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空了下来。
临将毕业,对大四生来说,却是最繁忙的时刻,每个人每天都流连于各个招聘场所,然后是一场接一场的面试,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了一处,恨不能多生几个身子,把所有的招聘会走遍,能参加每一场面试,哪怕明知没什么希望。有时候真希望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可心的工作从天而降,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
我原本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我渴望在这座城市,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前提是和成宇喆在一起。既然和他没了希望,我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父母从来没有将我作为女强人培养,他们对我的教育是宽松的,只是希望我快乐,所以养成了我与世无争,大大咧咧的个性。他们在小城有些人脉,早已为我找好了机关清闲的工作,我现在唯一的工作就是等,等拿到那张毕业证,然后回家。
从忙碌到空闲,从喧嚣到宁静,我有些失落,那些凭空多出来的时间,一下子真的不知道如何打发,好在我很快找到了消遣的门道,看书。我流连于各个文学网站,言情、悬疑、耽美,通通一网打尽,最后我迷上了清穿。
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老十三、老十四,现代女性的想象力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同样的主人公,换个人写,便是不同的故事,且个个荡气回肠,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在所有的故事里,女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用倒追,什么都不用做,便有一堆的男人前扑后继,甚至不惜以性命江山相搏。我完全沉迷于其中,仿佛中了毒,在虚幻的世界里,寻找现实中没有的宠爱与尊荣。
我读书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经常忘了吃饭,还时不时地挑灯夜读,室友知道我失恋,起先一直由着我,以为我消沉几天,很快会振作起来,却不想我非但没有振作,反而变本加厉,每日里不是看书就是睡觉,更过着晨昏颠倒的日子,完全的自暴自弃,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
蓓蓓瞪着我,痛心疾首:“夏淇,你还要堕落到几时,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堕落?蓓蓓也太夸张了吧?我皱了皱眉:“我哪有堕落?没有喝酒买醉,也没有想不开做傻事,我乐观向上,积极进取,我哪里堕落了?”
“我说不过你,你这么厉害,怎么没把成宇喆给说服?只会窝里狠。”蓓蓓很铁不成钢:“你能不能不要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给我找点正经事做做。”
“看书是最正经的事情了”我递了一本正在看的小说给蓓蓓:“真的很好看,看了这些书,我真的相信有爱情,我经历了这些事情,竟然还相信爱情,你说是不是奇迹?”
“奇迹你个鬼!”蓓蓓恶狠狠地将书往床上一扔:“夏淇,你不要在虚幻的世界里沉迷,你给我振作起来。”
“现在哪还有正经事?”我往床上一躺,随时翻开蓓蓓扔回来的书,懒洋洋地:“要不你给我找点正经事?”
“好,你等着”蓓蓓咬牙切齿。
两天后,她果然找来了正经事。
那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台历上的这一天用红色油笔重重画了一个圈,提醒我不要忘了今晚的约会,一个月前,我和许廷筠一起喝酒买醉,也就是说,我失恋满一个月了。
我无意识地照了一下镜子,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大跳,头发枯槁、双目凹陷,神情萎靡,蓓蓓说我堕落,显然没有夸大其词,我这副鬼样子,说是瘾君子,只怕也有人信。
我用力拍了拍脸,从已经窝了好些天的床上跳了下来,决定好好振作一下,蓓蓓恰在此时推门而入,见我未窝在床上,有点意外,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板着脸:“周末要开告别会,抽奖环节的奖品还没有买,大家都忙着找工作,就你闲着,这事就交给你办吧,行不行?”
自从那日教育我未果,蓓蓓便一直没给我好脸色,根本不搭理我,今天她肯主动跟我说话,我受宠若惊,连忙一口应承下来:“好好好,要买几样奖品,大致价位是什么?有没有总预算?”
“今天怎么这么积极?”蓓蓓斜睨了我一眼,有些怀疑地:“不看你的精神食粮了?”
“那不是消遣吗?您老的是正经事,当然要全力以赴。”我嘿嘿地陪着笑,只希望蓓蓓不要再生气了,在一起没两天了,难道两个人要一直别扭下去?
