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原道已知真伪，却是空梦一场
碧神殿，碧云轩。
“这次西风大漠能顺利归属于我们碧神殿，大家都辛苦了。”湛天声音静静的在屋子里飘散开来。
“这还不是全亏了殿主的计策高妙。”我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彻在碧云轩里。
湛天略微皱了皱眉头“翎儿……”
“殿主不用多说。翎儿本不该插嘴多事。这就告退。”我起身走出碧云轩，留下一屋子的人暗自揣付。
“殿主就这样放纵翎姑娘吗？”思莺担心地看了一眼我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翎儿本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无需多加责怪。只是身处江湖，习惯杀戮是迟早的事情。思莺，新的一批杀手训练的怎么样了？”
“禀殿主，还在第一轮，群杀。”
“好，从现在开始你在训练他们的时候就带着翎儿，要让她尽快习惯血腥才行，虽然现在对她来说会很残酷。”
长翎阁外院。
好幽怨的琴声。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会抚琴。这是我来碧神殿之后发现的自身的第二个震动我的秘密。以前在竹林，只是安静地念想着自己的身世，从没有更多的机会去调查，闲下来的时候就到莫离崖上静静的坐着，其余的时间就是在翻看医书，希望能解了我身上的毒。
“你不是翎儿吧？琴弹的不错，但是过于忧伤。忧者，伤身矣。”是湛天的声音。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琴声，我抬起头望着他，“查到我是谁了吗？”
“相信很快就会知道的。真的很好奇，你会是谁。”
来到碧神殿两个月了，他常问我这样的问题。“那请你以后别在我面前问这种我回答不了的问题，听了两个月也腻了。”
湛天蓦地一震“对不起……”
“不用这样说，我的身世还要靠碧神殿的力量才能查出来。”现在，我越来越对湛天没有好语气起来。自从青城回来，发觉他并不像第一眼我见到的那样是一个温暖的男子，我就莫名的生气。但很多时候，他的话却又不能不让人信服。
“有一件事情叫董鹂去查了，晚上应该会有结果。还有，碧神殿杀手训练的过程，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也承认，多一些这种接触锻炼对我适应现在的生存法则是有好处的。“好，我去。”
战天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爽快地答应“我以为你一定会拒绝。”
“我为什么要拒绝？已经发生的就在也改变不了。”
“翎儿，你已经开始变了……”湛天眼光里有些玩味，也有些其他我看不清楚的东西。
“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说着将手上那把通体乌黑的剑递给我，正是卓以安的那把玉墨剑。“听你向易路桥要一把剑，这次出行青城恰得此剑。名剑录上玉墨剑排第十七，此剑冷静，果决，持此剑者须有善心，很适合你。”
我接过玉墨，“它是用人命换来的啊……”
“晚上到我书房里来一趟吧，爷爷的事情，有了些情报。”
“好。”我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银戒指……
酉时，观风阁偏殿书房。
“怎样？”
“据现在的情况看来，我怀疑，爷爷急着让我带走你，是预料到自己将有不测，不想拖累你。”
“什么？怎么说？”
“据调查，爷爷在三个月前，也就是今年三月初的时候，有个岭南剑客负伤来到竹林，爷爷救了他，是也不是？”
“嗯，当时他负伤很重，倒在了院子门口我发现了他将他抬进屋去的。爷爷看了看伤势，就决定就他了。”
“你见过他的伤吗？”
“他的伤很怪异，在胸口有五朵绽放的花形红印，脖子处有一处细小的伤口，像是被极细的利器锁所伤。爷爷说这是灵幻针。而且，他还误食了虞美人，中了毒。”
“这就对了，和董鹂调查的一模一样。虞美人，就是将那个岭南剑客伤成那样的人。”
“虞美人？”
“人称虞美人的女子，叫虞梦落，曾经是咸阳的一个有名舞姬，最特别的是，她善舞剑。而今是咸阳城花舞校场的领主。而那个岭南剑客沈凡，是曾经负了她的男人。”
“难道她要杀沈凡，爷爷却救了沈凡，虞梦落就找爷爷复仇？这也太狠了吧！”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虞梦落。只是现在的罪证都指向她。可我觉得就凭爷爷救过沈凡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下此狠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恩，可是爷爷平时性格就怪癖，得罪的人也肯定不少，但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又到底是谁呢？”我也是越想越没有头绪。
