌上。原本被剥蚀的墙壁也贴了一层报纸,墙的四面还有当时最流行的歌星的海报,这整个房间给人的印象真是与外面产生强烈的反差,显得格格不入的感觉。少年穿起早上换下的没来得及洗的衣服,用毛巾稍微把头发上的水擦干后,就把毛巾扔在椅子上,架起一只脚,用双手枕着头躺在床上,表现出一种悠闲的姿态。或许也可以恰当的理解成再做哲理的深思,但显然这样的环境,以及人物这样的搭配,没有给出这种深邃的氛围。
突然楼下上来两个人,年纪也和少年差不多大。他们人还在楼梯上,声音就已经先爬上了二楼打起了招呼,礼貌伴随着搅乱的脚步声也有相应的和谐。“大哥,杜哥叫我们帮芯姐到夜市去把保护费收回来。”
此时的天色向晚。少年瞎想着,我差点忘了,黄昏还可以用傍晚来形容。但夕阳的最后一丝温暖是为谁在停留?
“保护费不是一直都是她收的吗?为什么我要去?”
“杜哥说怕芯姐应付不了,因为新来了几家小贩,万一他们坏了规矩就不好了。”
“呵,有谁还敢欺负她啊!那你们先过去吧,我随后就来。”
那两个人就这样下去了。少年靠在床上闭目休憩,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们去了没一会儿,少年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焦躁,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正在急切地等着他,突然就挣醒了过来。拿出两粒口香糖,扔进嘴里,弯腰穿上那双旧鞋。起身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少年走出小巷,经过荩邦中学,来到一条连平时学生也喜欢贪近的偏僻小路。天色朦胧,夜幕下来,路灯昏黄的光线涌向地面。走着走着看到前面角落虚实的灯光之间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原来两个小弟在围着四五个学生。少年不看倒还好,看了之后火从心头起,怒自拳上来。嘴嚼着口香糖大声唤道:“浩贤、佑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两个人转过头来,看着大哥锋利的眼神,说道:“没有,大哥,我们在叫他们还钱而已。他们欠了我们的钱还没换呢?刚好在这里被我们路过看到了他们。”
“你们什么时候钱多到有出借的程度?不是早就说过了不能敲诈学生的吗?你们为什么屡教不改?”
“没有啊,大哥…”
少年把话抢过来,怒道:“还狡辩,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德性?”然后两个人低下了头不敢作声,垂头丧气得就像是两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一蹶不振。
少年走了过去,看到三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少年没来得及说话,人也没仔细看,一个活跃的女生看到少年,当做是救星,赶紧辩护说道:“我们没有借过他们的钱,我们压根就不认识他们。”另外一个少女见到他之后,却低垂着头,脸色红得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一幅羞涩的样子。可少年不留心。即便留了意,也是以为这是理所当然表现出来的害怕。不可能有多余的想法。
其中一个男生叫了一声,“请问你是予弋吗?”
少年定睛仔细一看那男生,略想了一下,把眉头一皱,“你是楚暮?”
那男生激动地叫道:“你真的是余予弋!这三年你都哪里去了,没你半点消息,学也没来上?”
刚才低着头的少女一听,猛然抬眼一望,像是黑暗里点亮一盏灯火。看着少年,心里暗想:原来他叫余予弋。
可少年把眉一松,不屑地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们走吧!”
然后转过头对那两个分别叫做浩贤、佑守的小弟说:“你们还不跟我走!”
没把那他们五个人放在眼里,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少年有些愤怒的把口香糖拿了出来,缠在左手无名指上。对少年来说,与其说这是解除愤怒的手段,不如说这早已成了变更不了的习惯。刚才低头的少女看着少年的背影,看到他的手势,又陷入幻想之中。
少年带着两个小弟走在路上,呵斥道:“早就跟你们说过了不能敲诈学生,难道你们要坏了我定下的规矩不成?我该如何惩处你们?”
“大哥,你知道现在的钱不经花。现在我们的口袋也是空的,日子不好过。”
“你们又去赌了?”