“买六件奖品,照顾男女喜好,不超过500块,有没有问题?”看来上次的事真伤到她了,蓓蓓依旧板着脸,不肯轻易原谅我。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我“啪”地一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和蓓蓓的友谊源于军训,她的敬礼和正步走一直不合格,正确姿势是我每天陪着她在太阳下暴晒后练成的,所以我们一直以战友相称。见我敬礼,蓓蓓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些,语气也不似刚才那么生硬了,把钱塞到我手里后,小声地叮嘱我:“最近扒手多,把钱放好,我知道预算紧,稍微超一点也没关系——”
“知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放心吧。”我开始换衣服找包包,五分钟以后收拾妥当,准备出发,蓓蓓却突然叫住我:“这次买的东西多,我还找了个男生给你做帮手,他在楼下等,你快去吧。”
我觉得有点奇怪,蓓蓓的表情过于复杂,说话又是吞吞吐吐的,而且,都没有告诉我帮忙男生的名字——不过我很快释然,大概是担心我吧,毕竟我前段时间的反应太不正常,这是我一个月来第一次单独出门,蓓蓓会担心,也很正常。
我很快明白蓓蓓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我一下楼,便看见成宇喆垂着头站在宿舍门口的树下,难怪蓓蓓的表情那么犹豫,大概她也不确定,这一次是帮我还是害我。
这是我那晚之后第一次见成宇喆,有些奇怪蓓蓓用了什么理由逼他与我同行,不过一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谁稀罕你陪?我装作没看见他,悄悄地从他身边走过,很奇怪,他明明低着头,心无旁骛盯着自己的脚尖,却不知怎么看见了我,立刻追了过来,声音沉稳,并无任何异样:“夏淇,一起走。”
我当作没听见,走得更快了,不过无论我走得多快,成宇喆总与我保持一步的距离,我终于站定,面对着他,冷冷地:“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可以。”
成宇喆并没有被我吓到,他的语气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地:“林蓓说一定要配合你,把奖品的事办好。”
“我的话你从来不听,却怎么这么听蓓蓓的话?”我有些恶毒地:“她要去你死,你去不去?”
成宇喆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终于败下阵来,跺了跺脚:“你爱跟就跟着吧,别指望我跟你说一句话。”
我将成宇喆当空气,一上车便离他远远的,我在车头,他在车尾,过了两站,是交通中转站,一下子上了很多人,倒是遂了我的心愿,眼不见为净。
车上人越来越多,几乎人贴着人,我身后有一个萎缩的老男人,趁机不停地往我身上贴,因为人太多,我根本没有地方可躲,稍稍动一下,便被人骂,而身后那人却越凑越近,几乎贴了上来——
关键时刻,有一个人越过重重阻碍,硬生生地挤进了我和那个老男人之间,并且借着有人下车的机会,将我迅速地推到一个座位旁,整个人护在我身后,形成了一个狭小却安全的空间,他的身上有我熟悉的皂角的香气。
在成宇喆给我营造的空间中,我垂着头,视线停留在他白衬衫的第三个扣子上。成宇喆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男孩,很少有男生白衬衫穿得这么好看,整洁干净,清爽利落,淡淡的皂角的味道,沁人心脾。
我突然觉得忧伤起来,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凄凉,我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要忘记这个男人,但是,他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与体贴,又让我的心蠢蠢欲动起来——
这样的心动让我怨愤不已,恨成宇喆,无时不刻诱惑着我,也恨自己立场不坚定,不能继续沉沦下去了——
待得人少些后,我便一把推开了成宇喆,他没有提防,我的力气又有点大,他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站定身子后,他有些恼怒地瞪着我:“你干什么?”
