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夜像是流水一样,远去了很长,静静地楼下面传来学生的嬉闹声,现在已经放学,学生们都朝寝室走去,路上人影晃晃,有人欢笑也有人发愁,结伴而行,文曲一下课就找天爵,他在教室转了一圈不见他,又问了问思文,思文摇着头说没有看见,最后一节课都没有回来上课,可能是被叫到学生科‘查办’,文曲很是失望他所准备的话语一句没有用上,他跟着从冉一起到超市买零食吃。
“从冉,你觉得天爵怎么样?”
他看了看文曲,又想了一会儿,才缓慢说道:
“我跟他不熟,不太了解,只觉得他行为古怪……太自己了!”
“哎?不对吧,你不是学美术么,艺术家们不都是行为古怪吗,你怎么就不是哩?他好像也懂绘画,你们应该有共同语言的。”
从冉没有回答,他觉得天爵不可理喻,不通一点‘人性’,是一个很自闭的人,这时文曲又说:
“我看他很傲,而且很倔,嗯……像一匹狼。”
“就那种人。”
从冉说话时声音很小,他好像懂得在人背后说人,没有保密性,文曲看着前面的路灯,昏黄一片,说:
“你会书法吗?”
“不会,我只会素描,你看那是我们的画室。”
从冉指着艺术楼三楼,那里还亮着灯,文曲问:
“哎?你怎么没去上课呀?”
“我回来了,又到教室去放眼镜,今天老师不在,那里很乱,我都有点烦。”
“天爵去了吗?”
“他,他早就不去了,说是讨厌里面的人,还差一点跟人打起来。”
“他还会打架?不会吧,我看他手无缚鸡之力,能打过谁呀?”
“不会打人,就不能被人打吗,哼……”
“你笑什么?”
文曲看着从冉,好像在鄙视他的笑声,从冉摇摇头,看着路边的树,伸手去够树叶,跑了两步猛然一跳,很快落到地上,转过身说:
“我想起来第一堂美术课,我们俩坐在一起,老师让画直线,他却画成一团糊,哈哈,结果让老师吵了,他还不服气,哈哈哈……”
他们穿过幽长的大道,只听到思文跟婉束叽叽喳喳边说笑便跑过去,从冉疑惑地看着文曲,问道:
“他们这是去干吗呀?寝室好像没在那边……不会是跟谁约会吧?”
“人家是到操场跑步呢,你不知道吗,现在的女生身体大都‘跑形’,需要健美。”
转过一个路口就来到超市门口,门庭若市,学生们都排着对进去,超市里面按着摄像头,还有几个便衣,这里可以说应有尽有,不应有也有,最可恨的是这里专门向学生出售香烟和酒,这种商人在中国这样的市场里还是占有很大的比重,因为本身素质低,又只长了一颗金钱心,根本就不把顾客的利益放在心上,他们是像可鄙的虫蚁,假若一不小心沾惹他们去骂他们,反而会玷污自己的人格。
他们买了冰镇纯净水,边喝边向寝室走去,路边站着几个男女,这些人就是‘混混儿’,他们相互打闹,很亲密似的不分男女,文曲跟从冉抬着头,看也不看他们就走过去,一个比较横的女生向他俩一撇嘴,对着他俩吹气,让后其他的同伴在一旁哈哈大笑,很开心似的,女生通常会让男生请客买零食吃,男生也是不愿意的,为了所谓的‘面子’,还是硬着腰杆依依不舍地买几样便宜货,也像是敷衍一件棘手的事情,在金钱与名利面前挣扎,由于考虑得多,所谓鱼与熊掌兼得,而最终的贪心让他们失去所有留下一片势力的笑声。
“文曲,今天星期几呀?”
文曲慢慢咽下一口水,想一下,看着宿舍楼说:
“呃……星期三……吧,你问这干嘛?”
从冉挤挤眼,停下脚步,看看天上要落的月亮,奇怪的说:
“还不回家?啊?”
