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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银蛇弓

“爹爹,”那女孩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这个云哥哥看起来不像是那群坏人啊,还有,刚才我就想问了,爹爹你今天还没给娘……”

那个庞叔叔听此言愣了愣,笑着说道:“对啊,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是我疑心太重了,我还有要事,你先在此休息吧,思玉,你好生照顾他,爹爹一会儿便来。”那女孩应了一声后,庞叔叔便开门离开了。

女孩笑着转过头来,本想再说些什么,云却实在是疲倦难耐,已然睡了过去。女孩无奈地笑了笑,找来布衾盖在了云的身上……

第二天午时,云才渐渐醒来,他想要直身坐起,但一人早已伸手挡住了他,那便是庞叔叔,云一见,忽然想起了昨日之事。庞叔叔笑道:“你既已染了风寒,不便起来,就先躺着吧,原本并非什么大病,然而你劳顿疲惫使得风寒久久不散,你的身体恐怕要再迟些才会痊愈的。”其言语沉稳有力,听起来很是可靠。

云心中一惊,暗自叹道:“真没想到,这次偷着出谷会这么惨。”

庞叔叔道:“看上去你的年纪也不大,昨日是我多心了,你此时若是一个人在这丛林里走,说不上会有什么危险,我看你要不就先留在我这里住下吧。”

云心里暗暗高兴,想着:“有这么好的事,我怎能不答应呢……”但一个闪念又困住了他:“如果师父发现我不见了,说不准会找我,师父那么冷血,要是看到我一副要死的样子躺在这里,恐怕还会误会他们······嗯,先答应着,走一步算一步吧,庞叔叔说的也对,反正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啊,话说回来,我好不容易出来的,难道还要轻易回去吗?”

云便答应着:“多谢庞叔叔,那我先住一阵子,待病好了便走,这样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麻烦吧?”

“云哥哥不走就太好了。”是庞妹妹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上的框里还装有一些野果。

庞叔叔点头笑道:“当然不会,我们大多时候都在这林中生活,我每日都有许多事要忙,正好玉儿也还少个玩伴。”说罢,他猛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停下顿了顿,最后坦然一笑,道:“罢了罢了,昨日我已经不小心说出口了,你并非他们一伙,我也没必要瞒着了,我这女儿的名字是叫庞思玉,不过我的名字仍是不便告诉,这确实是为了你好啊。”

云连忙回道:“庞叔叔,实在感谢你能信任我,我也同样有不能说出口的事。”

庞叔叔微微点头笑道:“江湖中人大抵如此,没什么的,好了,不必再说客气的话,既然遇到,便是我们有缘,你和玉儿先聊着吧,早饭一会儿就好了。”云笑着点点头,庞叔叔便出去了。

庞叔叔前一脚刚走,庞思玉就笑眯眯地跑了过来,两手背在身后,柔声道:“云哥哥,你醒啦。”

云略有些不知所措,点点头道:“嗯,我醒了,庞妹妹你为什么把手放在身后?”

只见她从身后变出来个果子,说道:“云哥哥一晚上都没有吃东西,应该饿了吧,先吃个果子吧。”

云见到果子后,却皱着眉想道:“天啊,在谷里吃的果子都够多的了,出了谷还要吃吗?”尽管万般无奈,他也还是接过果子,强忍着吞了下去,谁知道思玉又笑嘻嘻地变出个果子来,云也只有又吃了进去,刚吃罢就连忙摆手,并问道:“一直听你‘云哥哥’这样叫我,你到底多大啊?”

庞思玉眼珠调皮地转了一圈,答道:“爹爹说我现在是十岁。”终于岔开了话题,云暗自松了口气,又继续问:“这里只有你和父亲住么?”

“嗯!”思玉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美不美,我都不知道,事实上,我记忆里都没有母亲的印象,爹爹说过我们住在这里很安全。”

“没见过?”云颇有些惊讶,“这倒是与我很像。”

“对了,云哥哥,”思玉瞪大眼睛问着,“之前你说你也没怎么见过父母,都是和师父在一起,你称呼他为师父,那他一定有教给你武功了?”

“嗯,可以说是吧,”云无奈之中又夹杂着些埋怨的语气,“尽管每次都是被逼着学。”

思玉“噗嗤”一笑,嘻嘻道:“不过我还挺羡慕云哥哥的呢,我一直想学武功,爹爹都不让,有时候说什么女孩子学武功太辛苦,有时候又说怕别人认出来自己的武功有危险。”

云一面与思玉闲聊,一面仔细环视四周,这间屋子被打扫得很干净,各处角落、墙壁都不曾见到污点,和云平时居住的山洞简直天差地别。不过明明有初来两日的客人在家,虽然只是个小孩,但仅让一个年约十岁的女娃来待客多少还是有些不妥的,可见庞叔叔白日里定是十分繁忙,也可知屋内能如此干净必是因为庞思玉的细心打扫了。云常在山谷里生活,加之天性好奇,自然少不了灰头土脸的时候,因此屋内的干净整洁给了云很深的印象。

就在云扫视全屋时,目光又在那柄十分显眼的弓上停了下来。弓身银白,其色泽幽润,有如荧光,不晓得使用什么做出来的,弓身下悬有一颗金珠,只要是略有常识的人,一眼便可看出此弓绝非寻常。

云目光直视着那柄弓,好奇地问道:“这柄弓好漂亮,是你父亲的吗?”

