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云带着英子随着夫人一同乘车去了万金楼。万金楼是这京城里最大的制作售卖首饰的地方。
李慕云穿了一身青碧色的绣袍,宽镶边儿上加绣了散枝的粉白色莲花,水衣和中衣袖口是梅染粉的绣着翠色荷叶,整体看上去透着温婉贤淑地气韵,又不会过于素净,遥相呼应地袖口也镶边儿也很是别致。她只一出轿子进了店,便被老板娘上下一打量请进了雅间儿。
嫡母夫人坐在上座,问老板娘:“可有上好的首饰物件?”
老板娘极有眼色地吩咐下去取了一些首饰过来。嫡母自己看着,也示意慕云挑选,慕云一打眼看去,尽是鎏金点翠,玛瑙珠玉等等,一时更是没了兴趣。
嫡母拿了一件鎏金点翠地发簪问慕云:“卿婉,可喜欢这个?”
慕云很想说不喜欢,她不喜欢在这种点翠地工艺,太过残忍了些,又怕扫了嫡母地兴致,便答:“额娘,只一件就好,女儿不喜头上太多地头饰。”
嫡母把这个挑出放在一边,又选了个水头极好地冰种翡翠玉镯子问她:“这个呢?倒是和你身上地衣服慢配的。”
慕云又是点头,她没有意见,又不喜很多,只选了几件便和嫡母说够用了,如此三番,倒是很快便选好了。刚准备起身,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再看进来的居然是婶母和惜桢。两家互相行礼后,惜桢便和慕云聊了起来。
“婉姐姐,你选好了么?”惜桢好奇地问。
“选好了,不过是随便看看而已。你过来想选些什么?”慕云含笑地问着。
“我原本是和额娘出来逛,额娘说大选在即,便要给我置办些东西的。所以,我也不知道选些什么,总是漂亮的就可以。”惜桢天真滴说。
慕云笑笑,她这样地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但明显接触事实较少,还不知道若是进了宫是何等的模样。她无奈,又只能笑着嘱咐她:“妹妹选些精致的最好,若是太漂亮的带出去倒把衣服地模样给忽略了。”
惜桢点头,又唧唧喳喳缠着她说了好久。后来嫡母拉着她出去地时候,惜桢还问可是去选衣服,若是,她一会也要过去的,要慕云等她。慕云笑着点头,便随着嫡母出去了。
这时候,街上地马车多了许多,首饰店和服装店也热闹了许多,估计都是因着选秀地临近吧。李慕云不知道自己地未来,又看不清命运地模样,只好摸索着,像这样被嫡母拉着到处去看那些她不喜,又必须要试着接受地东西。她寂寞地用马车地窗盖遮着脸,向外望去,街上地人很多,眼睛却定定地看向了前方地一个身影。因着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地脸,只是那背影越发觉得熟悉,个子明明高出了她脑海中印象里的许多,淡蓝色地长袍配玉带,高而瘦地身形,玉树临风又带着些霸气地伟岸肩膀,她直觉是楚晨,又不是十分确定。
那男子终于转过身来,马车也越跑越近,终于她看到他淡漠地表情,依旧是炯炯有神地目光,高挺而坚毅地鼻梁,微微上扬地下巴,只是眉眼间明明又成熟了许多,英气勃发引得周遭黯然失色。她看到他玉带上地白玉石平安扣配着淡绿色地絡子晃着,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他瘦了,可能是个子长太快地缘故,白皙地皮肤因着时间倒是沉淀了许多微微不如以前白,九个月未见,原来他已变了些模样。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只是越发沉稳成熟变成了翩翩美少年。他已然十四,自己也已十三,他成了亲,自己即将要选秀,真是一场春误迷了眼,空惹叹息。
李慕云觉得自己地喉咙里分明有什么卡在那里,却没有发出声,只是化作闷响,手重重地垂了下来,关上了帘子。
街边,楚晨回眸看着这官家地马车经过发出铜铃地脆响,他觉得有人看自己,可明明又没有,许是自己敏感,他摇头笑了笑。小柱子终于由店里出来行了礼之后,又摇头说没有云姑娘来过。楚晨心一沉,面色也一凛,他心中叨扰着自己地心绪,到底是怎的,她真是要生生断了他们之间地念想么?
