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突然抬起的右手让若雨一惊一骇地拍断了话尾,原本以为对方会因为自己的唠叨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展宇豪却只是慢慢的擦过左脸:
“你浇花么?全是口水。”
“……像你这种仙人掌不用浇啦!”
这就是早上时分,焦急的若雨向展宇豪求解未果的场面。
但比起仙人掌男那标本似的神情,若雨对于他头上的缠着的绷带当然更有兴趣。展宇豪受伤的消息,在学校里很快就传开了,原因据说是昨晚在学校有名百年树古树下,受到了背后的袭击。
这样的消息,对于待业很久了的侦探,当然是极有诱惑力的。而且从昨天的情况判断,这个神秘的不速之客明显是(展宇豪)危险的对手。尽管括号内那个定语也不是什么温暖美好的友客,可若雨还是认定了,敢与体育全能的展宇豪兵刃相见,并打入学校内部,必然是个值得严加防范的危险分子。
中午走出面包店的展宇豪看见如同寻仇般逼近而来的女生,一直顶到他的鼻尖摆出事不罢休的姿态。男生在若雨刚要开口时先伸出一根手指:“我说过的,我只配合警察的调查,没那么多时间听你喋喋不休,所以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
“什,什么?……就一个?!”先前的激情有气球瞬间被放了气的挫败感。
“对。”
“……太少了吧?不能多加一个吗?”
“不能。”男生那全无“让步”可言的表情令她不得不放弃。
若雨拼命地转着眼睛,“那……那昨天你晕过去了之前……看到凶手的脸了吗?”
“这是两个问题了。”
“……”
女生脸上掠过瞬间的绯红,倒不是因为对方的回答有多么少女情怀,而是实在是太欠揍了。对面的展宇豪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应一句“就这样了吧。”便转身朝教学楼走去。被对方的态度再次刺激到。若雨拔高了嗓子冲他嚷嚷着:
“还有啊!……你手里的那核桃面包算怎么回事啊?!”本没有回头的意思,可忽然跳跃的话题明显让展宇豪脚步停滞了一秒。若雨继续追问回去:“它可是限量产品,根本没有机会入手啊!”
“……呆子。”男生扬着手里的包装袋,声音传回来,“店员送的。”
“啊?!”随后才明白,“是女店员吗?”
“没错。”“……可耻啊!”
“谢谢夸奖。顺便纠正你一下,我还没死,打我的犯人还没资格称为‘凶手’。”
尽管受害人本人采取的是不予合作的态度,身为“职业侦探”的若雨依然坚持进行着调查。通过她一个上午的询问,也了解到了不少有益的信息。经过若雨逼供般的死缠烂打,她从老师,学校保安及展宇豪的室友那里了解到,昨晚展宇豪从音乐室离开后,并没有如平时一样早早地直接回去寝室,而是绕道去了有着百年古树的那片树林里,并在古树旁受到了袭击。展宇豪在受到钝物袭击后,很快就晕了过去。大概是在半夜一点左右,他才被巡逻的保安,并背到了医疗室里。
“似乎是很明显的事嘛。”听了若雨的讲述,梓琪一脸轻松的说,“大概是半夜在树林里劫财的惯犯吧。”
“他是否有丢钱我倒是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为什么晚上会去那种地方呢?”若雨趴在课桌上一脸苦恼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种问题的答案,只有问他本人了吧。”梓琪又习惯性的拍了拍若雨的头。
“还有最关键最让我费解的地方。”若雨突然站起来,用手比划着脑袋说,“巡逻的保安发现躺着地上的他时,虽然没有缝针,不过他的伤口已经用绷带包扎止血过了。”
仅仅是两天不到的光景,各式各样的校园传闻就像是组团般的传开了。其中,女生们普遍比较相信的说法是,展同学是想在静谧的树林里练习小提琴演奏,被恰好路过,却早就心有妒意的某十恶不赦的男生袭击。而男生们却意外的相信起了关于古树的“校园传说”。
可以说,有学校的地方就有“校园传说”。当然,这类的东西往往是女生们才喜欢的。
若雨所在的这所大学是一座很有历史的大学了,自然伴随着校史不断成长的,还有学校里的五花八门的“传说”。而学校南侧的这棵比学校本身更有历史的古树,则更是少不了各色的“美誉”和“绯闻”。