“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其他的可能还要花些时日。另外，今晚才到的消息，关于卓以寻和卓以安。”他的神色有些激动。
“卓以寻说以前救过我？是真的吗？”
“他们一生救过的人不少，还在卓大侠在世的时候救过的到现在估计也看不出模样了，那里面应该没有你。而近十年，他们两兄弟救过的女子有三个。一个是在青城遇劫匪的姑娘，我们现在在青城已经找到她。一个是南疆邪教月影宫的少宫主柳婉娴，月影宫在两年前被中原正派灭门，而碧神殿负责的是刺杀月影宫宫主柳嫣然。柳婉娴很大可能已经死了。另一个，是须臾老人的孙女，也就是你。”
“真的吗？呵，那我的身世之谜就可以解了？呵，原来一切都是我多心了吗？”我激动得有些感觉着一切都不是真的。
“翎儿，你是我的翎儿。卓以寻是在三年前长安救得你呀，这不是你，还有谁？”湛天眼里全是笑意的看着我，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笑了。
“我真高兴……话说月影宫不是你们清剿的么？那个少宫主却不确定已经死了？”
“当时有人看到她的尸体漂在河里只是水流很急很快被冲走了，没有来得及捞上来而已。”
“说不定她没有死，我就是那个失忆了的柳婉娴呢？”我知道自己身世后很是开心，仍然忍不住打趣道。
“诈尸啦……哈哈哈……”显然湛天也很开心，确定了我的身份，终于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二，铁面无情冷，血溅凤凰洲
在确定我身份之后，湛天对我更加的好了，虽然我从不提什么要求，但他还是尽量迁就我，很多时候不是在命令我而是在征求我的意见。我会问他，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既不活泼也不可爱，他还会喜欢我吗？他说，他说他喜欢的是我这个人，不管我是怎样。他从没有问过我喜欢他吗。而我却问过自己很多遍，可是我却说不出答案。他是怎样一个人我还不了解呀，怎样才是喜欢呢？
这些天我都跟着思莺去训练杀手的地方，碧神殿的人把它叫做凤凰洲，而我，却想叫它修罗场。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凤凰洲取名就来自于此。大家都觉得杀手是从死亡里走出来的新生命吧，只有经历过地狱一般的生活，才能真正做一个合格的杀手，没有感情，只有使命。
碧神殿后院花圃的有一排铁树种在盆子里，从左数第四棵便是一条密道的开关，通往的便是凤凰洲。密道很长，里面只容得下一个人单行通过，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明亮起来，出来后我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花海之中，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很是美丽。思莺提醒我，越是美丽的花越毒。这里种毒花是为了让杀手们产生抗各种毒的体质，为以后的工作提供便利，虽不是百毒不侵，但至少常见花果之毒是无碍的。凤凰洲是在长安南部郊外的一个荒谷里，丛林密布，少有人烟，是难得的训练杀手的好地方。此处地域甚广，外围布下了防止外人和野兽进入的的各种机关暗器。从来没有人能自己活着进来，当以后名震天下的杀手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就和其他孩子被带进这个荒谷，他们蒙着眼睛跟着来人沿着特定的路线，弯弯曲曲，环环绕绕，到了这里，有些想逃出去就再也没有活着回来过。只被领主带回已经被各种暗器伤遍全身的尸体。森然恐怖。后来再也没有人心生逃离之意。
“思莺护法。”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个遮着双眼的银色面具。虽然戴着面具，可我觉得从面具后面透出来的眼神依然可以穿透一切，看到人灵魂深处。
“萧领主。这位是翎姑娘，殿主让她一起协助训练新一批的杀手。”
“翎姑娘，萧某有礼。”萧洋打量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翎儿见过萧领主，还请多指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底，有些怕他。
“我们进去看看吧，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思莺问道。
“已经饿了七天了，有的已经不行了。”
