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和思玉在树林里找了很久,幸而今晚月圆如镜,可看得清周围,然而凄风低吟,愈是在深夜就愈加让人又寒又怕。
云自然是已经习惯了,但是思玉从未在晚上进入过林子,加之两人已在林中找了这么久,却仍不见一点人影,恐惧、无助、悲伤,都在扰乱着她的心灵,渐渐地思玉不知是其中的哪种情感占据了她,使得她难以再度挪步,本能地蹲下身子,双手都在发抖,眼泪也夺眶而出。云见此情形,顿感手足失措,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与她一同蹲下来陪着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在开口时说不出话来,终于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又一时语塞说不出口,平时满是鬼点子的脑袋此刻却想不出一点办法。
过了不久,尽管他自己心里也不习惯安慰别人,但最终还是勉强地劝慰道:“庞妹妹,不要害怕,我们会找到你爹爹的,我向你保证,说不准你爹爹就在不远处呢。”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坚定可信,可是思玉仍止不住眼泪,手仍在抖。
而此刻云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一下子把住了思玉的肩膀,控制着不让她抖,轻声道:“庞妹妹,别怕,有我在呢,你现在慢慢静下心来,我以前也一个人在夜里走过这林子,你就想一想你爹爹可能也正在林子里寻找我们呢,他也在喊着你的名字,说不准我们一起喊他,他就会听见。”
思玉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云,呆呆地望了半晌,情绪终于镇定了些。
云为她拭去了眼泪,她望着云坚定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云哥哥,你说得对,如果我们听到爹爹的声音就能找到他了,我们走吧。”
云释然地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女孩子都是这个样子吗……”然后慢慢扶她起来,说道:“好了,我们继续找吧。”为了防止思玉又哭起来,云的脸上始终堆着笑容,然而这种笑更应该算是一种苦笑。
这一次他们边喊着边找,说是方便让庞叔叔听到,倒不如说是为自己壮胆,云并不害怕这黑暗,多年的磨练已经铸造了他的胆量,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在狂跳,似乎总是担心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云自己也很奇怪,但为防分心,他也并不多想。
“云哥哥!”思玉突然摇着云的手臂,边喊起,“这个,这里……”她指着不远处。
云望向那边,那是一个入口狭窄的山洞,洞门处呈半月形。云见思玉神情紧张,像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惊吓了似的,不解地问道:“这座山洞怎么了?”
思玉神情忧虑,道:“云哥哥,这就是之前我说过的那座山洞,你还记得吗?”云深思着点了点头。
思玉又说道:“我……我们已经离家太远了,爹爹那次找到我时说过,距离这里再有几十步就要出了这片林子了。”她说话断断续续,似乎将要再次陷入恐惧之中。
云愣住了,倘若是在其他情况下,听到这样的话必会让他兴奋不已,而如今庞叔叔尚未找到,他们二人如果因为走得太远也迷路了的话,那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就在云愣住的这一片刻,洞内一阵风声传来,又好似某种凶猛动物的吼声,然而并没有风吹的感觉。云紧握剑柄,意识到要大事不妙,没等思玉仔细琢磨这声音,便拉着她跑到了山洞一侧的草丛中蹲下藏了起来。
“怎么啦,云哥哥?”思玉不解地问着,“刚才那声音……”
“嘘……”云示意她小点声,又轻声说,“洞内应该有什么东西,听着声音像是个野兽。”
“什么!”思玉惊住了,“那……那我们……”
