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角镇,徐云天不像那些大户一般,三妻四妾。他只有两位夫人,一位原配——沅卿,还有一位偏房——林婉。徐云天偏疼林婉,一是她比沅卿年轻许多,才三十不到。二是林婉工于心计,而沅卿性情随和,与她合不来。
对这些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不过徐云天有什么高兴的事情,都会与沅卿讲。收古风为义子之时,自然也在内。
当天晚上,梨香院中古风的屋中,端坐着一位年过四旬的妇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沅卿,她穿一身牡丹齐放配百花的对襟袍,挽着高高的发鬓,上面插着一只金色凤尾长钗。沅卿一张瓜子脸,柳眉桃眼,脂面朱唇,年纪虽大,但风韵依旧。且嗓音十分动听,只听她笑道:
“你就是云天新认得义子吧!果然生的眉清目秀,轮廓俊朗,难怪云天将你一直挂在嘴上。”
“伯母”古风站在下首,想半天觉得这个称呼最好,又礼貌说道,“古风没过去拜望你,让你亲自过来,还请多多见谅,我在这里给你见礼了。”说完古风双腿一弯,跪在沅卿面前,伏地磕了个头。
沅卿目露慈祥,对着一旁的碧儿说道,“碧儿,快将风儿扶起来,这跪拜我是万万受不起的。”
等碧儿将古风扶起,沅卿从怀中取出一对玉镯,看着古风说道,“风儿,既然你给我磕头,我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是一对飘花五彩镯,是我家传的宝物,可以辟邪防身。现在对我也没什么用,就送你了,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伯母,眼下在你家多有叨扰,又怎好再收你的家传之宝。”
沅卿微微一笑,她并不理会这番说辞,便将五彩镯交给碧儿。古风没有办法,只能收下,不过心中对她感觉很好。这种感觉不是因为这份礼物,而是想起自己的母亲,那种出自心底,那份对母亲的赤子之心。
两对玉镯,在碧儿手中,古风看不清。碧儿看得真切,只见两对玉镯都是润泽透亮,不见丝毫瑕疵。说是飘花五彩,那自然不假。飘花绵绵,浑然天成,加上碧儿这双雪白纤手,更显清美。还有玉镯之中那五彩,红黄蓝绿紫均匀分布,接着灯盏白光,散着颜色。
“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沅卿指着一旁用纸包裹的东西,满脸微笑道,“这里面是血枣,听说你受了不轻的伤,用它补补血,补补身体。要是吃完了,再叫碧儿过去取。”
“伯母,你一过来就这样照看我,这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呵呵......”
沅卿身后立着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捂着嘴偷笑。沅卿望着侧眼看着古风的碧儿,也是满脸微笑。
“不用你怎么办!”沅卿看看外面,见天色已经不晚,便示意身后两名丫鬟。她们赶紧扶着沅卿起身,沅卿又细看一会古风,说道,“有空之时,去我那边坐坐,我住在中院东跨院那边,到时候让碧儿带你过去。”
“伯母,改天我一定过去探望你。”
沅卿心满意足点点头,在丫鬟陪同下往梨香院外走去。古风和碧儿一直送到院外,才转身回去。
而此时梨香院中,那座坐北朝南,宋雨的住处。两双眼睛正从雕花格子窗,看着下面二人。其实从沅卿进院之时,柔儿便过来通知宋雨。本以为是过来看他的,没想到是去看古风,这时候看着古风,宋雨正火往上撞。
“柔儿,你不是说那包带药的燕窝,已经给他的丫鬟了吗?”宋雨皱眉离开窗子,坐到桌旁说道,“怎么现在古风还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啊!”
“今天早上碧儿特意过来取的,是我亲手交于她的,怎么会呢?”柔儿望着窗外说道。
“柔儿,你给我说实话。”宋雨看着柔儿的后背,脸色沉若秋水,说道,“你是不是暗中把秘密透了出去,走漏了风声?”
柔儿闻言便是一怔,仿若一个晴天霹雳,身子晃了几晃,缓缓转过身子望着宋雨。眼圈微红,渐渐噙满泪水,“宋雨,你太小瞧了我。我就算是没了这条性命,也断不会说一个字。没想到你——”
还没说完,便已经泣不成声,泪水如细珠般,簌簌落下。
宋雨一时火大,忘了分寸。这时候听到这话,心也软了。再见她哭得与泪人一般,知道冤枉了她。赶紧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拦在怀中,好生安慰道,“柔儿,我一时说错了话,真的不是有意的。柔儿,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别再哭了好吗?”