“别管我”我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以后你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我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但我就是受不了,喜欢的男孩就在眼前,温柔得让我几乎有了错觉,我讨厌这种感觉,害怕清醒后的刺痛淋漓。
车一到站,我便冲了下去,也不管成宇喆有没有跟上来,只是一路往前冲,等到了礼品城门口,有心不管他,但我的心不及我想象的坚定,我终于忍不住回头——
一回头便看见了成宇喆,离我一步之遥,几乎伸手可及,但是,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想起张晓娴的一句名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我曾把这句话奉为经典,这一刻却突然有了新的感触,暗恋虽然苦涩,但终归还有二分之一的希望,还有奇迹,这世界总是充满奇迹的,总好过你爱他,他却不爱你。
我突然间便有些泄气,不想再跟成宇喆争执,于是两人一起进了商场开始挑选奖品,我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大部分的商家店铺都很熟,哪家的货好,哪家的老板肯打折,都摸得一清二楚,东西买得很快,收获颇丰,而且没有超预算。
东西差不多都买齐了,正准备回学校,清点物品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买的长毛绒玩具上有点脏,其实只是长耳朵背后有点褐色的印记,很浅,不仔细看不出来,我立刻要去商家换,成宇喆有些迟疑:“刚才老板娘就说有些瑕疵,是你说喜欢没关系的,这是最后一个了,要换只能换其他的了。”
我原本以为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容忍,到了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完美主义者,因为喜欢,所以才更不容忍有一点点的瑕疵吧?我坚持要去换,成宇喆有些无奈:“刚才老板娘就有些不开心了,你去换两个人一定吵起来,还是我去吧。”说完不顾我的反对,抱起长毛绒兔子就往楼上走,一个大男人捧着个卡通大玩偶,样子十分滑稽,他果然有些不自在,三步两步朝楼上飞奔而去。
那店铺的老板娘不是一般的难缠,估计成宇喆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便在底楼的饰品店逛了起来,刚拿了个草莓的耳环试了一个耳朵,便听警铃大作,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听门外骚动起来,有人大喊“着火了,快跑啊。”
所有的人都急着往外跑,然后汇聚更多的人流一起朝外冲,所幸我就在底层,离大门近,跑了几步便出了商场大楼,消防车还没有来,几个保安模样的人正组织疏散,有人继续跑,也有人停下来向保安打听情况:“是几楼着火了?火势严不严重?”
“五楼,那里都是长毛绒玩具,可燃物质多,你说严重不严重?你们不要站在这里,散了散了——”
我猛地想起成宇喆去的就是五楼,那么——我拔腿就往商场里面跑,一面跑一面暗自祈祷:成宇喆,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是我坚持要去换玩偶的,我不能原谅自己。
这家礼品城以私家商铺为主,物业保安的组织能力极差,整个楼道里乱轰轰的,人挤人,也没有一个人出来维持秩序,我拼了命往上跑,往下跑的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不过都顾着逃命,并没有人阻止我,到了四层,终于有个老阿姨一把拉住我:“姑娘,快逃吧,上面都烧没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我朝楼上一看,果然浓烟滚滚,我心生怯意,犹豫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还是往上冲,边跑边喊:“成宇喆,成宇喆——”
我的手突然被拉住了,然后被用力拽着往下走,我暴怒:“我不走,我同学还在上面,我要上去。”
“夏淇,是我”声音熟悉又亲切,我转过脸来仔细一看,果然是成宇喆,他的脸通通红,一脸的汗,原本白得耀眼的衬衫白一块黑一块,皱巴巴的像咸菜,我又想哭又想笑,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心情:“成宇喆,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成宇喆并不答话,只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拼命往下跑,楼道里几乎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成宇喆将我的手攥得紧紧的,紧得让我觉得疼,我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是珍惜我的,或者,也是爱我的。
虽然身后是大火浓烟,性命堪忧,我却一点也不紧张,我希望一直这样跑下去,成宇喆,就这样一直攥着我的手,一直,一直。
煞风景的人很快来了,消防员到位了,有人帮我们撤退,有人试图分开我们,成宇喆却把我攥得更紧了,我下意识地望了他一眼,他给了我一个暧昧不明的笑,眼神温润,如春水微波荡漾,与之前的眼神完全不一样,这意味着什么?
终于安全了,我却异常失落,眼睛下意识地望着成宇喆松开我的手,心里有些惆怅:以后,只怕再也不可能牵这双手了吧?不过在分手之前,能牵手走一段路,太好了。
成宇喆与我隔了两三步,他突然上前一步,怔怔地看了我良久,眼神古怪,我有些奇怪:“怎么了?是不是我脸上蹭了灰?哪里,哪里?”
