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素裹地,琼枝连绵,暖阳斜挂山。
冰寒孤亭天接壤,飞花盖尽,故人又相逢。
长安城外的官道,一望无际的粉妆玉砌。晶莹的白色衬透着满天的碧蓝,连绵官道的树木房屋暖暖的盖着一层厚实的白棉。橘色的太阳遥遥的悬在山边,柔情的提供着它的温度。
马车,人迹,马匹过往,践踏出一条水泞的宽道,远远而去,给这银装素裹的季节增加唯一一道色彩。
纠结了许久的东方玉总算同意让东方权带着那日救下的双生姐妹和猕猴小乖回北斗峰。她俩年幼,还需回山跟着族人们,学习更多的技能,以备不时之需,总比跟着贪玩的她荒废了的要好。
一送再送的人群,越行越远,唧唧咋咋的话语,似乎永远都不知停歇,直到温和洒脱的东方权实在不忍,玩笑的说道,再送不如直接跟他回山去算了。依依不舍的东方玉等人才灿灿的别过,眼巴巴的看着东方权等人远去,不见痕迹。
眼看时辰不早的上官昊督促众女眷上马车,没了东方权约束的东方玉放风了似得吵闹不要坐马车,要骑马。一旁跟随而来的东方家两丫鬟红娘,思秋,拿她没办法,只得领了上官家小小姐上官晽上马等候,把她交给上官昊收拾。
跟在一旁的上官家二公子上官晟,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东方玉,低声嘟囔着:“权叔一走,你就要上房揭瓦了。”闹不过上官昊的东方玉转而攻向上官晟,说道:“晟晟,跟琉璃骑一匹马吧?”
从小一起长大的上官晟就知道她不安什么好心,连忙扭头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要!”
一贯欺负弟弟的东方玉,笑眯眯的伸手掐了把比自己小一个月的上官晟的小脸,说,“晟晟有些年月不见,反倒变得如此小气?”
过完年可以称十六岁的上官晟被她掐了把脸,面上万分尴尬,一把扯开搂着自己的肩膀的东方玉,往旁边错开两步道,“你好歹是我嫂嫂,不知男女授受不清么?”
和他嬉闹惯了的东方玉,又伸手去拉他头上的发髻,笑骂道:“臭小子,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当年在北斗峰可是赖着跟我同床共寝的。”
“琉璃,”看着自家弟弟面色泛红的上官昊一把抓过东方玉,低声帮腔着:“晟儿,年前已经有了侍寝的丫头了。你别闹他。我跟你同骑就是。”言下之意,便是上官晟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如此别扭也是很正常,你别赖着,到时颜面拉不下来,两人还得在这大道上闹不成?
惟恐天下不乱的东方玉眼珠一转,上下打量这上官晟。看得他已经满面桃色。“晟晟,你,你居然是男人啦。”一步冲过去,拉着他的手,就左看右看,打趣着,“呀呀呀呀,可不得了,给姐姐瞅瞅,哪儿不一样了?”