云马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又指了指那洞口。云低俯着身子移动到洞口附近,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枯枝,背部紧紧贴着石壁,缓缓地扶壁站起,又向思玉做了个手势,思玉便也学着那个样子紧跟在云的旁边,云侧着身子向洞内望去。
“云哥哥,我们不要……”
“嘘……”
天生的本性,让他有着无法自控的欲望想要清楚洞内到底有些什么,云已顾不上许多,此刻如同中毒一般全然被迷住了,非要探其究竟不可。云蹑手蹑脚地沿着洞壁悄声向里走,思玉焦急又不安地望着他,随后也跟了上去,云走在里面只觉得越走越黑,就在黑到几乎不见五指的时候,却发现前面透出了火光,于是加快几步跑到了火光处,思玉一点点地也跟着跑了过去,直到火光处时才发现,这并非光源,而是一处乱石堆中的缝隙,而在洞外听到的野兽声音此刻也却听不到了,云扒在石堆上顺着缝隙望去,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景象……
“没想到你们能找到这里。”乱石的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爹爹!”思玉惊喜道,借着隔壁的火光能看到她星光闪闪的双眼和脸蛋上都似绽放了花朵一般。云又“嘘”了一声,她笑着点了点头,已经摆脱了恐惧感。这石堆下面堵得严严实实,上面却有许多处缝隙,而思玉的身高偏偏一处都望不到,想要跳起来看一看又不敢,便只好在一旁望着云,痴痴地等着他的消息。
“不过这么多人找我一个倒是真隆重啊。”
那一边的洞穴比较宽敞,云看到在庞叔叔对面站着三个大致同样年纪的男子。其中一人身材纤瘦,脸色铁青,两弯细眉下一对儿蝌蚪眼,鼻小且尖,长得十分诡异。此人手持双剑,此刻正上前一步以剑指着庞叔叔,他的声音也如同他的身材、长相般尖锐而诡异:“大师兄,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一样能找到你,你也知道我门弟子众多,我做师弟的劝你一句,还是早点跟我们走吧,年在昔日情分或许还能留你一命。”
庞叔叔一阵大笑,冷冷道,“我庞齐鹰在江湖上争杀了这么多年,虽不是什么响当当的大人物,也从未需要过别人的怜悯之心,你以为单单靠你们熊氏兄弟两个和一个狐假虎威的家伙就能赢得过我吗,熊狐剑,你未免太过痴心妄想了!”
熊狐剑细眉竖起,发出一阵奸笑,那声音在洞中回荡,更夹杂着洞内阴风飕飕,是如此令人毛骨悚然,思玉听后吓得躲在云的身后紧紧抓住了云的衣服。
熊狐剑斜着眼阴恻恻道:“你以为来这里抓你的只有我们三个人吗,告诉你,‘天翔门’的兄弟们可来了不少呢。”
庞齐鹰冷冷一笑,道:“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即便是全派的人都来了也未必留得住我!”
熊狐剑欲言还休,双眉扭曲,突然挥出双剑,意欲直冲上去,却被另一人出声喝住。那喝止之人身材高大,面色暗红发黑,脸上的几处伤疤显得着实可怖,加之那与熊狐剑反差极大的魁梧身躯,就是用黑猩猩来形容也毫不为过。那人“哈”得一声吼,将手中大剑穿入地面,抱拳道:“大师兄,你我也是有些交情的,我真不想像这样和你重逢,你真的决心要如此吗?”
“熊虎剑,”庞叔叔厉声喝道,“我倒也一向敬你无话不说的直爽性子,如今你竟也婆婆妈妈起来了!”
“好,”熊虎剑语气深重,字句有力地说道,“要我拐弯说话也烦得很,庞师兄,我有一事一直想要和你说,当年若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你早已经成了‘天翔门’掌门,你这样的选择,我真为你感到不值。”
“哈……哈哈哈!”庞齐鹰一阵狂笑,笑声里充满着不屑,也夹杂着无奈与悲愤,“我如今回首自己已经走过的一生,只有这次的选择是我最正确的选择,想来当年的那些打斗厮杀,才真是觉得不值,这些门派间的争斗,最终又有什么意义,终究都不过是为了一个虚名罢了,而与寒玉一起度过的日子才是我最快活的时候,哼,掌门,区区一个天翔门的掌门算得了什么?”
熊狐剑此时早已摆足架势,道:“既然你决心与我们为敌,那么师弟也就不再客气了!”说罢一个箭步飞去,双剑于空中来回还舞,似乎飞鸟振翅一般,飞至半空,双剑前刺,此时其速度竟又凭空快了一倍。
庞齐鹰略一皱眉,后趋一步,取出身后的弓箭,搭箭拉弓,眨眼间,双箭射出。一旁的熊虎剑不禁叹道:“好快!”
