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景色别有一番风景:经过虞山的时候,颜宫朔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拂水山庄一角清晰可见,绛云楼里读诗抚琴的主人早已没了,“清樽细雨不知愁,鹤引遥空凤下楼,红烛恍如花月夜,绿窗还似木兰舟,曲中杨柳齐舒眼,诗里芙蓉亦并头,今夕梅魂共谁语?任他疏影蘸寒流”这是当年的儒士钱谦益为柳如是特筑的小楼“我闻楼”建成时抒发的情怀,这才是敢做敢当的大丈夫啊,颜宫朔下了马车,信步向虞山走去,满山的红枫在微风的吹拂下,象舞动的身材妙曼的舞娘,说不出的优雅韵味,颜宫朔看得入神,冷不丁出来一人站在了他的身边,公子好兴致,这山林间的风可不能吹长了,何不上来暖暖身喝杯热酒再走?搭讪的女子身穿樱桃红彩绣牡丹软烟罗对襟褂子,下着珍珠白暗花梅纹百褶裙,圆润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隐隐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黛色的如柳叶般的眉毛,似画非画,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那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乌黑的发丝用珍珠白的宽丝带两边绾起,额前耳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坠起,随风飘扬,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脖子上带着一根银制的项圈,隐隐约约有些紫色的光泽,定睛一看,只是紫色的晶石罢了,慢步来到花园,身边跟着的两个丫头身着翡翠色弹墨并蒂莲云锦对襟衣,下穿银白刻丝滕纹石榴裙,连身边的丫鬟都穿着不俗,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颜宫朔礼貌地回道:“多谢小娘子关心,在下身体健朗,不妨事,倒是小娘子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快请回吧”颜宫朔从来不乏爱慕他的女子,可真正让他动心的仿佛还没出现,可他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表面的冷漠并不能阻止年轻女子对他的倾心。
“公子不像是住在此处之人?那女子看着颜宫朔身着的水兰色箭袖骑装问道,
“小娘子心细如发,在下只是路过而已”颜宫朔缓缓说道,
“所谓远来是客,如公子不嫌弃,清茶一杯,驱驱寒气吧?”那女子诚肯地说道,
颜宫朔正准备推辞,那女子身边的丫鬟说话了:“你别不识好歹,我家小姐,岂是随便请人的,看公子一人在此,眼露悲戚神色,我家小姐天生菩萨心肠,不忍看你如此,才出言相请的。”女子身边的丫鬟说完怒目而视,小嘴翘得老高。
“语嫣,休得无礼”女子轻声喝斥,
“是我不好,我没有轻慢小娘子的意思,只是触景生情有些伤感罢了,只是今日来去匆匆,恕不能从命,他日如有缘得见,我定回请给小娘子赔罪就是”颜宫朔一番话娓娓道来,让人不好再说什么。
颜宫朔转过身,略含伤感的眼眸犹如一汪幽潭,微弯的唇角紧紧地抿起,洁白的肤色如玉石般的泛着晶石的光泽,女子感叹世间竟有这般男子,哪怕相随一天也好。
颜宫朔拱了拱手算是拜别,随即下山去了,女子一直目送颜宫朔消失才微微叹息了一声。
虞山左侧的红豆山庄,聚积了不少文人雅士,达官贵人,这些人自然而然地分为两队,除了礼貌性的寒暄外,不见长时间交谈的人,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前些天刚给司徒公庆祝六十大寿,如今又应司徒公宴请,改了地点,不在司徒家里,摆到了虞山红豆山庄,司徒公名为司徒晋,字穆云,膝下一男一女,此次颜宫朔遇见的就是司徒公的女儿,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心媚,
“小姐,你已经站了好久了,这山上的风越发大了,再不走染上风寒就不好了”司徒心媚的贴身丫鬟婉香急急说道,
“是啊,老爷该急了,我们走吧”语嫣也随口附和道,
“我好不容易出来,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倒好,不停的催我,谁知什么时候还能再出来呢”司徒心媚满含愁苦地说道,