文曲恍然大悟,他想到已经开学几个星期,这是第四周,周末要过星期,就高兴地说:
“后天就可以回家了,对吧,太好了……不觉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对呀,都过了一个月了……”
他们突然很认真,也很深沉地感叹时间,从开学到现在新的同学都已熟悉,不再掩饰陌生,都能敞开心怀,上体育课时男生们都聚在篮球场上,开心地玩着,他们一寝室划分两组,天爵是不算数的,他不会打球也不喜欢,所以与同学的关系比较单薄,他不去了解别人,也不理会别人的邀请,就像他只是一个人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很喜欢清静很喜欢孤独,他还是活在自己的那座都城,空空荡荡,只有自己的影子在身边默默陪伴。
2
一进寝室文曲便开始嚷嚷,完全失去了伪装的面具,好像到了阴曹地府若再不乱一会就已没有了机会:
“后天要回家了——哦哦——”
载娱本来躺在床上,一听要回家的消息,嗖的从床上坐起来,趴在床沿上,惊喜地看着文曲,没等他开口,先诚激动地握住文曲的手问:
“真的吗?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寝室里的人像疯了一样,先诚又抱起文曲转了两圈,他们相互拥抱着,欢呼着,子息自认的寝室长,一边笑一边说:
“今天晚上不管了,随便说吧,啊?哈哈哈……”
先诚大声叫道:
“载娱——!音乐——!来个激情的。”
他们一边刷牙一边高兴地扭动着身体,弄的泡沫到处都是,这是灯突然熄了,载娱扫兴地骂道:
“真他妈的不长眼,呸!”
3
思文跟婉束跑到操场入场口时,突然停下脚步,笑嘻嘻地说:
“老师好!”
她们的班主任锦心老师跟天爵谈过后正要回去,向她俩笑笑,回应说:
“你们好,来跑步呢?”
“嗯……老师再见。”
“好,再见。”
思文扯着婉束急忙向着前方跑去,像是两个受了伤的俘虏在逃,班主任看了看天空,舒口气往回走去。
4
这时天爵走进寝室,他拿起牙具又很快出去,他来到靠在寝室左侧的公共水房,每一个楼层只有一间,他刚走到门口便看见几个学生在水房门口小便,他不削地瞪了他们一眼,走下四楼,这时正碰到他们的生活老师,他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长得很有个性,衣着更有个性,他又矮又胖,秃头脸如黑炭又似没烧尽的老树皮,又干又皱,头上还残留一圈花黄的头发,像是经过冬雪的枯草贴着他的干葫芦脑勺,他的胡子也是这般景象,像是狡兔的一个洞口,他的眼睛很小,像是幼儿园的孩子给他画的两条直线,他总是穿着同一身衣服,上面是一件深褐色的短褂,下身穿一条土黑的料子裤,这些衣服好像是经过五八年的磨难一样,他穿的拖鞋更有个性,是在扫地时搜集起来的学生丢掉的费鞋,他平时总是一悠一悠的,时而哼几句小调,拖地时更显得自在,每一个动作都很成熟,像一个合格的芭蕾运动员,他的生活就是人家的录像慢镜头。
一般来讲他这种人是善良的,其次就是无知的,他虽然跟学生打了半辈子交道,可没有从学生这学到一点好,他喜好破口大骂,险些成为口头禅,他每天至少骂够一百遍,每当寝室里的灯一熄灭,他就开始在楼道里跟没心没肺的学生吵骂。
他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做事自然也会圆滑,接了学生的烟或酒杯之后,还是会通融的,正所谓:‘受贿就要做功’,他所认识的学生也不过同讲学老师一样,一类是学习优秀的,一类是不学无术的,他自己更喜欢第二种学生,虽然这类学生很无耻,虽然这类学生很下流,拿着家长的血汗钱不好好学习,成天想着打架,斗殴,上网,赌博,抽烟喝酒,想着怎样才能找一个好看的女朋友,早日牵到她的手,他们总是浑浑噩噩,可一到晚上就开始了疯狂,生活老师之所以喜欢他们,是正常的,物以类聚嘛,他们属于同一种人类,何况也能从中得到很多好处。
如果要天爵评价他们这类人,想必会用一些生僻的词语去形容,如果可以的话也许他更愿意用礼仪教化他们,天爵是第七类人,他又第七感,所以生活老师不认识他,不过对他有很深的印象,每一次他们见面时,天爵总是皱着眉头一脸的怒气,可以说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5
乐仪满是忧愁地坐在思文的寝室,这时只有好逑一人在这里,她忙着看书学习,乐仪问:
“好逑,你知道思文去哪儿了吗?”