“你!”年轻的上官晟被她气的无话可说,哼了一声,转身就去牵马。
扶额长叹的上官昊真不知她今天哪里不痛快,非要闹自家弟弟,“琉璃,别闹!”拦着她不准她追去。
跨马而来的上官晟,路过之时,看见东方玉还在嘻皮笑脸,冲他挤眉弄眼。脸一热,脑子一冲,脱口而出,“嫂嫂,你想知道哪儿不一样,早日和我哥同房,让他给你看个够就好了。”说完就策马狂奔而去。
被上官晟反口相讥的东方玉猛然一愣。尴尬无比,跺了跺脚,跑去牵上官昊的马。跨马挥鞭就追着他去。
眼看着这两人,为了口舌之快,几句不合就闹僵了。上官昊赶紧吩咐小厮安排众人,又牵了马追着两人而去。
身后的家仆看着这三个主子隔几日便要上演的斗嘴,也不在意,规规矩矩的领了小姐上官晽,和丫鬟小厮们,一路上说说笑笑,马车缓行,宛如出门游玩一般。
三人三马,一路疾驰。
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人也无非就是拌拌嘴,斗斗气,还没跑上几里路,三人各自气消,又有说有笑起来,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纷争。
“救命呐”一阵遥远凄惨的女子的呼救声,在这人迹尚少的季节显得格外清晰。
三人相视一望,默契的一声“驾”,驱马转向往那声音而来。
那路旁的枝桠上积攒的雪团,犹如梨花般,被三人同时喝马之声,震得飘飘扬扬而落。
白雪覆盖的蜿蜒小道,稀疏的踩着零散的碎步,和一道马车痕迹。三人一青一白一黄的衣衫随着身下马匹的颠簸,上下飘舞,宛若这雪中的仙子。远远的台阶边,一架马车没了栓牵的马匹,孤零零的停在路边。旁边杂乱的脚步,踩出白雪覆盖下的黄泥,似乎还有零星洒落了几点刺目的血迹。
三人停马,各自紧捏手中的马鞭,观望着周围的树林痕迹。细听着周边的声响。耳尖的东方玉,玉手一抬,三人又驱马行入右侧的树林。
未几,便见树下面朝雪地趴了个青衿男子,一动不动,不知是受伤还是失命。小心谨慎的上官昊恐防有诈,拦了上官晟和东方玉,单身前去查看。摇醒那人,没待相问。那男子紧张的眼光盯着雪地中而去的一排脚印,说了句,“快,快救姑娘。”又转眼昏去。
上官昊抬手把昏迷的男子丢上马。三人又上马,细细观察那雪地留下的那排脚印,摸索寻去。边寻边觉奇怪,这条痕迹分明是往深山而去。若是掳人,势必回头寻路下山才是。上官昊低声道,不妙。三人又紧夹马腹,快速追去。
逾时,前方出现一排六名山贼装扮之灰衣男子。中间身形魁梧的两人肩上,各搭了一名年轻女子,看那衣着也不想是普通农家女子。
上官昊兄弟对视一眼,弃马踏树,提身去拦。中间的东方玉连忙唤住马匹,拉着缰绳,缓缓前行。
他兄弟俩,一前一后,夹住六人。上官昊高声喝住贼人。“郎朗晴天,长安城外,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尔等还有没有王法。”
被围的六人见前后两人如此年轻,当下是无忌惮的狂笑:“老子就是王法!”
话毕,分了四人,两两向上官昊兄弟俩袭来。四人欺他俩年幼,并未出尽全力,却想着速战速决,套路基本一致,一攻下一攻上。却没想到上官昊兄弟俩一席武艺不算江湖一流,对付如此小阵仗确是手到擒来。
上官昊为人纯良,处处手下留情。只是化开攻势,并未出杀招。而上官晟年轻气盛,身形一扭,避开攻到下盘的腿脚,反身一掌,直拍中出拳袭他面门的男子背心。那男子口喷鲜血,眼前一黑,面朝雪地,直挺挺的倒下。
见此突变,那两个抗着人的魁梧男子,丢下肩上的女人。联手向上官晟攻来。担心弟弟吃亏的上官昊,心急发力,几下把和他对攻的两人,卸下胳膊。联手攻上官晟的三人,见来者武艺高强,自己并无胜算。突然,树林中转出三匹马,中间一匹上还巧笑顾盼的坐着个妙龄女子。那初初开始攻击上官晟的男子,立马想向那女子冲去。却被为首的一个男子拉着,低声吩咐:“江湖之中,女子道士和尚,不可惹!”又转身,向上官昊兄弟两抱拳,“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一挥手,扛上那昏迷在地的男子,扭身便走。
等六人走远,东方玉翻身下马,笑问道,“昊哥哥,什么叫女子道士和尚不可惹?”
一把扶稳落地的东方玉,轻声解释道,“江湖传言,女子善毒,道士善惑,和尚可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头次听说还有如此规矩,东方玉心道,确实我刚才是打算他们如果攻来,我就丢一把毒粉来着,“哦。如此说来,下次我们三人出门游历,可要多备些毒在身上防身才是。”剐了一眼不知好歹的东方玉,上官晟抬手去把那地上两名女子扶起。
上官昊转头看见上官晟翻开的那裘袄女子,惊道,“玳钰?”
