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后悔的假设,用如果、假若、要是…
我们往往摒除了所有的不利条件,想要的好结果都被留了下来
可一切假设的背后,是一片未知的旷野
就像走过的路,在启程之前也是很美好的期盼和想象,可走着走着,自然而然就有了偏差
日头隐入云窝,像是受人情绪的影响,或者说是天气影响了人的情绪。
今天是星期一,新的星期,新的开始,新转的圈。余予弋搞不明白为什么昨天一整天都怅然若失,或许是秋末冬初应有的情绪吧。那股冰凉的失落感把心抽得空荡荡,让人很不自在,简直不知道怎样才能好过一点。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可是又一个人太久了,早已习以为常。他不敢承认是在内心里想念着那个姑娘,因为这事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仅仅才见过几面而已。虽然吻过她的眼睛,可那真是不由自主的,给了一个叫做身不由己的理由。他又想起那姑娘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还有一味眼泪,咸咸的,至今仍然回味无穷。他自己不愿承认,可是心里有清醒得很,并没有否认。最骨子里的东西在作祟,暂时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命名。
余予弋又是嚼着口香糖,走去医院上班。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却好像很舍不得,真是不甘心就这样流失了,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自己什么都没有,连住的地方也羞于见人。有的时候,想到若是以后再也见不到那姑娘,真是一股语言形容不来的感觉,整个心也跟着气馁,别提有多扫兴寡味。真不知她是何时在心里悄悄地重要了起来的?余予弋也真够笨的,至今还没把这点想通。可是谁想得通呢?正所谓是: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吴老昨天看到余予弋工作的时候病怏怏的,没有前几天那样利落,好像有什么在减慢他的工作效率。吴老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原委,在心里叹口气,年轻人是这样的,除了事业以外,就只有感情的事才会如此心神不定。吴老腿脚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缓慢地走走还是可以的。他去了一趟学校,权当散步一回,到外面散散心。
余予弋拖完地之后,清洁窗户到吴老病房窗口时,吴老手里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瓷杯,笑着走了出来,说道:“小伙子,看你这两天心情不怎么好,闷闷不乐的样子。”
余予弋没有回话,像是默认,又像是说我本来就这样,没什么不同。可他的内心却还是认同的,自己的秘密被洞悉,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人就这样,是要有自己的秘密的。谁要是不识趣,一味地去剖析别人,肯定是会惹人生厌的。而若是把握分寸,又可以讨人喜爱。凡事都这样,只有把握个度,进展才顺利。而吴老深谙此道,并没有继续揭露,而是转移话题,说到另外的事上。
他看到余予弋像死鸭子的嘴,就在看不见的空间里无声地感慨,这个年轻人啊,真是又气又笑。他走过护栏旁边,把手靠在护栏上,又马上转过身看着他,笑着说:“我给你推荐一份工作,你看怎么样?”
余予弋定定的看着他,在等吴老继续往下说,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吴老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荩邦中学图书馆刚好要招图书管理员。我询问了一下,工作也简单,就是整理书籍,把书籍分类摆放之类的。还有就是顺便做好防尘、防潮、防盗等等一系列不算复杂的工作。不知道你可有意向?”
