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和唐箐急忙向场中看去,却见场中走进两人。右首白衣人身量很高,看起来比自己大上几岁,长身玉立,神采飞扬,顾盼自雄;左首的青衣人相对瘦小,剑眉星目,十分英俊,不过这张英俊的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柳静还要仔细打量,忽然感觉一股强烈的战意,扭头看去,却见那个讨厌被人称为“小哥”的鲁洪正睁圆了两眼,盯着场中的两个人。
“鲁兄对身材特别高大的人,总是怀有很大的敌意。”“杂牌军”四人众中,最后一个人来到柳静和唐箐身边,向两女解释道。
这人也是二十岁上下,锦衣华服,同场中二人有些类似,都说得上是翩翩浊世家公子,不过气质上略有区别。如果说那个自信满满的白衣人像是炎夏骄阳,那个青衣人是秋日阴云的话,那么面前这人就是中夜晴空,有些清冷,但是很舒服。
“在下江南李清秋。冒昧请问,两位小姐芳名?”
唐箐脸微微一红,正想答话,但立刻觉得手上一紧;偏头看时,发现柳静正放开自己的手,向李清秋抱拳一礼,道:“贱名不足挂齿。”柳静道:“我姐妹二人初出江湖,识见不广,还请李兄多多指教才是。”
“不敢。”李清秋道:“小姐不耻下问,在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了这么两句问答,唐箐只觉得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刚才见到李清秋时候的一点好感立刻不翼而飞,荡然无存。
柳静正想问话,场中两人却先说了起来——与旁的衡山派华山派弟子上来通名行礼之后就立刻开打不同,这两个人似乎早就认识,只听衡山派的白衣人道:“怎么,这一次封贤弟也要参加比武大会么?如果真是这样,倒让愚兄为难啊,愚兄今年二十有三,今年已是愚兄最后的机会。所以,就算今年是贤弟你的好日子,恐怕愚兄也不好相让了。”
华山派的青衣人道:“陆兄志在魁首,小弟在此预贺。家父已经命我不得参加这次的比武,陆兄大可放心。”这人如此说话,自然是华山派少掌门封呈祥了。
白衣人闻言笑道:“呵呵,如此说来,本次比武,愚兄要拿第一,就容易多了。当然,也要多谢贤弟,三年后贤弟夺冠天下,愚兄必定来贺。”
柳静这边,鲁洪这一次不单是战意强烈,更是“哼”了一声;同时发出“哼”声的还有两人,一个是叔侄二人中的那个侄儿,还有一个是气哼哼地双手在胸前抱起的唐箐。那边,衡山派的那个老者也皱了皱眉——不过离得远了,这边看不清楚。
李清秋看了柳静一眼,却见她脸上并无不愉之色,暗暗点头;那一边,华山笑脸看看两人,心中也是若有所思:“那个女孩也就算了;李家这个公子,倒也颇有气度。”
场中两人又说了两句之后,交上了手。
这两人嘴中话大(可怜的封呈祥,实际上他并没有说什么大话,不过被衡山派那个家伙带累了),手下功夫果然也不同于先前的几位。一直以来都在散发强大战意的鲁洪战意渐减;唐箐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就连李清秋,也皱起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诶,对上这两个人,你有多少胜算?”唐箐拉开柳静,小声问道。
“嗯?这两个人啊……如果是衡山派的那个人,那么可以说箐姐姐你是他的克星,我觉得你的胜算有六成;但如果是华山派的那个人的话,只怕他是箐姐姐你的克星,我觉得他的胜算有六成——如果他们没有隐藏实力的情况下。”
她说得虽然小声,但旁边的李清秋显然是听到了,略有些吃惊地看过来。
“怎么会?”唐箐同样有些吃惊,道:“我看那个白衣服的,他的剑法变化多端,很难对付啊;反倒是那个青色衣服的,好像不怎么样。”
柳静叹口气,道:“箐姐姐你既然这么说的话,恐怕这两个人你是一个也打不过了。”
柳静的评语其实是在假设唐箐——不止是唐箐,还包括场中的两人,这三个人都能够最有效地使用自己武功的前提下得出的结论;而一听唐箐的评语,柳静便知道,在唐箐的设想中,一直都是在以她之短、击人之长,故此柳静断言她敌不过两人。
唐箐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但随即又高兴起来,笑道:“你的眼力肯定是比我好的,你既然都认为我可以跟他们一较高……”说到这里,看了看鲁洪,压低了声音道:“……低,那说明我大约不比他们差。如果他们刚才说到话都是真的,那就是说,可以和他们并列的我在江湖中也很不错了。”
柳静叹口气,但随即又笑起来:“这样无忧无虑,一点点好事就可以很高兴的箐姐姐,真的是很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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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的比试,没有怎么分出结果,因为吃早饭的时间到了。
吃过早饭,华山派与衡山派没有继续比试,因为华山派的弟子们要去做迎接宾客,洒扫庭院等等一系列的工作。
不过这种比武,各处都有,在现在的华山上,似乎随处可见。
昨天一个下午,柳静和唐箐不过是游览了一下玉女峰和朝阳峰,今天则是在落雁峰,莲花峰各处乱转,这才发现,原来来到比武大会的人,已经着实地不少了。只不过都集中在其他几座山峰之上而已。