“嗯?”东方玉亦扭头一望,想着她上元出门才被人调戏,今日又被人掳,叹息道“果真红颜多祸水!”
上官晟无语的翻了东方玉一个大白眼。
三人各带一人,策马回了官道。正好看见自家马车晃悠晃悠的在前方慢行着。高呼一声,下了马的仆役和马车上的丫鬟小姐,一听此事,都让出马车,把三个昏迷之人抬了进去。一众救治,送人回。
回去的路上,东方玉见上官昊面有沉思,低声问道:“是否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琉璃也觉如此?”
“我且让思秋红娘送他们回去,一一打探。省的上官府家的面孔出现在碎玉轩。”东方玉轻声说出她的安排。
“甚好!”万分感激的上官昊紧握了握她的手。
除去送人的思秋红娘,众人刚回府,下人便来传上官昊,说秦王殿下已等候大公子多时。东方玉和上官昊商量刚才之事,两人皆都无任何头绪,双双决定先不要告诉李瑉。便分开,各自忙去。
却说,东方玉还在纠结着小她一个月的上官晟的通房之事。又嘻皮赖脸的抱着上官晟的肩膀,继续探讨。
这两人,一个满脸好奇,好言好语,勾肩搭背;一个面红耳赤,支吾不语,想要逃开。
在大堂和上官昊正在说话的李瑉看见两人如此亲密从马房走来。盖不住脸上的嬉笑,眼定定的望着上官昊,双唇一抿,示意他看。早知东方玉好奇性子的上官昊心下十分清楚她在追问弟弟什么,面色一红。看着嬉笑的李瑉,解释着:“臣弟比琉璃小一个月,两人也是一同长大。嬉闹之间,比亲姐弟还熟稔。只是如此不知规矩,倒是污了秦王的眼了。”
“五弟这是说什么话?瑉幼时多希望有琉璃这般的姐妹,能搂着肩膀嬉闹无间。”一席话,说得无比羡慕,心酸。倒叫上官昊无法接话。
李瑉看着上官晟绯红的双颊,放下手中的茶碗,好奇的问着上官昊,“本王只是好奇,琉璃在说什么。你家上官晟居然满面通红。”
“咳咳”正端着茶喝的上官昊背着一句问得呛住。
“咦,”深知上官昊如何掩饰的小动作的李瑉,连声追问,“想必五弟这是知道答案咯。”想从上官昊脸上细微表情看出些眉头的李瑉,发现上官昊的脸色突然泛红,越发觉得这肯定是个很好玩的事情,少有的嬉闹心情袭来,不由得心存作弄,“你。。你怎么也脸红了?本王这的很好奇啊。是去问琉璃丫头呢?还是五弟来给本王解释嗯?”说完,便深靠椅背,拿起茶碗,深咂一口。
尴尬无比,这如若不答,要真问道东方玉那里去,不知她语出惊人的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只得低声解释道,“这。。无非是琉璃今日得知臣弟有通房丫鬟,在好奇追问。”还把那通房两字咬的极其细微。
“咳咳”本来看笑话的李瑉,被这番话也不住被喉见的茶水呛住,“她?”想起这也确实符合这古灵精怪丫头的性格,想着上官昊一向沉稳的人摊上这么个娘子,不由得爽朗大笑。“果真古灵精怪。”笑完之后,才发觉旁坐的上官昊面色滴血。突然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贴近上官昊面孔几分,低声道“你这把年纪了不会还是童子之身吧?”上官昊垂首弯入胸膛,俊脸隐隐抽动,却也答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哈”忍俊不止的李瑉乐不可支的拍着大腿狂笑不止。
厅外守候的秦云秦风两人皆叹,自从上元节后,秦王心情就一直大好。犹如春风扑面,百里含香。连那风流眸中惯含的忧愁,也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