“恩,钱又给输了。”
“早就告诉过你们远离赌场。赌这东西,基本上十赌九输。赢了,你想赚更多;输了,你又在思考翻本的事。要自己把握,要有个度,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浩贤和佑守默无一声的像是在认真地接受教导。少年看他们也有悔改的意思,至少像是在认真听。再看在平时跟了一场的份上,就从裤袋里拿出几张不小的钞票,分别给了两个人。抛下一句,“先用着吧!”
“谢谢大哥!”两人既兴高采烈,又异口同声道。
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夜市。看到一派繁华又混乱的景象,闹哄哄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远处一个水果摊位,一个女子背着一个斜布包和老板争吵,闹得不可开交,争执不下。那女子长相容貌很好看,她的颈脖上还系着一条纱巾,不过这比小学生带的红领巾要好看得多,在这深秋的天气里添增一层美韵。她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在空中左指右点,盛气凌人,让人一看就可以看出她的强势。
这家老板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拿出水果刀来吓唬那名女子,旁边还站着几个拿着扁担伙计。少年看到这一幕,一马当先,疾走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水果刀夺了过来,顺便用另一只手拿起一个苹果,目无旁人的用水果刀不紧不慢地切了一小块,然后用刀尖把切好的那块苹果放进嘴里,悠闲地吃着,不像有他什么事。少年吃着苹果的同时,眼中透出寒芒,眉头一皱,突然发难,把手里那个苹果扔了起来,然后快落到眼前的那一瞬间,水果刀从他的右手疾驰飞出,把那个苹果结结实实地钉在支梁上。这个动作一气呵成,天衣无缝,连贯之极,看得那些贩子和周围的人直从眼神里透出呆来,张开的嘴巴忘了怎么出气。这时候浩贤和佑守也过了来,闯入这个局,摆出一副出仗的姿势,明显很有优势的气派。然后声势浩大的说了一声:“芯姐,我们来了!”
芯姐说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正要和他们动手呢!”这芯姐名叫杜芯,是杜哥的妹妹。她生性豪放,性格开朗,热情洋溢,人缘好,几乎在哪里都吃得开。
少年对那群贩子说道:“我们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们。你们也算是给自己的人身安全买一份保险,别无他意。”
那些被威慑住的贩子巴不得听到这句可以下台的话,就也不算很不服气地把该缴的费用都付了。
然后余予弋、杜芯,还有浩贤和佑守四个人就把整个夜市的保护费都收齐。接着四个人进了一家饭馆,搓了一顿像样的晚餐。整个吃饭期间,杜芯总是会时不时地看向余予弋。饭后,余予弋把杜芯送回家,然后就回到了那废旧的仓库。佑守、浩贤相邀着去了浪荡。
原来那五个学生是荩邦中学的学生。那个被叫做楚暮的男生看着走开的少年,喃喃道:“没想到他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刚才那说话的少女赶紧发表意见说道:“放了学后本想走近路,没想到险些遭遇不测。看来走路也不能偷懒啊。”
楚暮回答道:“还好我这初中同学人还不很坏!”
那个低头羞赧的少女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你说的那个余予弋。”
楚暮道:“他啊,是我初中同学。在初中的时候我就听说,他是一个孤儿,虽然他有养父,不过没有养母。然后初三那年,他的养父意外而死。他几乎没有朋友,虽然我当年和他是同桌,却还离朋友这个称呼有一定的距离。或许是由于他养父的死,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导致他初三那年沉沦了下来。他开始放纵自己,不以学业为重,和外面的混混呆在一起。不过他更像是在打发时间。但他人很聪明,上课经常睡觉,还能每次考试都挤入中上游行列。有时候我也羡慕他,我撑死了才冲到中等水平。我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中考结果,他本来也应该是录取在我们班的。可惜,这三年来,刚才是我第一次再次见到他。”
少女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样的话,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从刚才来看,他至少良知尚未完全能泯灭。”
楚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刚才那个急着说话的女生是胡晓依,而那个低头少女正是盛若颐。其余两个男生一个叫做唐明,一个叫做宋元清。他们同是三年二班的学生。三年二班是本届高三最有潜力的班级之一。而在班级上,又数他们几个是拔尖的学生。盛若颐和胡晓依是两个才女。而楚暮、唐明、宋元清外加一个秦朝是二班四大才子。他们这次一起走回家是想更好的商量一下,不久之后怎样利用难得的两天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