思玉回过头瞥了一眼,微微撇着嘴说道:“是的,不过关于它的事情,我曾问了爹爹好多次,他就是不肯说,还特别警告我不许和别人提我家里有这柄弓的事情。”说罢竟沉默了下来,见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云也不多想。

“思玉!”这时庞叔叔推开门站在门口,“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啊?”思玉猛然从回忆中醒了过来,不禁愣了会儿神,方才说道,“啊,就和以往一样的就行了。”庞叔叔点头应了声“好”便又关上门了。

云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满含期待地对思玉笑着问:“你去过森林外面的世界吗,像那个叫什么庐州还是什么州的地方?”

思玉点了点头,云又迫不及待地问:“你经常去吗?”

思玉又点了点头,然后皱着眉道:“去是经常去,但每次都只是去同一个地方,我也不知道那里究竟叫什么名字,爹爹也没和我说过,不过我感觉也没什么好玩的。”

听到这里,云几乎背过气去,暗自想着:“天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想去还去不成呢,唉,爹娘当初要是把我托给庞叔叔照顾那该多好。”

云又问:“那……你是想去就能去吗?”

思玉苦思了一番,缓缓道:“算是吧,我只要……是想去,爹就会亲自陪着我去,还不许我走开,也不让我和别人说太多的话,那里每个人都很忙的样子,虽然有看到很多漂亮的东西,但是也没机会仔细瞧瞧,太没意思了,怎么了,你在那里有亲人吗?“

云连忙说没有,思玉“哦”了一声,又说:“是了,我想起来了,你也说过你一直是在这森林里生活的……哎呀,先别说这个了,说说别的,你知道吗,在这片林子里有一个地方很奇怪,我有一次想去林子里找爹爹结果却迷路了,无意中发现的那个地方,那时候我很想进去,但是又不敢去,身边也没有爹爹陪着,那个地方明明是非常非常大的石头,但是石头中间却有个很大的洞,像是门一样,里面看起来还很深……后来爹爹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离开那里了,这件事我都没和爹爹说过呢,你是在这森林里生活的,你有见过那个地方吗?”

云仔细听了她的描述,歪着头说道:“你说的难道是山洞?”

“山洞?”思玉略有不解地看着云,眨着眼睛似乎在等着他详细的解释。

云于是给她讲了关于自己生活的山洞的样子。

看着思玉意犹未尽的样子,云心里颇感无奈,想道:“看这个样子她是想去那里却又不敢一个人去,庞叔叔看起来又很忙,所以想让我陪她去吧,可是这和我说也没用啊,我现在也没法动啊。”但转念又一想:“不过偶尔有一次山洞探险还是蛮有意思的,好吧,先答应着。”于是便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山洞是什么样子,不过这种山洞之类的地方大概都差不多吧,那么等我伤势痊愈的时候,有机会我会陪你闯一次的。”

“真的?太好了,云哥哥。”思玉边笑边拍着手,样子十分天真活泼。云这才注意到,思玉的脸颊上还有着一对淡淡的酒窝,更显出了一分可爱。

这时屋外传来庞叔叔的声音:“玉儿,云,出来吃饭吧!”

思玉转身应了声后,回过头来道:“云哥哥,我们走吧,我扶着你出去。”

“不用这样,我自己……”

云虽然想凭自己的体力站起来走出去,但猛一起身时忽觉一阵头晕,思玉连忙搀住他,笑着道:“你就别逞强了,我带你出去吧。”云虽有些犹豫,也只好答应了。

刚走出屋子,外面的景观不禁让人欣喜,这里环境清幽,又有林木鸟雀为伴,和鸣着美妙的音乐,虽然花谷里的景色也很是怡人,甚至可以说比之只高不低,但云在此处却感到格外心悦,许是因为觉得新鲜吧。不过与风景相比,最让云在意的应当是满桌子的丰盛饭菜了,至少在云看来是极其丰盛的,云怔住了好久,思玉拉着他坐在了椅子上,庞叔叔在一旁说着些什么,像是些客套话,不过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饭菜,好像这饭菜只要一不注意就会消失一样,还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庞叔叔见状,笑道:“想来你也一晚上没吃东西了,不用客气,吃吧。”