狐剑本意先发制人,虑其无时还击,必会闪躲,而自己也将占得先机,哪知庞齐鹰竟来得及飞箭还击,双箭速度极快,狐剑又无防范,遂躲之不及,欲退无法,但因身材细瘦,急忙变招落地间仅是被其擦伤了左肩。
熊虎剑笑道:“狐老弟,亏你素日还专习身法,如今伺机偷袭都近不了大师兄的身,日后看你还有何脸面以轻功自负。”
狐剑咬紧牙关,捂着流血的伤口退了回去,口中还说道:“没想到多年不见,你的身法、箭法倒更精了。”
望此,云心想:“庞叔叔从拉弓、搭箭,到瞄准、发箭,转眼间就做到了,而且那个叫熊狐剑的速度那么快,还能如此精准地射到,真是厉害,假如庞叔叔和师父比试一场的话,谁会赢呢?”
“云哥哥,”思玉眼含忧虑地问,“出什么事了?”
“噢……没……哦不,”云想了一会,才回答道,“你爹爹正和一群坏人打斗呢,但是他们不是你爹爹的对手,他们死定了,咱们不要出声,免得你爹爹分心。”思玉似懂非懂地应了声“哦”。
云回过头又向那边望去,见到熊虎剑拔出大剑,大声道:“庞师兄,你当真要如此吗?”
“你如今也不顾师父的恩情吗,也不顾天翔门了吗?”狐剑放下捂着伤口的手,那里已经止住血了,毕竟只是擦伤而已。
“当天翔门对寒玉起了杀心的时候,当我落入你们圈套的时候,当寒玉在我怀里慢慢闭上眼睛的时候,天翔门在我眼里就已如粪土一般!”庞叔叔越说越是激动,最后一声怒吼响彻洞穴。
“难道你这一身好武艺从此埋没,就真的甘心吗,就真的没有后悔吗?”狐剑追问道。
“哼,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庞叔叔冷笑道,“后悔……我唯一后悔的就是不该轻易相信你们这些人,不该离开寒玉,让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有机可乘!”
庞叔叔低头轻声道:“如今我还苟活于世,全都是为了我的小女儿,好在我当初坚持带着女儿,否则……”他的声音虽然轻微,但情绪却越来越激动,就像是被惹怒的狮子一般,随时可能扑向敌人,却仍一动不动,让人不敢接近。
“爹爹。”另一边的思玉自言自语地唤了声,她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大师兄,”熊虎剑低下头说道,“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当初明知道师父他有所计划,虽不愿参与,但没想到结果竟会是如此……”
“和他费那么多口舌干什么!”站在熊氏兄弟身后的另一个人此时以一种极为生硬的语气开口说道,“我们已得掌门之令要捉他回去,若要反抗就格杀勿论,你们忘了吗?”此人手持长刀,相貌不似熊狐剑那般诡异,也不像熊虎剑那般魁梧,倒是与常人无异。
云心中暗想:“庞叔叔与两个姓熊的周旋之时,这人不发一语,却死死盯着庞叔叔,眼色也十分可怕,师父曾说江湖中人绝不可单看相貌评人强弱,看来果然如此。”
还未及熊虎剑回答,庞齐鹰便大笑道:“吴峰,你终于开口了,你我可真算是宿交了,掌门,是啊,老掌门死了,你们又逼走了我这个肉中刺,自然他‘单重计’就是掌门了,吴峰,你今日自找上门可就别想轻易回去,杀妻之仇我今日要你加倍偿还!”说罢,庞齐鹰将弓稳稳地平于前方,气势逼人地喝道:“哪个再来讨教,尽管上!”