好逑也没有抬头,仍旧看着那厚重的课本,机械地说:
“在操场跑步吧,你再等会儿,快来了。”
思文还没有到寝室,声音便传来,一进门乐仪就冲过去,紧张地说:
“思文,你得帮帮我——”
思文累的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地站在床边,一手扶着床一手淌着汗,问道:
“什么——事?”
“天爵——”
“嗯?天爵?”
思文显得很惊讶,又即刻平静下来,等着乐仪的解说,乐仪看了看好逑,心里想正好有一个见证人,就说:
“你还记得天爵让我做他的监督人吧,其实我本不愿意的,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不过我看他人还不错,就默认了,你们的关系挺好的,一定要帮帮他!”
思文问点点头,用手扶了扶黑边眼镜,疑惑她提这些事情干什么,这时乐仪又焦急的说:
“现在他又想写作,不过,他这样的冲动是错误的,他应该放弃,他不像你能自控,他会着迷,而现在,他必须学习,因为他是个学生!就该心无旁骛。”
思文有意点点头,好像还没有听明白,她很累,不想再拖下去,就直截了当地问:
“想让我做什么?”
乐仪犹豫片刻,用力的咬着嘴唇,然后坚决地说:
“帮我,阻止他继续写作!”
思文歪在床上,闭上眼睛,好像很轻松似的,又很自信地答应道:
“好,没问题!我能不能写——算了吧,我也明白了,我不能影响他……没事了吧,我去洗洗脸……好累……”
乐仪的心一下就舒坦了,看了看好逑,不由地笑了,好逑听了这么多,好像也很好奇,小心地问:
“他写的好么?是咱们班的同学吗?”
“你不知道?思文的同桌,跟你差不多,不爱说话……”
好逑微微一笑,缓缓转了转眼珠,轻轻地摇了摇头。
6
天爵刷过牙又洗洗脸,走回寝室,这时候生活老师正在楼道里‘发狂’,显然是‘老当益壮’,他为此还挨过学生的打,好在有学校为他撑腰,及时老了,也会‘乘风破浪’。
“天爵,你到哪儿了,我都没有找到你?”
他一进门就听到文曲问他,寝室里显得很安静,像是都在等他的回答,天爵将牙具放好后,走到床边,向窗外看了看,外面还亮着几盏路灯,这里是五楼,也可以看到附近的村庄,朦胧里几盏昏黄的灯光从小小的窗口洒在外面,带给黑夜一点温暖。
子息放下手机,坐起来缓缓地又问:
“你去哪儿了,让我们担心……”
天爵似乎知道自己不说不行了,就冷冷地说:
“赴约了。”
“什么?!”
全寝室几乎一起发出这个惊叫,然后又都好奇的笑了,先诚结结巴巴的说:
“你、你、你没有病吧?受什么刺激啦?”
载娱趴到床沿上笑着说:
“英语老师的刺激……哈哈哈……不会错,就是那个没良心的……啊哈哈哈……”
文曲看着载娱,很气愤地大声喊道:
“行了,少给这幸灾乐祸,天爵,你……跟谁去约会呀,我认识吗?”
天爵爬上床,一边展开被子一边说:
“班主任。”
“挨批了吗?”
“嗯。”
这时文曲赶忙打断说:
“要回家了,干嘛还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我们说说咱班女生吧。”
载娱坐在床上激动不已,他早就想谈论这些话题,可一直没人起头,他也不好意思先开口,以免他人说自己花心,现在文曲先开了口,他就把握住这个机会,寝室里的人都有这种想法,只是都不敢开口,载娱乐呵呵地问:
“你们就得谁长得最好看?文曲,你先说,不许撒谎!”
文曲笑的不能言语,强忍下来,很直爽地说:
“好逑。”
载娱信服的点点头,然后看着先诚,问道:
“先诚,你说,呵呵……”
“呃……”
载娱笑得更厉害了,他用手指着先诚,解释说:
“人家已经有了,干嘛还让他说……”
文曲很不乐意地说:
“停,别打岔,先诚快说。”
先诚先是只笑,又看了看子息,缓缓的说:
“这个……你们听着,有……不对,我都没见过几个人。”
文曲好像等不及了,大声地说:
“说你见过的!”