底下的两个丫鬟心里是了然的,她们知道小姐的心思,司徒老爷虽说很宠爱小姐,可司徒公太急功近利,想拿小姐的婚姻大事来换取锦绣前程,还以为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一来小姐找到了好人家,一辈子荣华富贵,二来对司徒家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大树,今天来的公子中,有富甲一方的绅士,也有当朝的探花榜眼,可谓人才济济,司徒心媚却只想找个两情相悦的人,无论贫富商贾平民,她不希望往后的日子和别的女子分享同一个男人,还要装得心甘情愿的样子,她只想过平凡普通人的生活,在家相夫教子、闲时吟诗作画,那种自娱自乐、自斟自饮的日子想想也开心,看多了额娘在人前强颜欢笑、背后暗地里偷偷抹泪,自己不想重复她的生活,可生于王侯将相家虽锦衣玉食,却如同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即便放出去,也是从一个笼子飞往另一个笼子,只是笼子的样式不同罢了。
“媚儿,你看,今天来的那些个公子可有看好的?”司徒穆云欣喜地问道,
“阿玛,你看着就好,对于女儿来说,那个都一样的,自古以来,儿女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司徒心媚幽幽地说道,
“好了,老爷,别问了,你问多了,女儿该害羞了”司徒夫人甄氏说道,
“好好好,我不问,媚儿这次不满意,阿玛再给你挑选”司徒公满眼含笑的说道,
“阿玛,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女儿离开啊,我还想多伺候伺候您哪”媚儿知道阿玛对自己是疼爱的,只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方式而已,她不想伤了阿玛的心,故意撒娇说道,
“我当然不希望女儿离开,可女大不中留啊,阿玛也舍不得呢,总不能为了你多留在我的身边,耽误了我儿的好姻缘哪”司徒穆云说的倒是实话,可他怎能知道女儿的心思呢。
“额娘,你说说阿玛嘛,明明就不想留女儿在家,还编派这么多话出来”司徒心媚含羞带笑地说道,
“孩子,你阿玛真是为你好啊,你看有哪家的老爷为自己的女儿这样操心的,凡事还要顺着你们的心意,这一年来想办法结交这些个公子们还不是为了你呀”司徒夫人甄氏爱玲地看着司徒心媚说道,
“阿玛、额娘你们都欺负我,我不理你们了”司徒心媚说完站起身故作要走的样子。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看你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以后到了婆家可不许这么任性啊”司徒夫人甄氏含笑说道,
一家人其乐融融,司徒心媚和阿玛、额娘说了会子话,天也不早了,司徒公出去应酬客人去了,司徒心媚的美貌和才情远近闻名,这其中也不乏爱慕司徒心媚的、也有看上司徒家家世的,但不管是哪一种,无不是竭尽所能地展露各自的才华,这场宴请,不像是吃饭喝酒,更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杂烩,吃的人心不在吃上,请的人心不在宴上,一场借宴请之名的选亲会,硬是被司徒心媚不着痕迹地应付过去了。
“小姐,过了这一遭,还有下一回,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你看老爷为这事整天的操心,这可如何是好啊?”语嫣忧心地说道,
“要你这小蹄子操心,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要不先给你找个好人家吧?”司徒心媚故作狠狠地说道,
“小姐,我......我这不是为你急的,你还这样编派人家”语嫣委屈地说道,
司徒心媚见她那么说,心就软了下来,问语嫣道:“语嫣,你说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个公子会是谁呢?”
“你没问一下啊,我还以为你问过了,可就算认识了又怎么样?你能拗得过老爷吗?”语嫣客观地分析道,
司徒心媚象是没听见一样,皱着眉头,坐在凳子上默不做声,语嫣知道她心里难过,却也不得不狠心把这些话说出来,以免她心里生出不好的念头,这样可真是害了她啊,语嫣和婉香都是从小就跟着司徒心媚的,怕她孤单,没有玩伴,她额娘就差人买了几个丫鬟,这两个是让媚儿先挑的,也许是因为从小一起玩的缘故,媚儿就是心里有什么话也不会全都告诉她额娘,反而是语嫣和婉香知道的更多些,这两个丫头也算机灵,知道小姐的心思,也只能尽量的规劝,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