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拥抱着墨姑娘往外走,来到偏僻无人的地方才松开手。两人偷偷对望,一下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过片刻,李思说:“你叫什么名字?”
“墨飞烟。”
“我叫李思。”
“李大哥。”
“我们不是该师兄妹相称吗?”李思对于师妹这个称呼有种无法割舍的偏好。
“我并非墨家宗门弟子,只是父亲的女儿。”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父亲不愿意传授你墨家宗门的本事?”
“不是人人都能学得会的,爹爹总是慨叹没能生个好儿子。”
听到这话,李思有些担忧,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学会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这些东西如此陌生,又如此不真实,让李思感到兴奋。
这样的表情看得多了,墨飞烟猜到李思想什么,就说:“李大哥,你别担心,爹爹既然选了你,你一定是少有的天才。”
李思一想果然是这样,他还有无字天书呢,登时眉开眼笑。
墨飞烟问:“李大哥,我爹爹在哪里?”
李思心中伤感,脸色一沉,没有回答。墨飞烟眼圈红了,泪水落下,仿佛白玉之上的露珠。她早有所预料,看到墨童留下交代后事语气的书信,才匆忙追赶到这里。别的宗门弟子明知道她是墨童的女儿还敢动手,也从侧面证实了她内心的担忧。
李思自然而然地搂住墨飞烟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墨飞烟轻轻挣扎,随即就放弃了。墨童常说找个好女婿继承一身本事,墨飞烟早就把墨童的徒弟当做丈夫。在古代,招个女婿继承家业的事情很常见。
墨飞烟哭了一会,逐渐抑制住悲伤才停下。李思想到自家的亲人没法再相见,也陪着哭了片刻。
两人离开市镇,暂时摆脱敌人。李思不知道该去哪里,墨飞烟虽然年轻,但她对这个时代的情况比李思了解得多,很快就想到了主意,说要到江都去,即扬州。当今天子杨广曾经在江都呆过,那里是全天下除京城之外宗门势力最薄弱的地方。那里的宗门院主大多与朝廷关系密切,并不十分听从宗主的命令。
两人一边走,李思一边打听宗门的情况。原来,天下自古以来一共有十二个主要的宗门,分别是阴阳宗、儒宗、墨宗、名宗、法宗、道宗、纵横宗、杂家宗、农宗、兵宗、医宗、佛宗。
佛宗是汉朝之后从天竺、西域传入的,故而排在后面,但论实力,佛宗后来居上,时不时占据实力榜首位置。
各宗门最顶层的是宗主,下面有各个地方的院主。很多宗门里派别众多,院主未必就一定听从宗主的命令。
派系最多的是兵宗,不但与外宗人常起纷争,与同宗人也彼此杀戮。自从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开始,兵宗就常被称为魔宗。不仅仅因为白起杀的人多,而且因为他杀的很多都是兵宗的人,杀同宗人都这么心狠手辣,称为魔宗也有一定道理。
当今最强的宗门有五个,分别是兵宗、法宗、儒宗、佛宗、道宗。其宗主和少宗主李思已经见过。
宗门越强就越想控制天下大势,与天子和朝廷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因此,想避开宗门的势力范围,就必须到天子和朝廷势力最强的地方去,即江都,并非京城。在京城之中,各方势力聚集混杂,反而容易暴露。
两人很快就到达江都,为了避开城门处官差的盘问,两人披着斗笠和蓑衣隐藏身形混进城。江都的繁华丝毫不弱于京城,或许富贵气象略有逊色,但更加热闹。尽管并非节日,城里人肩碰肩行走,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
李思有了些回到未来故乡的感觉,人多。正走着,墨飞烟拉了拉李思的衣袖,低声说:“有人跟着我们。”
李思回头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低下头。
两人进了太白酒楼,斗笠男人也跟着进去。两人点了酒菜吃喝,过片刻,伙计送来一张纸条,说是斗笠男人吩咐交给墨飞烟的。
墨飞烟打开一看,纸条上画着一把短锯子,只寥寥几笔,短锯子就画出极尽精巧的意境。墨飞烟笑着说:“是自己人。”
李思大大松口气,如果刚进城就被敌人发现,那就太倒霉了。两人付了帐,跟着斗笠男人走去,来到偏僻的巷子,进了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站着二十多个人,有高矮,有胖瘦,腰间多半别着一把斧头,或者锯子。
一半的人手里拿着木块,或雕刻,或刨花,或砍削,似乎片刻都停不下来。如果不是明知这些人都是墨家宗门的人,李思还以为是木工大聚会。
斗笠男人摘下斗笠,是个眉目英俊的年轻人。他对墨飞烟微笑着说:“飞烟,还记得我吗?”