“柔儿,我的好柔儿。”宋雨见越说,她越哭得厉害,想了片刻,举起右手道,厉声道,“柔儿,你若不信,我现在便对天起誓。”
“以后我若再欺负柔儿,再让她伤心,我宋雨在此对天起誓,定会不得好死,五雷——”宋雨话未说完,一只香手便堵住了他的嘴。
“谁要你起誓!”柔儿满脸泪花望着他,哽咽着说道。
“柔儿,再哭下去,我的心便被你哭碎了。刚刚都是我不好,不该那么说,下次我保证不会。”宋雨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说道。
“我不用你起什么誓,也不用你保证什么。我知道你记得你说过什么,你答应过什么,这些便足够了。”柔儿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柔儿......”
透过阁子窗,看得到外面月色如水,清华满地。满院梨树蒙了层薄纱,犹若丝丝缠绵情意。衬着此时之情,此时之景,此情如何不深。
第二日除了碧儿将燕窝归还之外,并无什么事情发生。因燕窝这是从柔儿那借的。沅卿送来的血枣,比起燕窝,不知道强多少倍。所以,燕窝虽是用不着,但借得还是得还人家。
第三日,也就是百里相离开客栈的第三天。古风与碧儿一桌(在之前,是碧儿伺候着古风)吃完早饭,便被徐云天叫人传去。而碧儿独自在屋中,闲着没事,在半成的香袋上绣桃花。桃花如何绣暂且不表,且表徐云天传古风所为何事。
古风来到后院之时,见院里面已立着四排虎背熊腰的大汉,每排八人,每八人手中各有一张渔网。网上缀满金刀利剑,在阳光下面一照,寒光闪闪。
古风不知道这网是做什么的,便没多想,朝着徐云天走来。行了见面之礼,对身后的金杰、宋雨也见过,徐云天才满脸微笑道:
“古风,今天叫你过来,不为别的,让你见识见识我徐家的渔网大阵。让你试试,看看你能不能将它破了。”
“渔网大阵!”古风咋舌,心中说道,“奇门遁甲之中,有盾网阵、箭网阵等好多网阵,好像没提到过有什么渔网阵啊!”
徐云天身后的宋雨,见古风满脸吃惊之色,想显摆一下,便冷笑一声道,“渔网大阵,用来对付强敌的阵法。渔网以天蚕丝和千年盘丝绞成,每张网丈许见方,网上缀满金刀利剑。这些金刀利剑,用以刺敌作敌,网口交错之处缀有精石,可以吸去敌人的金属暗器。”
徐云天边听边点头,宋雨也是越说,脸上显得越是得意,“对敌时,由三十二人组成一阵,每八人拉住一块渔网,由其中一名掌阵者指挥,或横或竖,或斜或平,不断变换,缩小包围圈,令敌人束手就缚。小子明白了吗!这就是渔网大阵。”
古风听他说完,瞥了他一眼,也冷笑一声道,“想必这阵,也能让你束手就缚吧!”
“你——”宋雨瞪着眼睛看着古风,瞪裂眼角,咬碎玉齿,恨不得一剑刺过去。可宋雨不敢,因为上一次的教训,他还历历在目。
徐云天看不见他的表情,望着古风微笑道,“杰儿,还有雨儿,都不是这阵的对手。要不你试试,看看你能否破了此阵!”
徐云天话刚说完,古风刚要答复,忽然小六慌慌张张来到后院。没等徐云天相问,小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
“老爷,大事不好了!”
徐云天一听,脸色微笑一收,沉着脸道,“出什么事了?”
“回老爷,”小六跪在地上,满脸惧色,只听他说道,“二夫人,二夫人她死了!”
“什么!”徐云天闻听,差点没背过气。面色顿时大变,一对剑眉倒竖,缓了片刻,才奔向中院西跨院。古风与金杰对视一眼,也跟着小六去中院西跨院。
古风跟在小六身后,沿着曲廊刚到中院,还未穿过西跨院的月洞门,已见到眼前混乱不堪。跨院内周边环境古风没心思看,绕过一座石桥,随着小六来到一处厢房。
厢房里面跪着十多个丫鬟,两旁还站着两位大夫,垂手而立。古风进门一看,徐云天正趴在床边痛哭,床上躺着位穿绸裹缎的女子,面无血色。这女子便是二夫人——林婉。
过了片刻,沅卿也过来了。在方才徐云天进屋之时,已经有人前去告诉了沅卿。闻听林婉死了,当时便是一惊。这不,慌慌张张的过来了。
“两位大夫,我妹妹是怎么回事!”沅卿皱眉问道。
“回大夫人的话,据小人查看,二夫人应该是中毒。可是很奇怪,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在沅卿询问之时,徐家一名下人飞奔而来,跪于门外高声喊道,“老爷,二老爷快马来报,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