“呵呵,那就是婉束……”
这时子息笑眯眯地说:
“嗯,有眼光,英雄所见略同——”
文曲很生气的样子,又像是在开玩笑,对着子息开涮,指着他说: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平时没事儿就往她那儿蹿,你有自信吗,长得比鬼都难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看你长得模样,那么老,还打算来个老牛啃嫩草,哈哈哈……子息,你知道——”
子息也笑了起来,听着文曲对他的‘偏见’,他没有生气,因为他也知道自己长得确实不好看,一听到其他人都在笑,自己反而更加高兴,一边笑一边说:
“哎?你看不惯吗?我还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管得着吗,你想吃也吃呀,哈哈哈……”
载娱这会儿笑得在床上打滚儿,他看着昏暗里的子息,心里还产生一种敬佩的感觉,他长得的确很难看,他从不自卑,还会找很多丑人的例子来反驳,古今有很多丑人很有能耐,有时候他也会用‘人不可貌相’来维护自己,他喜欢上网,每天抱着手机,他也希望能像爱因斯坦那样伟大,只是现在还早,还没有遇到一个机会,载娱停下来,故意咳嗽几声:
“咳咳咳!下面,有我载娱同学向大家宣布,在他眼里,在他班里,在……呃,我说了,你们听好,首先好逑跟婉束是值得肯定的,另外,还有叶杨,不知道你们见过她没有,很好看耶。”
文曲笑了,他每天都能见到叶杨,只是看不见她的面目,背影确实不错,他又想到好逑,他觉得好逑是一个不可替代的女生,也相信他的眼光不会有错,这时他说:
“天爵,你觉得谁好看呢?”
天爵也没有睡,他在想着老师,听到有人叫他,就应一声:
“嗯。”
寝室的人都笑了,先诚向上看了看,惊讶地问:
“怎么,你在梦游呐?呵呵……”
文曲一边笑一边说:
“问你咱们班那个女生最好看哩。”
天爵有些困,伸着懒腰,看了看手表,冷冷地说:
“心灵美才是真正的美。”
这一句话惹的全寝室的人翻白眼,载娱像是很难受似的怕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古怪的声音:
“我受不了了,呃呃呃……”
先诚摇着头躺下身体,一边缓慢地说:
“哼,难人呀,唉……”
这时文曲恍然大悟似的叫道:
“不对耶,容绮跟从冉一直都没有出声,都把他们忘了,快叫醒他俩……”
“从冉——!容绮——!快醒醒!”
从冉动了动身体,很平和地说:
“我没有睡,一直听着呢。”
容绮戴着耳机,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他,缓慢地抬起头,小心地向下面看看,没有见人,又很快躺下,载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叫道:
“起床了,要迟到了……哈哈哈……”
容绮取下耳机,眯着眼睛,看了看手机,这时文曲说:
“要回家啦,还睡?”
有些怨气,打着哈欠说:
“你们还不睡,都十一点了,刚有一点困意,又被你们吓跑了,啊……他妈的不睡了,跟你们说,熬死你们……哈哈哈……都别睡了、都别睡了——”
从冉边笑边说:
“别叫了,就你一人在睡觉!”
“嘿嘿……”
容绮有些不好意思,他坐起来靠着墙,看着对面的文曲说:
“后天真的要走?”
文曲自信地回答道:
“当然了,我们都来了一个月了,说真的,我们这一个寝室,还没有在一起聊过,平时吧,之说一些篮球,哼,刚才我们几个换了一个话题,咱们班女生……”
“怎么,你相中谁了,让哥帮你,呵呵呵……别管是谁,不答应也得答应,打她……”
载娱也坐了起来,面朝着容绮,笑着说:
“女生你也打呀,不想混啦啊哈哈哈……哎?他喜欢好逑,你也敢打她?文曲第一个跟你拼命呵呵呵……你觉得谁长得最好看呀?”
容绮微微一笑,脑子里闪现出班主任,他摇摇头说:
“当然是人家好逑了,哦,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