这人一多,各种事情也跟着多,争吵之类的自然也多,再加上江湖中人多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辈。虽然碍着华山派的面子,不好胡来,但是人家愿意“友好地”比武切磋,你华山派也不好拦着不是?于是各处都有借着比武切磋的名义进行的打斗,一个上午,两个女孩竟然见了三起。
“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柳静疑惑起来,“这些人的武功真得不怎么样,武林中人,真得只有这样的水平么?和这些人比起来,先前的华山派衡山派的那些弟子……还真说不清那边更弱一些。”
她现在的水平,比之这些二三流的人物,实在是高得太多,因此也实在难以判断,那边更弱一些——就像这些武林中人很难直接判断一流高手们谁更强一样。
“如果都是这样的人物的话,我也想跟他们打打看呢。”离开围观的人群之后,唐箐一脸兴奋,拉着柳静道。
“那就去吧,他们可不是你的对手。”柳静笑起来,心中默默道:“玩得高兴就好。”
想想不放心,又嘱咐道:“但如果真打起来,记得下手轻点;重斩一类的招数,最好不要用,他们恐怕受不住。”
遗憾的是,唐箐虽然好斗,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让她去主动挑衅别人,实在是件很难的事;就算无意中冒犯了谁,别人见她是个女孩子,又是一派天真烂漫,也多是一笑置之,顶多就是走开去不理她——就比如早上的鲁洪。
反正,打不起来。
唐大女侠的成名之路,仍然相当的艰难呢。
晚上,回到玉女祠吃饭。
“嘛……虽然是有些不满意,没能跟人打起来。不过看样子,静妹子你的第一是跑不掉了。对了……”唐箐说到这里,右手拳头一下砸在左手掌心——用力稍大,把手中的乌木筷子都捏断了——道:“早上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对上衡山派和华山派的那两个人的时候,你有多少胜算,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柳静笑笑,把自己的筷子递了过去,小声道:“就跟面对箐姐姐你的时候一样。”
“那就是稳赢了。”唐箐接过筷子,道,“你的武功……究竟去到了什么地步了?”
柳静笑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的武功在江湖中算是什么水平,不过按我们柳家的看法,我不过破解了三段剑法的中下两段,离大成还差得远呢。”
说着话拿过唐箐的筷子,本想招呼玉女祠中的华山弟子来换过一双的;想一想,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从身上拿出两支飞针。把飞针两端分别插入断开的筷子中,再缓缓用力把筷子两头推到一起,于是两段筷子就以飞针为连接,修复好了。
她也没有把筷子又重新换回来,就拿着唐箐的筷子用开了。
唐箐看得眼睛发直,道“你这暗器还可以这么用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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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细辛坪上的灯光又亮了起来。
桌子上,除了灯台外,还放着折断成四截的一副筷子,笔墨砚台,以及一本名册,正翻开到标有“玉女七,女客甲”这一页。看样子有关唐箐和柳静的那两页纸已经和别的纸页一起装订成册。
与前一晚略有不同,除了文字记叙之外,还有一副柳静的工笔肖像,画功居然十分不错。
华山笑脸又是和络腮胡子相对而坐。
“你怎么肯定那个女客甲是用飞针做暗器?”络腮胡子道。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筷子检查起上面的针眼。
“这不是很简单么,江湖中人除了使用飞针做暗器的人而外,有谁会在身上带着针的”笑脸道。
“可是,她是女客,身上带有针线并不奇怪,或许是用来做女红的。”络腮胡子道。
“你觉得那个女孩是会做针线活的人么?”笑脸道。
络腮胡子默然。
“何况,就算是极少数会做针线活的江湖中人,身上最多也就带一根针而已;而她要修复这双筷子,可是要用两根针的。”
络腮胡子微微点头,想了想,忽然皱眉,道:“不对,她要修复这双筷子,自然是因为要继续使用它;筷子唯一的用途是吃饭。也就是说,这双筷子是在吃饭中或者在这之前被折断的——我想不出她们在吃饭的时候折断这双筷子的任何理由。”
“你的意思是?”笑脸疑惑。
“或许是想要造成我们的误判。”络腮胡子道,“她们吃完了饭,之后,那个女客甲折断了这双筷子,用随身携带的针在这副筷子上穿了这四个针眼,给我们她使用飞针的假象。”
笑脸怔了一会儿,忽然捧腹大笑,连眼泪都流出来了,道:“你真是这么想的么?她虽然机警,毕竟不像你我,专门受过这方面传授,能够做这样细致的机关。”
络腮胡子等笑脸笑够了,这才道:“如果,她是北边、或者对面来的呢?”
笑脸不笑了,想了一会儿,竟然点头道:“如果她真是那两个地方来的,有这样的手段倒也不稀奇。”但随即又笑起来,“但如果真是那样,你不会没有察觉吧?号称警觉第一的你。”
络腮胡子又沉默。好一会儿,把名册从笑脸面前拿到自己这边,把上面新加上去的内容之中“暗器为飞针”一句划去,重新写上了“暗器疑为飞针”。
想了想,又翻开到“女客八”这一页,同样加上了这一句“暗器疑为飞针”。
“咦……”笑脸奇道:“你不是说她的暗器是飞石么?”
“那两块飞石,是她在山上捡的。”络腮胡子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