墨飞烟摇摇头,年轻人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说:“我是吴郡墨家院的吴汉生。”
此时,墨飞烟才恍然大悟,说:“想起来了,是吴汉生大哥。”
吴汉生看着李思问:“他是谁?”语气之中透着浓浓的怀疑和不信任。刚才,他看到李思和墨飞烟神态亲密就觉得很恼怒。
墨飞烟说:“我给各位叔叔、伯伯、大哥介绍一下,这是爹爹的徒弟李思。”
二十多人的目光立即凝聚在李思脸上,墨童一向要求太高,总是以找不到合适的徒弟为遗憾,众人都是知道的。此刻,他们听说墨童竟然收了徒弟,当然要看个清楚,看看究竟有多么高的天分才让墨童看上眼。
李思学着古代人的样子向四方拱手作礼。他已经看出吴汉生不怀好意,当然要拉拢一下别人,免得待会吃亏。
吴汉生说:“可是我听说有人暗害了墨宗主,飞烟,你别上当受骗了,对陌生人还是查清楚的好。”
墨飞烟心里早就已经向着李思,李思一路上总是说许多古怪的笑话和故事逗她开心。墨飞烟说:“这件事情千真万确,我是知道的。”她没有说出墨钜落在李思手里,因为一旦传了出去会惹来强敌。
二十多人听到墨飞烟这样说,立即相信了,纷纷上前与李思拉手招呼,彼此介绍。这些人来自各地的墨院,在这里聚集正是要调查据传的墨童死因。他们纷纷问起,李思却不能说出真相,否则万一有人对外透露,敌人会知道李思是墨童刻意掩护的那个人。李思只好说他也不知道墨童的下落。
众人议论纷纷,没议论出结果。
吴汉生说:“大伙都好奇,到底墨宗主收的徒弟有什么本事,李兄弟不露一手,只怕我们都睡不着觉。”其余人一听觉得果然如此,纷纷起哄。
李思说:“我跟随师父的时间还短,还没有学会他的本领。”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学会墨宗主的本领,只是,墨宗主既然收你为徒弟,一定教了你一点什么,你就将那点东西显露出来好了,我们大伙不会笑你的。”吴汉生说不笑,其实一直都在微笑,似乎看穿李思没有境界。
墨飞烟当然明白,不想李思当众出丑,挺身在前说:“爹爹只是让大哥多看墨家的典籍,先把墨家的根本弄懂,再去学墨家法术。”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吴汉生说:“墨宗主说的话当然是对的,但只凭来历不明的人一句话,就让我们将他当做少宗主看待,太过儿戏了,大伙说对不对?”许多人纷纷附和说“对”。
墨飞烟说:“难道我的话不可信吗?”
吴汉生说:“飞烟的话当然可信,但你不是墨家弟子,对墨宗的事情还是不太懂,我们不能只听一个宗外人的话就确定少宗主。”
众人原本听了墨飞烟的话没什么怀疑,此时听了吴汉生的话又觉得有道理。
吴汉生对李思说:“怎么?这位兄弟只会躲在女人背后不敢出头?”
众人发出一阵大笑。
李思推开墨飞烟,心想:我本不想惹事,但你既然逼迫不休,我只好不客气了。李思说:“你想让我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吴汉生一摆手,从房子里走出一个铜甲人。铜甲人走路时手脚僵直,不像是正常人类。它全身披着铜色的锁甲,脸上戴一个铜色面具,腰间挂着一把开山斧,斧头、斧柄闪闪发光,似乎全是铁制,怕有两百斤重。
吴汉生指着铜甲人说:“这是我花费三个月时间制作的傀儡,只要你花费同样的时间制作出同样的傀儡,能与我的傀儡打成平手,我就承认你是少宗主。”
墨飞烟说:“吴汉生,你了不起啊,竟然达到开阳境界上品了。”
“飞烟过奖了。”
“你看出大哥没有境界,故意要与他打赌,这不是欺负人嘛?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要达到开阳境界下品需时少则一年,多则三年;要提升到中品,需时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要提高到上品,需时少则五年,多则七年。我们往少了算,一共需要九年的时间。你只给三个月,神仙都赢不了这样的赌约。”
吴汉生说:“他没有境界又不是我的错,我只知道少宗主连我这个吴郡院的普通弟子都赢不了,怎能让人心服?”他将“少宗主”三个字念得很重,带着讥讽的语气。
很多人点头赞同,少宗主没有本事确实说不过去。
李思想:师父为我而死,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承认并非师父的徒弟。更何况,师父对我寄予厚望,我一见到墨宗的人就先把少宗主的身份给丢掉,对得起他老人家吗?
墨飞烟还要再说,李思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墨飞烟只好沉默。李思说:“如果赌输了怎么办?”
吴汉生说:“赌输的人当众学乌龟在地上爬一圈。”
他想:如果我说废掉这人少宗主的名位,只怕别人会起疑心,那就不好。我只说赌输的人当众学乌龟爬一圈,旁人都以为我是赌气而已,不会扯到少宗主的名位上去。这人既然学了乌龟爬,在宗里已经成了笑话,当然没脸再当少宗主。
有个沙哑的声音怪叫:“吴汉生,你不过是想替你的师父争夺少宗主的名分罢了。”
吴汉生不回头,说:“是江都院的江海兄弟吗?我可是一片好心,如果将假的少宗主揭穿,那么日后推选少宗主,你师父的希望最大。”
江海“呸”一声,他的师父蒋武生一向在墨宗里排名靠后,吴汉生的话显然是讽刺。而吴汉生的师父李子通一向野心勃勃,在宗里排名靠前,对少宗主的名分虎视眈眈。
李思说:“好,我就与你赌。”
吴汉生一皱眉,打量着李思,想:难道他假装没有境界,其实境界比我还高,达到了五湖境界?要不,他怎么敢与我赌?可是,刚才我留意他们许久,看到他们没能使出“斗笠蓑衣”的神通,这说明他们没有任何境界。那时,他们没有防备的心思,应该不会伪装才对。
想得明白后,吴汉生说:“一言为定,那我就静等有人当众学乌龟爬了,啊哈哈哈……”
其余的人纷纷摇头,不管如何李思答应赌约非常不明智,他们对这样蠢笨的少宗主失望得很。原本相信墨飞烟的人也改变了主意,不再站在李思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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