“那么今天就开始第一轮吧。”
“是。”
我并不清楚他们指的是什么行动，但凭感觉就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想杀手训练的第一轮应该是大厮杀吧，想到那种血腥的场面，既然要在江湖中继续生存下去，我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我们走进的是一间昏暗的大房间，里面有大约五十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大的有十七八岁，小的只有七八岁。孩子们几乎都躺在地上，或是三三两两倚在墙角，或是虚弱的闭着眼睛。他们面黄肌瘦，浑身无力的样子，这就是萧洋说的饿了七天的孩子了吧。果真是想让这些孩子因为生物最原始的渴望而厮杀身边的同伴么？
我注意到，墙角的一个蓝衣女孩抱着一个小男孩，女孩比男孩大几岁。她不停的鼓励男孩“小戴，不怕，马上就会有吃的了，不怕，姐姐在。”而男孩子因为太小饥饿的几乎在呓语。
“萧领主，你就在这边看着吧，我去北房。”思莺说罢就往另一扇门走去。
“萧领主，现在就开始吗？”我大惊，原来这间大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的功力太强，屏息之间已经将自己隐藏于黑暗。而现在，森冷的言语就像冰窖里千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一丝表情，没有一点波澜。
“小漫，开始吧。”
那个叫小漫的女子拍了两下手，随即有人抬进一笼热腾腾的馒头，而下面的孩子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立刻盯了过来，蹒跚起身，却很畏惧小漫似的不敢向前。
“这里有二十只馒头，可你们有五十三个人，这可怎么分才好呢？”小漫冷冷的问道，我恍惚间似乎觉得她在笑，仔细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你们当中谁有本事就来这里拿吧。没本事的，就只能饿死了。”说罢就坐在萧洋身边的椅子上，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众人见那一笼馒头就放在自己面前，一时却没有人上前。突然，有一个饿极了的红衣孩子冲到蒸笼前，抓起两个馒头就咬。这就像一滴水蹦进了油锅，立刻炸开了花。众人见此，的第二第三个孩子立刻冲上去抓开红衣孩子，伸手去拿馒头，可是手还没有伸到馒头的时候，立刻被后面蜂拥而来的人踩在了脚下，“啊！”那两个孩子的手和腿的骨头被踩的咯咯作响，但在这混乱嘈杂的时候没有人听的见。陆续有人被绊倒，被踩在脚下，倒下的几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有的抓住别人就撕咬起来，只因饿到极致就在也顾不得其他，只有释放野性的一面才能拯救自己的性命。
红衣孩子被挤了出来，才吃了几口的馒头被一个大男孩抢走了，大男孩一拿到馒头立刻什么也不顾的就往嘴里塞。红衣男孩立刻抓住大男孩的手，想将馒头重新抢回来。可大男孩用力一推将红衣孩子推倒在地上，红衣男孩怎奈力气不够大，只得重新爬起，顾不得胳膊已经被擦伤，抓起大男孩的手臂就一口咬下去，鲜血从伤口处涓涓流下，很快将红衣男孩的衣服前襟染成深红色。大男孩吃痛，想要甩开红衣孩子，可是他却被死死地抓住了。无奈下大男孩用手肘猛击红衣孩子的背部，砰砰作响，声音像蒙在箱子里一样。红衣孩子却异常坚强就是不肯放松牙关，在不停的击打下，红衣男孩的眼神终于越来越涣散，手也没有力气再攀在大男孩身上，缓缓的垂下，大男孩见此，猛地将红衣男孩推开。红衣男孩倒在地上，吐的鲜血染红了一片，肯定是被打成内伤不死也要残废了。大男孩闷哼一声，捂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只见伤口处硬生生的被红衣男孩咬了一块肉下来，深可见骨，白色的骨头在森红的血肉下隐约可见，经脉只悬于一线，差点被咬断，最可怖的是，在伤口处还有两颗红衣男孩用力过度脱落的牙齿。而大男孩根本不管这些，只想捡起地上掉落的一小块馒头。就在这时，一个女孩猛然抓起那小块馒头就跑。我定睛一看，那小女孩就是刚才在墙角那个叫“小戴”的男孩的姐姐。她身上衣服已经破碎不堪，衣不蔽体。显然刚才经过了一盘激烈的争斗，嘴角还淌着血。她迅速的跑到小戴身边将馒头塞给他，估计刚才也吃了一些东西，小戴已经恢复一了些力气，他摇头道“我已经不饿了，姐姐吃。”容不得他们多说话，大男孩此时已经来到他们身边，看到大男孩举过头顶的木棒，小戴立刻将姐姐扑倒在怀里，大喊道“小心！”咚的一声闷响，木棒打断在小戴的背上。小戴吃痛说不出话来，也喊不出来，馒头从手里掉下来又被大男孩抢去，猛往嘴里塞。