“哼!”熊狐剑双剑又起,刚起步时,又被那吴峰叫住,吴峰说道:“庞齐鹰,倘若你肯交出‘银蛇弓’,我们也可以……”
“哈哈,好个吴峰,我就知道你们有这个心思,有本事就赢过我再说!”庞齐鹰说罢,又对熊虎剑说道,“我知道你们熊家各代都对‘天翔门’忠心耿耿,今日此战你也不必留情!”虎剑只是微微点头,仍不愿直视庞齐鹰。
就在交谈间,狐剑看准时机早一步挥剑冲向庞齐鹰,庞齐鹰后退数步躲过狐剑的双剑连招,又向一旁急闪后回身横腿扫去,狐剑亦翻身躲开,手上剑招不断,继续与之缠斗,好不容易得到近身交战的机会,狐剑怎会善罢甘休,他凭借出众的身法与手中双剑,剑招越来越快,步法扑朔迷离,渐渐占据了上风,心下也得意起来。
云紧皱眉头,心想:“熊狐剑已经与庞叔叔近身相搏,庞叔叔的弓箭此时毫无用处,这该如何是好。”
殊不知庞齐鹰竟挥弓扫去,那本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弓,狐剑若挥剑奋力相迎自然可以将其斩断,但经过几番交战后,狐剑早已惊讶于庞齐鹰武功长进之大,此招过来恐其别有他意,为求完全他并未接招,而是轻轻转身避开。庞齐鹰一见计成,立即顺势后退,施展轻功向后腾起,拉开一丈远的距离,狐剑发觉这一招竟是虚招,顿觉不妙,此时再追上去只会如上次一样,遂连忙抵剑招架。庞齐鹰向后腾起时早已搭箭上弓,然其速度之快,竟于空中发弓两次,四箭相继排出,狐剑虽躲过两箭,却被后来的两箭射中左臂,一声惨叫后失足倒下,之前擦伤的伤口与箭伤皆鲜血直流,左手所持之剑也落向别处。
一旁的熊虎剑原本仍在迟疑,见狐剑已然败下阵来,便双手挥剑,一声长吼也冲了过去。唯有那吴峰仍留在原地未动,双眉紧锁。
云先是惊叹于庞齐鹰竟能挣脱开轻功见长的熊狐剑,又不禁为其捏了把汗,心下暗道:“他们人多,庞叔叔情况不利,不知能否取胜啊。”思玉似乎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耳旁已流下了汗滴。
虎剑身法不若狐剑那般灵活,冲来时庞齐鹰早已后转数圈连连搭箭上弓,先后四箭离弦。虎剑并不闪避,而是“呀”得一声挥舞大剑尽数挡下了飞来之箭。云看得顿时一惊,轻声自语道:“那箭速如此之快,躲开已经不易,而熊虎剑竟能准确以剑身挡住,他看起来身法不佳,没想到心思倒是细密,看来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
熊虎剑举起重剑,“嗨”的一长声,斩出一排气劲,庞齐鹰纵身旋转躲过气劲,刚一落地,向后半蹲,便又有双箭射出。虎剑大喊“断天斩”,只见他满脸血红,双眉立竖,持剑运足了内力,向着庞齐鹰猛然一挥,顿时一扇扇气波如急浪般冲出,而双箭早已被气波毁尽,面对强大的气劲,庞齐鹰低首皱眉,右手挥动间气劲隐隐,一支箭搭上时,喊道“贯魂箭”,只见一箭射出之际,庞齐鹰又奋力一掌,使得原本带有气劲的箭又助一力,与那冲来的气波相抵,气流四溅,庞齐鹰连忙闪避躲开余波,山洞为之一震,二人以气劲相搏后也都略喘了几口粗气。
此刻熊狐剑已经退回去寻药撒在伤口上,熊虎剑也得机与庞齐鹰近身周旋,二人打得有来有回,虎剑的内力比狐剑雄厚,不过近身相搏的本事倒没有那么厉害。然而庞齐鹰闪躲虎剑的剑招时,不料一扇刀气呼啸而来。虎剑察觉后马上抽身闪开,而庞齐鹰因交战正酣,并无防备,加之闪躲之时身下并不十分稳固,紧急之下只得运气持弓相抵,不料气劲冲击下弓身尽毁,余波直击庞齐鹰胸膛,将其应声击出一丈之远,但庞齐鹰内力果然不凡,竟于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站在了地上。狐剑此时已将箭枝拔出,并上药包扎止血,原来这两箭原本并未插得很深。哪知此人复仇心切,竟拖着伤身又冲杀上去,他本打算与吴峰、虎剑合力战之,然而吴峰却紧锁眉头,后退了数步。
云见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想道:“庞叔叔没有了武器,对手人多,又个个都是高手,怎么和他们打啊,这该怎么办?”他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使得一直盯着他看的思玉倍感不安,云也本能地回过头看了眼思玉,却被思玉背后的弓吸引住了,心想:“难道这就是那个吴峰说的‘银蛇弓’?听起来他们之间曾是同派的师兄弟,如今却在这里互相残杀,这就是师父说的江湖险恶,同室亦能操戈的意思吗?”