余予弋没有说话,他在想着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这样的话就可以离她近一点了。但就是难以决断。吴老想通过里面的书应该可以动摇他,这样又可以给他面子,看上去不像是为了那个姑娘才去的。便给他一个下台的机会接着道:“在图书馆里工作,你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阅读你喜欢的书。图书馆的书虽然不是浩如烟海,但是总够你看上好一阵子的。工资和你这里的工资差不多,但是能让你学习到更多知识。”
余予弋想了想,觉得这个条件很丰厚了,就像天上掉下个馅饼,不捡白不捡。死要面子地道:“这个主意看起来很不错!”同时他也在心里窃喜了一下,暗暗地满足。
在医院的时候,雨就淋湿了天空,但是小雨。余予弋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平时只要雨不大,他就不撑伞。而且即使雨很大,他也不撑伞,因为他在这样的时候一般都不外出。而要是在外面突然下大雨,他就随便站在没有的地方躲一躲,一直等到雨停。他就是不带伞。医院出来的时候雨还比较小,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可是突然雨大了起来,像是天上管雨的阀门被拧大了,哗啦啦的。他赶紧走到路边的屋檐下,瓦上流下的雨珠,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他被雨阻挠了回家的路,心情并没有像雨一样得到宣泄,他憋屈的拿出一片口香糖,放在嘴里大嚼起来。这地段刚好是荩邦中学那条巷子出来的出口,此刻又正好是放学,人多得就像是蚂蚁搬家。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撞入眼帘,他不太好意思,不知道怎样打招呼,再说距离也有点远,她也需注意不到他。他赶紧撇开眼,面部表情由于紧张变得有点不受控制,外人看起来会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比较丰富。
而此刻的雨像一个失意的人在破罐子破摔,被冷落的境遇让它迫切地想去夺人眼球。余予弋刚好顺从了它的美意,给足了它面子。由于他不好意思,不上去打招呼,他得有事可做,于是他就装傻充愣地正打算把天气预报员的饭碗抢走,想从神秘莫测的天空里瞧出端倪,发现某种不为人知的规律,观察出风停雨收的门道。可是他失败了。而且雨也不像一个清心寡欲的人那样轻易满足。此刻它正好在贪婪地享受着自己的重要性带来的那种成就感,好像非它不可似的,进而变本加厉地获得别人的关注,像某些明星,为了出名要制造一些响动,不断的炒作,像是炒板栗似的,需要高温。当然,这样也恰好报答了好心的余予弋。
那熟悉的人影正是盛若颐,余予弋一眼就准确无误地辨认出了那张在人潮中熟悉无比的面孔。盛若颐也很有默契地微笑着走了过来,仿佛心意相通似的,看到了对方,虽然不知道他此刻在想着什么。她和她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她走到他的面前。他不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她先是温暖细致地关怀他穿的衣服少,然后还把自己的伞递过去给他。他不知道怎样拒绝,有点措手不及,他也不是很想拒绝,但还是关切她会淋湿而反问,那你呢?她爽朗的回应,让他放心。然后她钻到她的同伴伞底下,转身回家,走到不远处还不忘回过头来叮嘱他别要着凉。
在伞柄握手处还留有余温,让余予弋的心为之一振,那么弱的温度竟然融化了心底疏忽的什么,那是潜伏在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傻愣愣地看着远去思慕的人,这简简单单的关心足以在最深的冬天也不觉得冷。然后他从幻想里收回心神。然后他撑起伞回家,伞骨的水滴从伞面掉下来,像大滴的雨。伞面上有着一些花纹,边沿是黑色里夹着白点,伞面中间是复古的暖色调里整齐的条纹。
余予弋夹起一根青菜,往嘴里扒了一把饭,大口咀嚼后稍微停顿了一下,对正在小口吃饭的杜芯说道:“我下个月要转到学校图书馆工作。”
杜芯先是感到吃惊,有一些疑惑,后来又觉得这样挺好,便给以理解的心情带着玩笑的口吻道:“这样刚好啊,正好你喜欢看书。这下用不着去书摊上买那些旧书了,也不要这么麻烦,看完之后再拿去卖。”
余予弋微笑着道:“还是你了解我。我在医院遇见一个教师,他对我挺好。是他推荐我去的,工资和医院所差无几,主要是里面书多。”
杜芯替他高兴道:“你去的时候顺便把我也捎上呗!”
余予弋想起她因为自己而没有再去上学,深感歉疚,并一口答应了她的请求,道:“11月5号,你同我一起过去吧。”两个人就默默地吃饭,余予弋大口大口的扒饭,杜芯是小口小口的吃着。
其实在余予弋心里,对杜芯除了恩情和友情以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模糊不清的亲情,游离在他的脑海里。三年的接触,除了熟悉以外,彼此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主要是余予弋从小便是一个由单身养父带大的孤儿,而杜芯作为他所熟悉和接触的第一个女性,对他好自然是毋庸置疑。再加上在她的身上,那种付出有一股对余予弋来说很久违的母性,这深深触动了余予弋缺少母爱的心。或许杜芯的本意是爱情,可是在余予弋看来,有亲情的成分。
过了两天。星期三下午,余予弋拿着那把可爱的雨伞坐在学校里那棵老樟树下的长椅上,像一个来幼儿园接孩子的家长,耐心地等待着孩子放学似的。他的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放学的下课铃响后,学生们都从教室走了出来,一部分密密麻麻地往学校大门走去,另一部分飞奔地向着食堂跑去。余予弋撑起伞,站了起来,走到教学大楼附近,很多人经过。今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的,大家都用诧异的眼神清晰地看着他的面庞,多数人都怀疑他是不是头脑有毛病?余予弋却不以为意,不管别人指手画脚,他没有丝毫的害羞,或者有哪里觉得不好意思。这个方法自然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目光,当然主要是让盛若颐可以顺利地看见他。他如愿以偿了,盛若颐和胡晓依两个人并肩从教室里走出来,盛若颐低下头蹲着,在系松了的鞋带。胡晓依眼利地看到余予弋,匆忙用手指着他道:“若颐,你快看那一个神经病,这么好的天气他还撑伞。”
盛若颐利索地系好了鞋带,抬起头一看,站起来拍了一下胡晓依的头,笑着抱怨她说:“你才神经病呢!”