云顿觉福音降临,便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尽管摆在云面前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家常小菜,但是这一顿云可算是吃了个大饱。思玉只是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忍不住抿着嘴笑,饭都没吃几口。庞叔叔也笑着说:“多吃些。”

饭后,庞叔叔和思玉撤下饭菜,忙着端碗端盘子,云看着他们忙着,心中也有几分羞意,刚要去帮些忙,又被思玉拦了下来,只叫他好好休息就好。此后三人便在屋里闲谈起来,云谈着师父如何严厉,庞叔叔边听着边沉思,似乎有所不解,思玉则只是痴痴地听着、笑着。约过了一个时辰,庞叔叔取出了一柄普通的木弓和一支箭筒,他一边背上弓,带上箭筒,一边笑说道:“你们先就聊着,我去抓些猎物,今晚上运气好的话可能会吃顿烤肉呢,哈哈。”

云一边应着,一边心中暗喜:“这一次可真的是没白出来,才明白到底什么叫‘好吃’,就这还只是他们平时的饭菜呢……唉,现在想想以前的日子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难道师父是不会做饭菜吗?”

思玉道:“好呀,家里有我和云哥哥呢,放心吧。”

“嗯,”庞叔叔转过身,“那好,我走了。”无论何时他的声音听来都是那么浑厚有力。云注视着他背上的那柄木弓,心想:“为何他不用那柄白色的弓呢,是不舍得吗?”

之后云和思玉又聊了了起来,思玉和他聊着自己是如何学会打扫屋子,如何学会识字,以及庞叔叔平时打猎的时候她在家里如何度日之类的事情;而云则和她聊着师父对自己多么严厉,平时的食物有多么糟糕,甚至还给思玉看了看自己臂膀上的伤痕。虽然云身上的伤痕和庞叔叔打猎遇到危险时受的伤无法相提并论,但思玉见到时还是心中一阵异样的酸楚。两人就这样一直聊到了天黑。

然而当天空渐渐黑下时,两人也渐渐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这时他们才想起来,庞叔叔竟然出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云不断地把目光投向门处,脑海中各种思绪在乱飞。思玉也开始急得在地上打转儿:“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啊,爹爹没有这样晚过啊……”

云轻声问道:“庞叔叔平时都会什么时候回来?”

思玉回过头说:“爹爹每次出去打猎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和他一起出去过,他每次都是天还没黑就回家了,从来没有这么晚过啊。”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云走到她身边轻轻把手放到她的肩上,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再等一等吧。”思玉点点头。

然而云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心想:“这么长的时间,庞叔叔恐有什么不测了,我也多少有些身体不适,为防万一,应马上运气调息一下。”于是云坐下,照着师父平日所教开始自行调息。

又过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庞叔叔还是没有回来,屋外一阵阵风吹响了门,思玉闻声去开了几次,但都没见到爹爹,思玉焦急地喊着:“爹爹,快回来啊!”她的声音在颤抖,然而传来的回音更抖,更显得无助、凄凉。

一刻钟又过去了,思玉还是站在门前,云感觉身体尚可,便站起身配上剑,走到思玉跟前,道:“庞妹妹,虽然你爹爹说过在这里等,但是看眼下的情形恐怕他遇到什么麻烦了,我也算是略懂一点功夫,我们一起去找一找吧,说不准他此刻也在等着有人相助呢。”

思玉转过身望着他怔了怔,缓缓答道:“嗯……好。”她忽又想起了什么,跑到床边,从床下取出一个小木盒,倒出了一颗药丸,思玉转过身一边用手帕包起药丸,一边说:“这是爹爹珍藏的丹药,说是能补元气、助内力,只能在非常危险的时候才能服用,还不能让别人发现,为防途中有危险,还是带上好,正好云哥哥还会武功,你就先保管一下吧,危急时刻就服下它,或许真的会有用呢。”云接过包成一团的手帕,放进怀里。

思玉又去取下了那柄银色的弓,道:“这柄弓对爹爹很重要,他说过一定要有人看管才行。”

“哦。”云应了声,心想:“她如此信任我,无论如何我都要为她找到庞叔叔,更何况他们对我还有救命之恩。”看了眼那柄弓,转念又想:“她这么小的身体竟然能背得动那柄看起来还挺大的弓,是因为弓本身就不重吗,还是说她因为在森林生活所以也有些力气呢?”

思玉见到他发呆,一边点着火把,一边问着:“怎么了,云哥哥?”

“没怎么,谢谢你这么相信我,我们走吧。”

夜已很深,黑漆漆的让思玉不禁心怕,但这对于云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他持着火把走在前面,思玉跟在后面,紧紧握着云的手,寸步不离,云看着她胆战心惊的样子,知道她很显然是从未有过像云那样的经历,不知是责任感还是怜惜心,总之有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他无所畏惧地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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