这边刚一愣神,隔壁就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声,云赶紧回头向那边看,只见那熊虎剑在一旁以剑拄地,气喘吁吁,而相距较远的庞齐鹰一手劈在熊狐剑的右肩,另一手握拳正中熊狐剑的腹部。庞齐鹰猛一收手,狐剑便双剑落地,跪倒下来,其双臂死死垂下,似乎残废了一般,面部表情更是难看至极。
“好厉害!”云心内大惊,暗道,“可是那吴峰哪去了?”
“可恶,”庞齐鹰恨得咬牙,“让那混账跑了。”
“跑了?”云心想,“看来这山洞别有出口,对了,这个乱石堆可能就是庞叔叔怕他们逃走而打出来的,那么在洞口听见的那个野兽一样的声音应该也是庞叔叔轰击山洞发出的,如今吴峰逃走,定会泄露庞叔叔的踪迹,如此一来,这里恐怕会再无宁日啊。”
“熊虎剑,念你并无恶心,我也不想与你拼个死活,但愿你能看清楚你的掌门是个什么人,不要太过愚忠了,我还要追上那小子,你们好自为之吧。”庞叔叔匆匆说罢,便以轻功飞走了。只留下狐剑在地上呻吟,虎剑在打坐疗伤。
“怎么样了?”思玉摇了摇云的手臂,轻轻问道,“爹爹他……打赢了吗?”
云向思玉微笑着点了点头,在耳旁小声说道:“庞叔叔他去追逃跑的坏人了。”思玉这才放心了些。既然庞叔叔并无危险,云便转过身打算带她出洞,哪知刚走几步,就突然听到那边有笑声传来,笑声中满是傲气。紧接着又是一声:“庞齐鹰,你还想走,这回你是走投无路了!”
云听到这声音,马上拉思玉回到那乱石堆旁,向对面望去,见到庞齐鹰被一群持剑者团团包围,逼得步步后退,这些人一个个瞪大双眼,杀气腾腾,而吴峰正在那群人后面。挡道的狐剑被熊虎剑拉到了一旁。
“怎么,”熊虎剑侧首正色道,“吴峰,你打算让来的弟兄们都上吗,一群人抓一个人,传出去也不怕受人耻笑?”
“哼,”吴峰轻蔑地笑了声,道,“给我杀!”
“既然如此,”庞齐鹰半闭着眼睛,愤然说道,“我就要大开杀戒了,天翔门,昔日的血仇,今日该做个了断了!”
那群弟子中为首的一圈人先冲了上来,庞齐鹰咬紧牙关,运气挥掌,一跃向前,于人群中推掌一震,气劲震慑之下,便将冲来的弟子大半震倒,剩下的也被震得摇摇晃晃,吓得退了回去。
“不需要讲什么道义,”吴峰厉声喝道,“莫忘记掌门之令,你们也知道一旦事败会是什么下场,给我所有人一起上!”
一声令下,大群弟子齐攻上来。庞齐鹰一阵怒吼,迎击上去,其每招每式都刚猛无比,挥掌时振振有声,行步间气劲盘旋,没过多久便击杀数人,打伤的更是不计其数,庞齐鹰厮杀时竟追忆起当年妻子惨死的惨景,越打越怒,怒吼越来越响,下手也越来越重,越来越狠,他从一名弟子的手上夺下剑来,剑招干脆利落,招招拼命,见人便杀,洞内惨叫不绝,血喷不止,庞齐鹰俨然已如被激怒的野兽,又像是浴血的魔神,脑海中只有仇恨和杀戮。云连忙抱住思玉,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她的耳朵,自己则紧紧盯着这一切,然而第一次目睹如此血腥的场面,自以为很有胆量的他,此刻也不禁浑身颤抖,思玉什么也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她并不知道云为何会如此,便紧紧抱住云,想要让他不再颤抖。
幸而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多久,庞齐鹰的脸上、身上、剑上都满是大片的鲜血,煞是骇人。
“他疯了!”“救命啊!”这群弟子如同一群乱窜的老鼠,都呼救着夺路而逃,吴峰一再喝止,但最后活着的弟子一个也没有留下。庞齐鹰身躯起伏地喘着粗气,渐渐恢复了神志,把手上的剑扔在了一旁。