其中传得最广、可信度最高(梓琪语,有待考证)的一则传闻是说——当学校里的学生做了错事后,如果深夜在这棵古树下虔诚的祷告的话,神明就会将过错一笔勾销;相反,如果祷告时并不虔诚的话,就会受到神明的惩罚。(真是个性格随便的神啊)正是由于这个传说,虽然古树平日无人问津,不过在期末考试前,却成了大家争相祈祷的宝地。
男生们“高富帅赎罪之心不诚,被古树袭击”之类的话,侦探小姐自然是无法相信的。不过,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与安逸”、“被现实不断磨平的棱角”。几周后,在一派无庸置疑的、平和的、安详的、寻常的校园场景下,若雨也逐渐听从了好友梓琪的建议,放弃了对“展宇豪受袭事件”的打探,又重新开始了清闲的大学校园生活。(梓琪:就知道会是这样(*^__^*)嘻嘻……)尽管在侦探的心里,犯人凌驾在普通大众头上的耀眼度还是那么鲜明,可确实距离她记忆里那个“强大、可怕、狡猾”的对手已经越来越遥远。
于是一切又回复到“胸怀侦探之梦的少女如何成长”的故事路线上。险些要成为主导地位的“名侦探pk高富帅杀手”戏码也在长时间不见动静后逐渐淡化消失了。
不过,少女依然会不时的向受害人问起,“你到底还打不打算同袭击你的犯人算账了?”问题一出,男生把很快举起食指按上若雨的嘴唇:“嘘——”最后他说:“时机还没有成熟,我也不急着现在就清算呢。”
与其说是“故弄玄虚”,若雨觉得更像是“官方言论”。但“官方言论”也好,毕竟为现在的太平局势做了合理的解释。原来“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若雨虽不清楚对于展宇豪而言的“时机成熟”究竟指的是什么。但原先悬着的心也算是终得以平稳着陆。“那你们要算总帐时记得通知我一声啊”。女生提出如下的要求后就安心地收起放大镜和烟斗,摆摆手说对展宇豪告辞说,“我先回家啦,都快饿死了。”
尽管在明知初次的案件便败下阵来的情况下,继续在学校里公开从事“侦探见习”确实很有些可笑,不过若雨并没有因此放弃。
其实在少女的内心里,也想找个机会为自己正名,只可惜原本想找到了解案情最多的被害人为自己指点一二,不过每次话到嘴边不是被他不开口时的漠然表情冻成冰就是被他开口释放毒舌时的鄙夷表情烤成气蒸发。“他说不说话,还真像站在地球南北两极的两个人。”“你连比喻都不会打吗!分明是一个赤道一个北极才对!”“……好了好了梓琪我知道,就是企鹅和非洲象……”“蠢材啊!北极哪来的企鹅!而且为什么是企鹅和非洲象他们是一个吨位的吗?怎么说也该是北极熊和非洲象吧!你脑袋里的世界地理是早上没排泄干净的存货写的吗?”“……好了好了,梓琪我知道……”无论是北极圈里的漠然还是赤道线上的鄙夷表情,对于身处亚热带纬度的若雨来说,都不是能轻易接触的存在。但大概是一种类似“侦探与死者”间的羁绊,让女生还是怀着些发现同类般的喜悦。当然,面对那个倒挂在树上想替人捉回逃走的小猫的“侦探少女”,展宇豪只是抱持纯粹看热闹般的态度。他站在树下,微抬起下巴,望着像蝙蝠一样,却远比蝙蝠的自在显得困窘得多的若雨。
“……你这种人三十岁后一定得关节炎啊!”无论是三十岁后会面临怎样的问题,女生的诅咒还是要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得到验证。不过时间没过多久,古树下便发生了让若雨不得专心思考的真正的案件。
确实像梓琪大小姐所说的一样,四周高楼林立的景象会使人对“侦探”的感觉越加遥远。仅仅就若雨本人而言,从古玩店里淘来的一把价格低廉的烟斗,偶尔在路边遭遇些需要帮助的老人,想要思维缜密却多半只有在梦中,梦里自己站在人群的最前端,指出凶手后耳边的欢呼声会使若雨在梦中也笑出来——但也仅限那样而已了。
对于若雨而言,十几年来人生中也不是没见识过所谓的“危险”,可多半是因为自己的糊涂莽撞险些被卷进车轮或半夜起床迷迷糊糊差点就摸到电门。前些天曾因为“侦探”的关系有一系列的危险体验,也在随后被揭露出不过是自己会错意搞出的假想敌。
不过这次“危险”却真的来了。
在一个清晨,意外早起的若雨,在树林里散步时,发现了古树下的男生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