两个人并肩走了过去,余予弋抿了抿嚼着口香糖的嘴,算是打招呼,接着打下伞,小心翼翼的绑好。然后递给盛若颐,嘴角的笑弯了弯,没有说谢谢,仿佛他们之间已经熟悉到用不着说谢谢了!盛若颐笑容明艳地接过伞,转过头撒娇对胡晓依说,“晓依,对不起,你先回家吃饭吧!下次我请你吃麻辣条!”
胡晓依诡异地一笑,开玩笑道:“嘿嘿,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既然连死党都抛弃!好吧,记到要买麻辣条向我赔罪!”盛若颐点头,道:“下次我会给你一大笔贿赂的!”胡晓依又抵在她耳边道:“小心咯,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自己看着办。”说完之后她乐颠乐颠地扬长而去,像一头欢快的小鹿。盛若颐转过头对余予弋笑着道:“她就是这样一个疯丫头!是我交友不慎,交到一损友。”
余予弋看着眼前这个说别人是非的姑娘,觉得她还蛮可爱的,主要是她们俩的关系到了如火纯情的级别,基本上可以同穿一条裤子了。盛若颐为了体现自己的矜持,赶紧收起这幅和胡晓依一起疯癫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道:“看你也是稀客,难得来我们学校,让我仅尽地主之谊,带你逛逛我们的校园吧!”她正为他特地送伞过来小感动了一下呢,兴致盎然地主动制造一些两人独处的机会。
余予弋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她,决定还没下来就先点了点头,表示这是不错的意见,因而给出了认可。盛若颐把伞挽在手臂上,然后带着余予弋在校园里逛了起来,首先介绍了自己的教室,就在眼前教学大楼的一楼,从左数起第二间,门边墙上伸出一个班牌,有“三年二班”四个字。他们走过老樟树下的长椅,来到“活清湖”,在湖心有一个“静言亭”,湖水碧绿,清澈见底,触目可见游动的鱼。在活清湖不远处坐落着学校图书馆,大门刚好望向这边。都怪余予弋不好,没有保持平时沉默的作风,没有控制地突然开了一句玩笑,说:“看样子你比较有当导游的潜质!”然后本身正在说个不停的盛若颐听了这句话,从侧面得到这样的鼓励和表扬,更加神气了起来,竟然真把自己当导游看待,仿若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强项似的,赶紧发挥才是最要紧的。
两个人站在图书馆门口聊天,余予弋就把酝酿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淡淡地道:“下个月我就要在这里工作了!”盛若颐一听,欢喜的要不得,拍着手大笑起来,笑得格外高兴,手上的伞一晃一晃的:“真的吗?”余予弋站在旁边看着他嘴角轻轻一笑,没把这当做一件大事。只是为她的高兴而开心。
盛若颐很高兴,但也很细心,反问道:“什么时候来?”余予弋淡淡地道:“没意外的话,在11月5号上午。”
盛若颐热情地道:“那我到时候来为你接风洗尘,哈哈!”她兴奋的神情真是溢于言表。
余予弋此刻正不露声色地乐在心里说:“我不会迷路的。”盛若颐赶紧接过来,反驳他说道:“我又没说你是会迷路的孩子,到时候我来找你。”余予弋心里享受着这份有一个人重视挂怀的感觉。
盛若颐接着带余予弋到食堂吃饭,双方也少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尴尬,更加自然了许多。盛若颐把这个消息据为己有,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胡晓依她也没有提起,这些都是她和余予弋之间的秘密,没有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余予弋辞了医院的工作,结算了一个月还不到的工资。在第二天早上起来,余予弋和杜芯一起去到学校,在经过校园一处花圃的时候,余予弋顺手折了一支粉红色的蔷薇花。这花上还留着露水,娇艳欲滴。杜芯看到以后,脸上偷偷地噙着笑意,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支花非她莫属。可是余予弋摘这支花的时候却是在心里想着另外一个人,想以此作为见面礼送给她。
两个人来到图书馆,站在楼梯口处等着吴老。吴老由于离校一个月,如今重返校园自然需要做一些相应的准备工作。杜芯看到余予弋木讷有加,手里拿着那枝花过了这么久还没有给她的意思。就明艳地笑着说:“真漂亮的一朵花!”
