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据实以告
众人正悲痛间,大曾的手机响起,他急忙走出病房来到走廊上。
电话另一段传来江汉的声音:“大曾吗?是我。老郑这么着急地叫你回去,什么情况啊?”
大曾有气无力地:“季洁她被车撞了,到现在一直昏迷着呢。情况……不太好。”
江汉吃惊地:“什么?!怎么会……”
大曾接着说:“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和季洁直觉都比我好,我是当局者迷。季洁搜查了贾云飞家,发现了一本日记,证实曲丽有重大嫌疑。对了,曲丽现在怎么样了?”
江汉回答道:“哦,她没病,就是毒瘾犯了,医生建议马上送戒毒所,你看……”
大曾打断他的话:“送戒毒所咱们还怎么审讯?贾云飞死了,振康银行行长黎宁杰也踪迹全无,只能向曲丽了解些情况。再说季洁这边,要真是黎宁杰的人干的,曲丽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这毒品案子弄的我头都发麻……这样,你先把她铐回局里,剩下的老郑定夺。”
江汉点头:“明白。”
大曾转身往病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着老郑带着大伙向外走,他们迎面走到了一起。
老郑说道:“大曾,我们先回去了,但是都走我又不放心。这样,你留在这儿。如果季洁醒了,好好劝慰一下。六组没有她可是一个重大损失。现在是2点钟,你晚上下班之前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给我说说曲丽那边的情况,我得重新安排下一步的计划。”
大曾点头:“我已经让江汉把曲丽带回局里,现在正商量是审讯她还是送她去戒毒所。”
郑一民打断大曾的话:“什么?曲丽吸毒?!”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曾,你说你,你也是一个老侦查员了,挂上曲丽有个几天了吧?什么都没发现?!”他的胳膊指向病房里的季洁,“早审讯的话还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季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说你……你说怎么跟老季交代?你怎么跟你自己交代?……唉!”
大曾被老郑的一番话说的心里越发不安,他点点头就往病房里走。
众人向停车场走去,秦璐小声问黄涛:“老郑刚才那话什么意思,这大曾跟季姐……”
黄涛用胳膊肘捅了捅秦璐,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但是他却在轻轻点头,“多说无宜,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秦璐委屈地:“我是担心季姐好吧?”
大曾再次进病房的时候,楚燕和季然正在说话。
却说这楚燕跟季然是初高中同班同学,上大学才分开,一个学了护理,一个进了舞蹈学院。季然毕业后那几年日子过的浑浑噩噩,抢了陆建华,又跟钟阿宝在一起,今天躲债,明天在贩卖摇R头丸的人手底下当出纳……唉,往事不堪回首。而楚燕,毕了业就跟在苏大夫身边,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士,并且有个帅气的IT精英男友,很快就要结婚了。
现如今至少六年没见面的楚燕和季然,她们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点相见。
楚燕看到大曾一愣:“咦?你没走?”
大曾勉强朝她挤出一丝笑容,但在旁人眼里,恐怕比哭都难看。
“嗯,我……我再待会儿,一会儿回去。”
季然说道:“老郑不放心我姐,让你留下来了吧?”
楚燕听着话里有话,笑笑问到:“季然,那个,你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点东西。”
季然也微笑一下:“楚燕,那谢谢你了。”
“跟我这么客气干嘛?你们聊,我一会儿回来。”楚燕转身离开了。
季然抬起眼皮看着大曾,说起来上次大曾和季洁去敲她家门,她点透了大曾和季洁心里的想法之后,就一直觉得这俩人怎么就这么慢半拍,百思不得其解。
季然叹了口气,“看来连老郑都了解你们的事儿,所以把你留下了。姐姐脸皮儿薄,不肯说出口我可以理解。曾哥,对于你,我可就不理解了。陆建华的事,我承认,对我姐姐打击很大,那个差错是我一手造成的。可是曾哥,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如果你真的心里在意着我姐,至少应该给她点儿安慰和暗示吧?心照不宣有什么好,给你们双方带来不必要的心里猜忌,背上沉重的情感包袱,何必呢?”
季然的嘴巴永远都是那么直接。
大曾语塞;“季然,我……”
季然打断他:“别我……曾哥,今儿在这儿,守着我姐姐,我就想听你一句真话。”
大曾用手揉着眼睛,许久才缓缓说道:“季然,我承认你的话,我都赞同。包括那天在你家门口你所说的那些。客气点儿说,在某种程度上我应该感谢你,是你同时在我和季洁面前说出我想对她讲可是又不敢讲的话,是你让我心中有了巨大的宽慰——知道季洁也在乎我。我,这就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我原本以为,爱上她是我的错,我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有这种妄想。你是知道的,以我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可能给她幸福。可是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自己年轻许多,每次看到她难受,我都似乎比她更难受,只能打个比喻啊,讲个笑话啊逗她开心,哪怕回头让她说我耍贫,下次再看到她,还是忍不住那么说,那么做。”
“作为一线警员,我们一天到晚都是为了别人,没多少时间是自己的。那次给白羚上完坟,季洁给我说,‘生活中有些东西,远比工作更重要,可是没办法,我是警察’。我跟季洁都是警察,你们说,让我怎么办?”