“小戴小戴，你不要吓姐姐……”姐姐搂着小戴哭了出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从进来这里到抢馒头被搭上都没有掉过一丝眼泪的她终于忍不住了，害怕失去亲人的痛楚在她幼小的心里蔓延。
“姐姐，我没事……真的没事。”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压扁了的馒头悄悄的塞到姐姐怀里，“姐姐……我偷偷地藏了一块，你刚才只顾给我，咳咳……自己一块都没吃，快吃吧，别给他们看见了，咳咳……”姐姐的眼泪又一次泉涌而下。看到这一幕，我再也忍受不住，眼泪簌的流了下来。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啊……
周围的打斗渐渐地消停下去，四周充斥着血腥味，墙上地上全是暗红的血浆，有的头撞在墙上脑壳破裂，脑浆流了一身一地；周围到处都是死人或者将要死的人。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活着的，都到我面前来。”
有十七个孩子蹒跚的站起，走到小漫面前。其中，有大男孩和小戴姐弟，而红衣孩子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能过来的都过来了吗？来人，把剩下的都拖出去喂狼吧。”我看到孩子们眼里闪过一阵恐惧的光，随即就淡了下去，冷漠的看着同伴们的尸体被一个接一个拖出去。
这时，萧洋站起来说道“不错，你们十七个人能把三十六个人踢出去，说明你们资质不错，从明天开始我会派人对你们进行专业的训练，一个月后，再检验成果吧。”说着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我们一起出去。
萧洋看到我精神恍惚，脸上还挂着泪，不由的眯了眯眼像是在思考什么。此时见到思莺也走出来了，便道“思莺护法，南房有十七个存活。”
“北房多一些，有二十五个。准备下一轮吧。”思莺又转而对我说道“翎姑娘，到凉亭下休息一下吧，那里备好了酒，喝点压压惊吧。”似乎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早做好了准备。
我木然的走到凉亭里，坐了下来。刚才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脑海里盘旋。这就是杀手应该呆的地方，这就是杀手重生必要的经过。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要生存就必须付出代价，成王败寇，适者生存，这世道本该如此，本就如此残酷。我抓起酒杯猛地喝了下去，可是却一点醉意都没有。我又倒了一杯，还是没有醉意。又喝了几杯，仍然没有反应。这便是我发现自己的第三个奇迹：我的酒量还不错。我抓起那一坛酒猛地灌了下去，慢慢的酒精的作用才起了反应，我觉得自己深处云端，软绵绵的，梦见了爷爷在对我笑，可是我正想抓住他，问他为什么不要我的时候，他却越飘越远……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梦里惊醒，发现自己还躺在凉亭里，满脸的泪。六月，蝉声不停，吱吱的叫着夏天的到来。我突然笑了，我发现自己会想起刚才已经不再害怕，也许是梦里的爷爷离我远去再一次提醒我必须一个人坚持走下去，我不坚强，没有人会帮我，我不够残忍就会被别人残忍。我已经不再害怕，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不是吗？可这时我居然会想到湛天，那个会温柔的笑也会残忍的杀人的人。
我起身，擦干净脸上的泪迹，去找思莺。走过一个窗前，忽然听到里面有谈话的声音。我立刻提起真气，放轻脚步。
“殿主把这么秘密的地方都告诉她，真的很信任翎姑娘啊。可是翎姑娘好像并不适合这里。”这是萧洋的声音。
“她的反应已经比我料想的好很多了。”这是思莺的声音。
“呵呵，还真不像江湖女子。她是什么来头？”
“须臾老人的孙女，现在是殿主的未婚妻，说是满二十岁就成婚呢。”
“殿主是需要个人来陪伴，这么些年来实在是太孤独了……可我以为殿主会喜欢上一个活泼大胆一些的女孩，可翎姑娘并不是这样。”
“据说翎姑娘失忆前的确活泼可爱，是这以后却变了。”
“是吗？怎么失忆的？”萧洋的声音满含怀疑。
“据说是中毒。萧领主，你不觉得你问了太多关于翎姑娘的事了吗？”
“萧某失言，护法勿怪。”
“很多事情不一定是问出来的，明白么，萧领主？”
“是。萧某谨遵教诲。”
很多事情，靠自己查就可以了，何况，这里是碧神殿。
我轻声走开，难道，他们还在怀疑我的身世？虽说是查清楚了，可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自己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