“好深的内力,”熊虎剑不由得大惊,暗自叹道,“他的剑法出自老师父真传,能如此不足为奇,但他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刚猛内力,看来他方才对我也并未拿出全力啊,但是他既有如此内力,为何却要练就弓术,难道是为了能使用银蛇弓?但如此舍本逐末之事他是不会做的……”
面对如此境况,吴峰怒火中烧,气得满面赤红,怒道:“我带了如此多人来捉你一人,没想到这群弟子竟都是些废物……今日若让你逃走……掌门……我……我便是费尽气力,也定要夺你性命!”他挥刀直杀向庞齐鹰,然而庞齐鹰竟不需兵刃,只凭身法与掌法便打得吴峰捉襟见肘,见斗他不过,吴峰向后一撤,原地挥刀舞起,汇集气劲,洞内一阵风起,碎石作响,吴峰双手将刀举过头顶,青筋暴起,目瞪欲坠,大喊:“庞齐鹰,我要与你同归于尽!”举刀之时狂风更盛,灰尘弥漫,碎石被甩到空中乱飞,云在石堆后都能感受到狂风凛凛,沙石扑面,令其睁不开眼睛。狐剑不禁大骇道:“这……噬魂斩!掌门是什么时候教给你的……不……不行,不能在这里,山洞……”
话音未落,吴峰“呀”的一声长吼,挥刀下斩,顿时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气劲裂出,其势之大,岩洞难容,气劲之强,所经之处,山岩破碎,洞顶乱石下坠,地面飞土扬沙。
庞齐鹰面色大变,自知此招威力之大,纵使自己耗尽气力也无法正面相抗,于是迅速运功,双掌上下平于前胸,将内力运于掌间,气力不停跃动。云见此情形,早已紧张得汗凝额头了。
气波将至之时,庞齐鹰早已满面倦容,他横推双掌,将掌间气劲冲出与气波相击,而自己施展身法竭力向一旁躲闪,同时还试图运气自保。只听得刹那间,气劲相撞,恍若飓风来袭,熊虎剑赶紧让熊狐剑压低身体,自己也伏在地上,然而庞齐鹰和吴峰皆来不及躲闪,均被四散的气劲震飞,撞向岩壁后口吐鲜血而倒,庞齐鹰虽已满面灰尘,尚可勉强蹲起,而吴峰已经倒地不起,不知死活。这一阵气劲风暴将洞内火把早已毁尽,而洞石也开始摇晃散落。
思玉焦急地问道:“怎,怎么了,云哥哥?”
云揽过思玉大喊:“快,快跑,山洞要塌了!”
思玉哪里肯走,挣扎着哭喊着:“不,不要,爹还在里面呢,爹!”
庞齐鹰听到后心头一惊,自言自语道:“思玉,是思玉!”然而山石摇晃,尘土弥漫,庞齐鹰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慌乱之下只得大喊:“思玉,快走,快走,离开这里,离开这森林,到你曾叔叔那里去!”
“思玉?”熊虎剑在扶起熊狐剑时,听到此言,心想,“难道是……”
此时山洞震得更厉害了。云喊道:“庞叔叔,我们在这边!”
那边传来:“是云吗?这里很危险,快点带思玉出去,不用担心我,带她快走!”
云发觉到身边的这堆乱石也在抖动,顿觉不妙,但无论如何劝说,思玉就是哭喊着不肯离开。
另一侧的庞齐鹰因身受重伤,行动困难,只得运劲支撑身体。熊虎剑扶着狐剑站起,狐剑急着要出去,熊虎剑本也要带上庞齐鹰,但被回绝了。熊氏兄弟刚走到吴峰等人来时的那个洞口,突然乱石落下,两人闪到一旁,回过头时洞口已被严严封住。而云那边因为感到乱石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也不顾思玉是否愿意,云硬是连拉带推地带着她后退了几步远。这一步刚走,那边石堆顶部的巨石刚好落下,砸散了堆起的乱石,使得两间洞室就此相通。云慌忙回头,不禁一阵后怕:“好险,好险。”思玉挣脱开云,爬过乱石坡跑到了另一间洞室,边喊道:“爹爹!”
云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也在震动,便随着思玉一起跑到那边,果然,他们刚刚过去,这边也突然乱石滚落,洞口也被封死了,至此,震动方才停止。
<a 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