季然没料到大曾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半晌没答话。但是大曾的言语是诚恳的,她听的出来。
“曾哥,不由自主的感情才叫爱情。不由自主的关心她,不由自主的因她难过而难过,因她开心而开心。就像当初,我抢了陆建华一样,一开始真的没有想到我能做出这种事,姐姐抽不出空来,每次都是他陪我演出,然后送我回家。偶尔说好了一起等姐姐,一起吃顿饭,可是大部分结局是姐姐一个电话说来不了了。陆建华也不好意思先走,我们就在一起吃饭。还有时候,他看完我的演出,会给我指出哪里的不足,我吃惊的发现,他不仅仅是一个音乐老师,他竟然对舞蹈方面也有研究。更离谱的一次,刚入冬我病了,特别想让姐姐陪我说说话,照顾我一下。我想你也可能猜到了,姐姐她还是没能来。后来,陆建华来敲门,说是姐姐给他打的电话。点滴打了两天,陆建华就陪了我两天,人都瘦了一圈。在那一刻,我忍不住抱了他,我告诉自己完了,陷进去了,不可自拔了。可是,陆建华竟然告诉我,他也爱上了我。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我们就在一起了。你知道那时候我的感觉吗?是的,我恨自己,我都想自己抽自己!陆建华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姐姐那边,他去说……可是好像,姐姐连听他这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有一天,姐姐推开房门……唉,不说了……”
季然哭了,“也许你们都觉得我可耻,但是陆建华总是宽慰我,告诉我姐姐是个好女人,只是不适合他。他坚信,姐姐终会遇到一个真心懂她,真心爱她的人,让我放下心理包袱……后来,你们也都知道了。我跟陆建华结婚了,不怕你笑话,姐姐没来参加婚礼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那天,连爸都没来……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婚礼竟然是这样……可是我不得不说,婚后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音乐与舞蹈竟然是如此和谐。”
大曾静静的听着。
“再后来,就是陆建华体检。刚听到确诊时,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我去歌厅领舞,去促销活动里走台,还有后来假意跟钟阿宝在一起,都是为了给陆建华治病。我跟姐姐开口借钱了……但是姐她不肯原谅我,而且那个时候,怎么都解释不清楚。我脑子里很乱,一门心思想着我要拼全力救建华……后来……后来……”季然已经泪流满面了。
大曾赶紧递上纸巾。
季然接过,“曾哥,说这些不为别的,爱情本身没有错,幸福是需要自己把握的。我对姐姐有愧疚,我真心希望她能够早日找到,更重要的是得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和归宿。你有同感吗,什么叫作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大曾点头:“季然,原来你很了解我跟你姐姐的苦衷……”
季然摇头:“我不了解。你说的这些理由我可以强迫自己理解,但姐姐肯定是相当理解你,所以她宁可把所有事情全都埋在心里,自己承担。把对你的感情埋在心里,自己难受……”
大曾叹了口气:“是我不好。”
楚燕回来了,手里端着三盒盒饭,菜肴也很丰盛。还有一袋水果。
季然站起身来,“刚才也没来得及给你们介绍,曾哥,这是我同学楚燕,”她指向大曾又说道,“这是大曾,我姐姐的……呃,同事,搭档。”
“你好!”
“你好!”
楚燕笑了,她当然听出了季然的画外音,只是,局外人不便点破罢了。
“别忙着介绍了,这都几点了,快4点了,吃饭吧你们,饿坏了怎么照顾病人呢?”
刚才跟季然的一番恳谈让大曾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他为自己之前的退缩感到羞愧,是啊,人生在世,不过才几十年而已,何必那么为难自己呢?跟自己所爱的同时爱自己的人在一起,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吗?什么叫志同道合,人生能遇几个知己?
大曾道谢:“楚燕,谢谢了。要知道我们平时办案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楚燕笑了:“你们干警察的都是要案子不要命的主儿。”她把脑袋转向季然,“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当妹妹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姐姐每天那么拼命工作也不劝劝呢?都是平时太较真儿了,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也不知道,到头来受苦的可是自己呀。”
季然瞪大了眼睛:“怎么,是有人存心报复姐姐?!”
楚燕说:“明摆着嘛。肇事司机撞人之后就逃逸了,而且撞的这么狠,我看不像是无心的,肯定是有意的。那个人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感觉不妙,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借此威胁你们。”
季然更慌了:“曾哥,是这样吗?我怎么听着这么可怕?”
大曾沉思不语,心中暗想季洁又在用拼命工作来弥补她空虚的心灵,自己不但没有替她排忧,反而使她到了今天这种境况!他心中一阵阵作痛。
“这回是玩儿真的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