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上下都懒洋洋的,一点精神都提不起的感觉袭上身来。女孩脚下飘着,在自己也没有注意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有些吓人。女孩游目四顾,最后目光停留在房间一角的书桌上。
女孩没有让弟弟去上私塾,所以在自己房间的一角专门收拾出来作为教授弟弟文字的地方。
慢慢来到书桌前,书桌上的情形与自己离开时候相差不大,一旁的书柜上却多了一大叠纸张,写满了字迹,用镇尺有些凌乱地压着。
拿开镇尺,拿起一张纸字来看,看了一会儿,女孩轻轻点了点头。这是弟弟的功课,从这张功课上来看,弟弟的字写得还算认真,没有敷衍了事。
但是再看看那一叠纸张只有百十来张的样子,女孩又苦笑了一声:自己留下了足足三个月份的功课,可是看样子弟弟连一个月份的都没有做完。
唉,小孩子没有家长的看管,不能自我约束也很正常,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想想当初的自己,或许,自己更应该庆幸才对,明明至少还做了一个月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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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一堆凌乱的功课叠整齐,之后,女孩坐到书桌前,开始一张一张检查起弟弟的功课。
“屈于词,服于理,而王云‘公输为云梯,必取宋’;示之以宋不能克,而王请不攻。是王服于力而非理。战止,宋之喜,而楚王唯力是视,则为楚之大悲。而千载之下,天下之王多如楚王,此更天下恒远之大悲也。”写得还不错,一笔一划很平正,看得出来写得十分用心。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就写得有些急躁了,笔画虽然还算平整,可是走势轻重不一,着墨也深浅不等,肯定是写得很急,而且蘸一次墨水用很久,应该是急着应付完功课,好去做别的事——多半是急着去玩吧。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笔迹在不住颤抖,有几个字旁边还有汗渍,这肯定是在外面疯跑够了,连气都没有喘匀,汗水都还没擦干净,就急急忙忙赶出来的。
……
一张又一张,仔仔细细地查看所有的功课,不住猜测着弟弟写功课时候的情况,女孩一会儿微笑,一会儿苦笑,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
下午的天逐渐黑下来,终于,最后一张写满字的白纸也从手中放回到书桌上……
女孩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游目四顾,想要找一些能够吸引自己注意力的东西。随即注意到昏暗的房间中,那个黑洞洞的屋门。
一年之前,女孩的房间才隔出一个靠窗的隔间,作为明明的卧室。
女孩看看房门,迟疑了一下,缓缓步入了房中。
屋子里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这也是女孩有意安排的——身为墨家弟子,对于食宿的要求都不高,不单是明明,女孩也是如此。即便是女孩现在住的房间,虽然曾经是唐府二小姐的居室,但那些华丽的陈设之类的东西,女孩也早都收拾起来了。
床榻上的被褥很乱,女孩轻轻摇了摇头:自从分房以后,自己说了多少次,才算养成了明明铺床叠被的习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看样子坏习惯又卷土重来了。
“唉……”女孩轻叹一声,再一次替弟弟叠好辈子——下一次为弟弟做点什么,不知会是多久以后了。
整理了一下房间,女孩轻轻退出屋子,又慢慢地关上门。然后……
然后,还能做什么呢?还要做什么呢?
女孩转过身,背倚着门,就像全身力量都被瞬间抽走了一样,虽然极力支撑,但还是慢慢软倒在地上。
“我该怎么办?我还能做些什么?”
女孩茫然了,但依然紧紧地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不可以哭,也不可以放弃,不可以倒下。娘说过,我不可以哭,也不可以放弃,不可以倒下,因为,我是明明唯一的依靠——可是现在,明明不在了,娘,我可以哭吗?”
女孩拼命地努力,想要阻止自己哭出声来。喉咙里还在格格连声,胸口还不住鼓起,然而眼泪,却已是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簌簌地流下,打湿了一大片衣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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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女孩偏头看去,被泪水模糊的眼中,能看见进来的是两个人——其实不用猜也知道,自从女孩姐弟两人住到这里以后,经常来这里的人就只有唐忠岳父女二人而已。
女孩急忙站起身,用衣袖擦拭仍在不住涌出的泪水,呜咽着道:“唐伯伯,箐姐姐。”她嗓子嘶哑,第一次张嘴的时候,完全发不出声音,是调整了好一会儿,才招呼出来的。
面对这样的女孩,唐忠岳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看女孩,又看看自己那也是刚哭过一场的女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女儿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或许是唐忠岳给女儿交代过什么,唐箐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面前的女孩,良久……
女孩忽然一下子扑了过来,抱着唐箐,放声痛哭。
深秋的傍晚,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久久回荡在静静的唐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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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女孩哭够了,唐箐才挽着女孩坐到床上。
天已经很黑,唐箐看女孩已经是比较平静了,于是放开女孩,想要把灯点起来。
“箐姐姐,谢谢你,不过,我想睡了。”
“你睡吧……不过爹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要我照顾好你,我还是等你睡下来再走吧。”
女孩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唐箐,也不脱鞋,侧身躺倒在床上,一拉被子盖住身子,在被子里把身子紧紧蜷缩起来。
唐箐一手晃亮火折子,一手拿起烛台,正要点起来,却突然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
“英妹子,这里有封信。”
“信?”
女孩想了好一会儿,翻身坐起,从唐箐手里接过信,就着灯光看了起来。
不多会儿,女孩便看完了信,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么?”
——刘英小姐芳鉴,安阳邂逅,甚惊小姐才具资质,而萌衣钵亲传之意,遂不揣孟浪,有夜探之举。然小姐天分虽然上佳,所学却已有成,实非传授良选。闻小姐有弟,年能温席。余思既与小姐一母同胞,天分自然亦高,遂先至蜀中,一探究竟。相见之下,不胜之喜,可谓有小姐之长,而无小姐之短。令弟今已拜我为师,习我仙游派绝艺,十年之后,必当为同辈翘楚,名满天下,是故敢请小姐无忧。再见有日,无须多念。不及面谈,留字相告,失礼之处,还望海涵。仙游洪元光谨具——
“十年么……不用十年,我就会来找你!!!”女孩一把抓紧信笺,缩回被子里暗暗发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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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一章写得实在是太痛苦了,真想快一点结束啊。
没办法,凡事总得循序渐进,这个坎总得跳过去,大家(说是“大家”,似乎也没有几个人。话说,在书评区看到我的文评价还不错,但为什么不帮我宣传一下,投一下推荐呢?)跟我一起,再坚持几天吧——这一章可能是这个故事最难写的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