我想去包里找镜子,刚垂下头,成宇喆却又上前跨了一大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抱住了我。他将我抱得那么紧,那么紧,几乎要将我挤碎柔碎,我觉得疼,却不敢呼痛,是劫后余生的情不自禁,还是——
然后,我听到成宇喆的声音,嘶哑有些困惑的声音:“夏淇,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果然。
我的心渐渐发冷,我还在期待什么呢?我不顾性命冲上楼去找他,他多少有些动容吧?我也被自己的勇敢吓到了,刚才只是情急之下的一时冲动,如果冷静下来,我想我不会这样义无反顾吧?
我用力挣脱了成宇喆的拥抱,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这才冷静地:“你不要误会,我上去找你,是因为你涉险都是我的缘故,我一定要看到你才能安心,我当时脑子有点乱,都没怎么想明白就冲上去了,并不是——”
我话没有说完,成宇喆再次抱住了我,嗓音暗哑,充满了感情:“我知道,我都知道,以前是我不好,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数次,我希望发生这样的奇迹,但是,当它真的发生时,我没有预想中的欣喜若狂,有了前面的铺垫,我超乎寻常地冷静,我推开成宇喆,静静地看着他:“为什么?被感动了,因为我不顾性命上去找你?你突然发现原来我这么爱你,良心发现?觉得我可怜,同情心泛滥?”
“不是的”我言语犀利,成宇喆被我吓到了,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解释,在我看来,我的话至少有一部分说中了他的心事,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虽然渴望爱情,渴望这个叫成宇喆的男人的爱情,但如果用同情或是感动来代替,我不稀罕。
我看着成宇喆,摇头再摇头:“成宇喆,刚才你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换那个玩偶,因为喜欢,所以不能容忍瑕疵,我虽然喜欢你,但我不能容忍瑕疵,你最大的瑕疵就是,你不爱我。”
最后四个字说出口,我只觉得心疼得厉害,我觉得自己够狠,竟敢凝视着成宇喆的眼睛,说出这个事实,看着他脸上掠过不忍、犹疑,挣扎的神色,我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容苦涩,比哭还要难看:“成宇喆,对不喜欢的人,一定要下死手,别让她像我一样一点一点陷下去,还有,千万不要同情心泛滥,那不是她要的,比不接受她还要让她难过。”
成宇喆想要开口,这时一个商场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冲了过来,挥舞着胳膊冲着成宇喆激动地嚷嚷:“我说你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危险吗,怎么还朝里冲呢?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就是失职,要负责任的,年轻人怎么什么都不怕,你不要命了?里面是你什么人,要不顾性命地往里冲?”
那人咆哮了半天才注意到我,怔了怔,停止了咆哮,虽然语气依旧生硬,但脸上的表情却柔和了下来:“以后两个人别再走散了,这火里来火里去的,你们自己不管不顾的,可把我们吓死了。”说完他还嫌教训得不够,又转向我:“小姑娘,这小伙子不错,你没看见他刚才往楼里冲的样子,几个人都拦不住,现如今这样的男人太少了,一定不要错过。”
那人又唠叨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成宇喆:“你出来了还进去?我是不清楚里面的状况,无知者无畏,你明明知道里面火情严重,还往里冲?”我百感交集,庆幸、后怕、感动,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爱着的是这样一个男孩,这样地勇敢,这样地好。但很快我又发现其实自己很不幸,这样的男孩,我要怎样才能忘记?