余予弋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缄默,不知道怎么回答。杜芯看他木讷的过分,这样的暗示他竟然不予理睬,便伸过手来:“给我看看呗?”
余予弋把右手举起来伸开,微笑道:“这朵花有用,等下摘另外一朵送给你!”杜芯娇嗔道:“我就要这朵!”她边说边伸出手悬起身子去探抓那朵花,余予弋微笑着,似有意和她玩笑。这才有盛若颐看到的那一幕似有似无的调情画面。但盛若颐没有看到,他们两还在那里小小的打闹了一番,直到吴老过来才制止住。
吴老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微弱到不易察觉的凝重,问道:“小伙子,这姑娘是?”
余予弋回道:“这是我的好朋友杜芯,她想来学校看看,我就带她来参观参观。”然后转过头向杜芯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吴老师!”
杜芯有礼貌地道:“吴老师好!”吴老也回应道:“你好!”吴老看他们有点像情侣,又不太像情侣,倒像兄妹姐弟;又像是两个在徘徊的人,走过来又走过去,人影交叠迷人眼。
经过礼貌地拉话后,吴老把他们带进图书馆,先带他们熟悉了一下环境,以及余予弋在里面的职责所在。余予弋走在吴老和杜芯后面,看到书架上有一本名叫《守望灯塔》的书,有好几本叠放在一起,他感觉这书名很不错,就顺手从书列中拿起最左边的那本,把那朵还有露水的蔷薇花小心翼翼地夹在书本里面,又重新放了回去,这整个过程没有别的人看见。
吴老把这些安排完之后,就离开了。余予弋带着杜芯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是上午的第三节课,偌大的校园没有几个人走动。杜芯突然问道:“你的那朵花呢?”
余予弋装傻充愣,道:“什么花?哦,我说了会摘一朵送给你的。”然后就走到一个花圃面前,折了一朵最大的花,转过身来送给她。
杜芯看着他手里花,心里有些轻微的失落,但没有表现出来。看着花还是有些伤感,说道:“可惜了,这朵花没有了露水!”
余予弋回道:“花开了,总会凋谢的。你又不是林黛玉,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当逛完校园以后,杜芯要回去,余予弋没有送她。他要回去等那个说好会来的女孩。他在心里纳闷,她不是说过会来的吗?余予弋等了一天,在图书馆里认识了另外几个同事。但等的人没有出现。他有些失落,但还是在心里安慰自己,她现在读高三,学习肯定也很忙。她可不像我们这种不热爱学习的人。想通这一点,他又释怀了。他不知道此刻的盛若颐正在伤心欲绝,黯然神伤。
他在图书馆的做的事很简单,基本上可以用很轻松来形容。因为比较少学生前来借书,或许是由于高中的缘故,多数学生好多作业都忙不过来,没有闲情来看课外书。除了每周安排的阅读课,大约每个班一周有一节,有的语文老师比较开放的,会多安排一两节。这是为了让学生们更好地为写作文积累素材,有这样的课的时候,余予弋就要多留心,防止学生们破坏书籍,或者有趁机把书带出图书馆的不良行为发生。其余的时间余予弋都用来阅读,里面的书够他读上好一阵子。所以他一般中午都是不回去的。
过了两天,盛若颐还是没有来看过他,他也没有到她班上去找她,因为他觉得这样对她会有比较大的负面影响。毕竟学校的老师还是反对学生早恋的。
这天下午,余予弋回家了一趟。他有图书馆的钥匙,晚上可去可不去。他在马路边买了两个老面馒头,这就是他的晚餐。老面馒头的个头比较大,长得也结实,这样够饱。可是他啃着馒头回到家的时候,门口去坐着一个不速之客,他一张臭脸跑那么老远的路是来给我看的吗?余予弋心里不高兴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