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除此三座两层特别的阁楼外,在西角还有一排厢房,这便是徐府梨香院中,下人所住之地。碧儿与柔儿的厢房,相隔不远,此时碧儿正沿着曲廊,朝着她房间而来。
“吭...吭...吭”
碧儿在格子门上轻叩三声,“柔儿姐姐,你在里面吗?”
“谁啊!”格子门嘎吱一声打开,现出一位妙龄女子,女子便是柔儿,她见是碧儿,朱唇含笑道,“原来是碧儿,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柔儿姐姐,今天早上的燕窝你这里还有吗?”碧儿微笑道,“昨个老爷吩咐,让我去厨房领些燕窝,给古风少爷补补身子。今个一早不小心耽搁了,所以想跟你借点,等明儿领来,再还于你。”
“哎呀!我的好妹妹,瞧你这话说的。”柔儿含笑,执着她进了屋,说道,“今天见你没去,便料到你有甚事情耽搁,你那份已经给你特意准备了。本想专门送过去,没想到你先来了。”
“哪能麻烦姐姐呢!”
“这话又显得生分了吧?”柔儿侧身从梳妆台上拿过一包东西,含笑递于碧儿,说道,“你我情同姐妹,以后别如此见外。需要什么东西,过来说一声,一定尽量替妹妹办到。”
碧儿接过这包燕窝,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微笑道,“那碧儿在这里,先谢过姐姐。”
“你看,方才怎么说来着,又显生分了。”
碧儿面露尴尬之色,微微一笑。燕窝既然已有,碧儿没再久留,道了告辞便出门回古风这边。
“碧儿妹妹,你可别怪姐姐。”柔儿望着出门而去,穿一身桃花青衣的碧儿,在心中念道。
等碧儿回到古风身边,已是日上三竿。古风见她手中拿着包东西,大概猜到这里面包着燕窝。
“碧儿姐姐,能陪我出去一趟吗?”古风问道。
“现在吗?”
“嗯。”古风点头微笑。
“好吧!那等回来,再将燕窝做给你吃。”碧儿将燕窝放在一旁的木架上,转身说道。
古风出去,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十字街不远的飞升客栈,因他的包裹还留在客栈之中。二人出了徐家,便往客栈方向走去,将约半个时辰来到店中。这时迎面过来一位伙计,古风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古风。因前天古风穿的一身粗布青衣,今天穿着一身浅青缎袍,加上长发用浅青绢布束着,与一天之前,恍若两人。
“这位小少爷,请问您是吃饭,还是住店!”伙计满脸堆笑,躬身说道。
“不吃饭,也不住店。”古风含笑道,“我前天在你们这边住店,因中间出了点事情,将包裹落在了店中,现在过来取。”
“前天住过点?”伙计望着古风思索片刻,见他棱角分明的面容,猛然想起那位粗布青衣的小少年。
“小少爷,实不相瞒,那间房间方才有人已经帮你退了,账也结了。”伙计顿了顿,又满脸堆笑说道,“房间也才打扫过,里面并无什么包裹。您看是不是被朋友带走了?”
“那人是不是一位算卦先生?”
“对,刚出门不久,还带着一位小女姑娘。”伙计说道。
“那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古风又问道。
“这个没在意,好像是北边吧。”
“那多谢伙计。”古风说完转身出客栈,与碧儿往北边走去。
百里相与公孙雪羽出客栈之后,的确朝北面走了一段。因为要买香烛纸钱,飞升客栈北面不远,便有一家杂货铺。不过古风在客栈说话之时,百里相已经带着公孙雪羽往南,朝着八角西边的乱葬岗而去。
“少爷,包裹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碧儿跟在身后,柔声问道。
“有几件衣服比较重要!”古风定住脚,转身方要说话,碧儿与他撞个满怀。因两人身高相当,这一撞竟然眼对眼,唇对唇。
此时已是巳时,街道之上行人络绎不绝。古风与碧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一下子都愣住了,四目相对,唇对唇,不知如何是好。因二人所处位置比较显然,身上服饰也是华贵,一时引来不少行人驻足围观。这种场面,着实稀奇,围观众人说什么的都有。
“这年头男欢女爱,都跑到大街上亲亲热热,当真少有啊!”
“嗨,你还别说,这两人还挺般配。瞧这身打扮,一看便是富家公子哥,千金小姐。”
“谁家的,你们认识吗?”
“面生,没见过。不过八角镇除了徐家财大气粗,还有谁家能穿得起绫罗绸缎呢。我看八成,这两人都是徐家的人。”
“呀哈,照你这么说,是两名下人私会喽!”