我瞪着成宇喆:“为什么要上去找我?我是你什么人,你忘了,你刚对我说过,我是你最普通的同学,你到底为什么——”
我其实并没有想要成宇喆的答案,会是什么样的答案,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只是借机发泄一下而已,说完后,我不再看成宇喆,转身就走,我下定决心,绝不回头。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我什么人,直到刚才,我冲下楼没有看到你,你不可能扔下我先走,只能是回火场找我,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清楚地意识到,你是我无法放弃的人。”成宇喆的声音低沉,略微有些沙,他说得很慢,几乎一个字一个字,我的脑子有瞬间短路,并不明白成宇喆是什么意思,有些茫然,实在不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子问:“你说我是无法放弃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成宇喆缓缓地走近我,他的眼睛很清澈,湖水一样的蓝,我从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心不由怦怦跳得厉害,或许,曾经无数次在我梦中出现的场景,终将在现实中上演?我有些紧张,呼吸也不自觉地变得很轻,很轻。
“我曾经很怕你,觉得很烦——”这绝不是我期望的开场白,我原本以为成宇喆要对我告白,难道是我误会了?不过这种话,他之前是绝不可能跟我讲的,现在他肯与我沟通,已经是朝前迈了很大一步,我有耐心。
“别人都觉得我运气好,有你这样的美女倒追我,我拒绝你,大家都说我矫情,替你抱不平,其实我不是觉得你不好,就是有点怕你,我没有见过你这么——”成宇喆似乎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我适时地补充:“厚脸皮——”
成宇喆的脸红了红,没有用我提示的字眼,而是用了一个褒义词:“这么不管不顾的女生,视矜持为无物,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少压力吗?因为拒绝你,整个寝室的人差点都和我翻脸,说我不识好歹,说看到你委曲的样子就想抽我,我有阵子在寝室都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为此,我更不喜欢你了,觉得你烦,怎么甩都甩不掉,那天,林蓓让我去救你,说如果我不去,你就留在酒店和那个男人过夜了,我觉得庆幸,坚持不接受你是对的,这样的举动,只能说明你很随便,对男人、对感情、包括处理事情的方式,我对林蓓说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以为我可以淡然处之。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者是你在我身边出现得久了,早已不是普通的同学,林蓓走后,我心烦意乱,做什么事情都不对劲,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飞奔去了酒店。然后,看到你真的在酒店,还有那个男人,我觉得自己应该轻松的,但是,我竟然会生气,无法遏制的愤怒,我分不清是气你,还是气自己。那晚,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我听你在身后大喊‘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不知道,我曾经回过头,不受控制地回了头,看到你蹲在地上哭,伤心得象个孩子,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让你那么伤心,我差点就走去你那里了——”
成宇喆停了停,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曾经回头,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是我听过的最直白最没有创意的表白,甚至根本谈不上表白,但我觉得很安心,我爱着的原本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我痴痴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走过来,你知道我这个月是怎么过的?蓓蓓说我堕落——”
“我傻嘛,是个大傻瓜——”成宇喆用力敲了敲脑袋:“我的脑子一定是木头做的,连自己到底喜欢谁都不知道,刚才,想到你可能冲回大楼后,我恐惧到了极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闭上眼睛,想到你可能会——我恨不能自己死掉算了,我没有犹豫,立刻去找你,我想找到你后,我要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成宇喆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声音温柔到了极点:“夏淇,我喜欢你。”
我凝视着成宇喆,他有点紧张,不过并未避开我的视线,我凝视着他,良久,想要把他整个人看穿,为什么我会觉得不安,成宇喆竟然说喜欢我,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是不是我的幻觉,还是他根本和我开玩笑?
我求证般地追问了一句:“成宇喆,你真的喜欢我?”
“夏淇,我喜欢你。原谅我这么迟钝,希望没有太迟,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成宇喆的声音沉稳有力,终于给了我真实感,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慌忙用手去抹,弄了一手的湿。
成宇喆吓坏了,想替我擦眼泪又不敢,苍白着一张脸,看上去有点可怜。
“成宇喆,你也有今天“我有些卑鄙地想,想起之前经历的那些苦痛,便不肯轻易原谅他,我迅速地擦干了眼泪,板着脸:“不行,你伤我太深,再给你机会对不起我自己,除非——”
成宇喆很紧张,声音都有些结巴了:“除非什么?你说,随便什么事,我都可以做——”
“除非你再说一遍喜欢我”我笑着走过去,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成宇喆,眼角的泪痕未干,又是哭又是笑,我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但是——
我紧紧地抱着成宇喆,喃喃地:“总是我说喜欢你,你的耳朵一定起了茧子,我也要你天天说,日日说,直到我听腻了为止。”
“夏淇,我喜欢你。”
我听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有了点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