“下人!我看不像。你见过下人穿过这样一身衣服吗?”
“难说......”
这些话还算好听的,有些不入耳的,别提多难听。就这瞬间功夫,将二人围个大半圆。古风反应比碧儿快,慌慌忙忙后退一步,碧儿这才回过神。只见碧儿羞得满面通红,如宣纸之上打翻胭脂红,扑啦啦弥散了开,垂首低眉不知如何是好。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这小姑娘脸红了!”
碧儿更觉得尴尬,细手扯着衣袂,恨不得眼前有个地洞,一头扎进去。
古风瞥了一眼看热闹的这些人,再看看局促不安的碧儿,心觉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当下上前一步,拉着碧儿闯出人群,往人显得不多的一处,慌不择路朝着一条巷子跑去。围观众人一看,都是哈哈大笑,场面别提多热闹。
二人躲进巷子,才发觉这是一条很深的巷子,两边寂寂无声。巷子铺着青色石板,想必走的人不是很多,许多地方生着青苔。在巷子两边,还有不少桃树,地面铺着一层枯枝黄叶。
这时候古风觉得手中温软如玉,才想起还拉着碧儿的手,急忙松开。斜眼看了看碧儿,见她两双芊芊细手扯着衣袂,垂首不语。
此情此景,此处有诗为证:
桃花青衣桃花面,桃花巷中桃花寂。
面若胭脂两颊红,寂寂不语秀眉垂。
八角长巷无花落,连扯衣袂如春到。
待到阳春三月时,谁教春风做相思。
二人将约一盏茶的时间,不曾言语。最后,还是古风先开的口。
“碧儿姐姐,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碧儿轻允一声,迈着莲花碎步,低头便往前面走。
“碧儿姐姐,好像是这个方向吧?”古风看着她,含笑道。碧儿停下来,往前面看看,一跺绣脚。又转过身,低头往回走。
这回是古风跟在身后,碧儿在前。出了桃花深巷,便转到方才大街之上。前面碧儿低头只顾走路,并未看前面,古风在后面替她看着,若有什么阻挡便提醒一声。
在碧儿前方二尺处,有位身穿土黄色布衣,脚踏靸鞋的男子。古风看得真切,此人宽额头尖下巴,一只蒜头鼻,两眼来回打量着周围,将约二十出头。
就在古风边走边打量之时,蒜头鼻男子擦着碧儿走过。等走到古风身边,嘴角突兀挂着一抹阴笑,两只眼睛也眯得很细。古风心头一惊,心想,“这人的表情好怪!不过这表情好像暗示着什么?”
等彼此走远了,古风又回头看看,这才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那表情是贼得手之后的表情!”
“碧儿姐姐,你看看有丢什么东西吗?”古风上前几步,急声问道。
碧儿一愣,抬起头看向古风,娇容满是疑惑。
“你看看丢东西没有?”古风皱眉崔问道。碧儿带着满心疑惑,顺手摸摸腰中的香袋。不摸还好,一摸脸色顿时变了。
“少爷,我身上的香袋不见了。”
“香袋里面有什么重要的钱物吗?”古风又皱眉问道。
“出门之时,怕你要用钱,在里面放了些银子,别的倒没什么。”碧儿咬着薄唇说道。
“好啊!果然是贼,方才竟然没看见他的动作。”想到此处,古风回头寻找身穿土黄色布衣的男子。一看前面不远,便有一位穿着土黄色布衣。当下脚尖轻点,奔这人而来。
一阵青影晃过,古风越过这人,在这人身前停下。转身挥掌间,方要揍他一顿,一见他的容貌,不是方才那人。这人吓了一跳,急忙绕开古风。此时古风在人群又细找一遍,并未找到。
“少爷,银子丢了就丢了吧!”碧儿走过来,无奈说道,“不过,真是可惜那只香袋。刚做成的没带两天,便被人偷了。”
“下次让我碰上,我给姐姐要回来。”古风顿了顿,看着碧儿又说道,“以后在外面,别叫我少爷。还有在徐家身边若是没有旁人,也别这样叫。”
“少爷,这——”
碧儿一句话还未吐出口,古风便接道,“不准这样叫!若是在如此,我——”
说到这里,古风还真不知道能怎么样。倒是碧儿见到这情形,捂着嘴偷笑。心中觉得暗暗好笑,“这个小少年与别人,竟然如此不同。别人恨不得做徐家少爷,让人整天伺候着。而他,倒是截然相反——”碧儿想着想着,想到方才街上所发生的事情,不觉粉面又是一阵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