小柱子见皇上地脸色,便知道皇上心中郁结,只得小声回着:“爷,您在这偌大地京城里找一个深闺里地小姐,确实是不好找。不过有个法子,倒是可以试试。”
楚晨面上一缓:“说!”
小柱子嬉笑着回:“爷,刚才进去的时候,奴才发觉大家都在谈论这选秀,好似太后也提过的,三年的大选就要来了。爷,奴才问一句,云姑娘可是满族的?”
楚晨点头,而后反应过来就突然地眼光变得清澈而明亮,脸上瞬间明媚如春绽放笑容,他怎么没有想到呢?!慕云今年已然13,刚好到了选秀地年龄,她有穿旗装,必是满人,那么她定是要参加选秀的。如此说来,他倒是不用找了,只要在递上来地造册里细细翻来,也必然是能找到的。想到这里,他不禁用扇子敲了下小柱子地额头,兴冲冲地道:“走,回宫!”
宫里,皇后在太后地慈宁宫里刚请过安,坐于太后左边的椅子上。
太后关心地问着:“爱兰珠,最近怎么不见你和皇上一起过来请安?”
皇后委屈又有些执拗地道:“他都不来我宫里,如何能一起来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沉默了半响,才道:“在宫里,便不能称皇上为他了,你要慢慢地改过来才好。”
皇后委屈地点头,用手绢抹了抹眼中地泪花:“皇额娘,臣妾知错了。皇上许久不来看臣妾,臣妾委屈,臣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太后肃然坐好,又回头和玉琴嬷嬷吩咐:“你去把上好地血燕炖上,晚上送过去给皇上和皇后吃。”说完又回头对皇后道:“哀家地儿子,哀家了解,自然是他的心没放在这些事儿上,你多贴心些,说话顺着他,自然就好了。虽然已经是大婚,可在额娘眼里,皇上和皇后还是不熟悉的,要让皇上了解你的好,才能拴住皇上的心,这个额娘不用每一句都教吧?要你自己慢慢学会。”
皇后带着哭腔说:“他都不来的,臣妾如何让皇上了解臣妾呢?”
太后肃容,眼光流转向窗外:“皇上今晚会去的。”
皇后终于眼泪擦干,面上看着好了许多,太后看她这样,心里默默叹气,她看着倒是聪明相,可惜了太过年轻,做的事都是傻的。刚想到这里,倒是又想起一事,便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继续道:“爱兰珠,额娘想起一事,要和你商量呢。”
爱兰珠也放下茶碗娇声问:“皇额娘,是何事?”
“宫里要来新人了,三年一选秀,今儿年马上就要到了。额娘想着,到时候皇后和额娘自然是要主持的,皇上自是不必亲自过问的。到时候,皇后便要辛苦了。”太后说完,又端起了茶碗。
皇后听到这里,抓着绢子地手紧了紧,没有出声。
太后想来她刚大婚进宫,便要接受新人进来的现实,似乎残忍了一点,只得抬眼安慰:“皇后,无论进来多少秀女,都是为了皇上,对皇上好的,自然于你也好。到时候管理**的事儿更重了,皇后为尊,妃嫔为卑,自然是以你为主的,皇后依然是这**地主子。不要担心,就是了。”
爱兰珠心中虽有不悦,却也知道这是现实,只得小声回着:“皇额娘教诲的是。”说完,屋子又静了,只有喝茶时茶盖碰触茶碗的声音。
这时候,楚晨兴冲冲地进来了,一进来先给太后请了安,然后很高兴地坐在了太后地左侧。爱兰珠也上前行礼,楚晨一看爱兰珠也在,便笑了笑,说:“起来吧。”
太后见皇上高兴,心情一时也是大好,问着:“可有什么喜事?看把皇上高兴的。”
楚晨掩着嘴角地笑意,笑眼弯弯地说:“儿子来看皇额娘,自然是高兴的。”
太后见他心情大好,也顺着说:“皇上是真的长大了,成熟了。对了,刚才哀家让玉琴炖了血燕,晚上送过皇后那里给皇上和皇后吃吃,是极好的。”
楚晨听懂了太后地意思,也没有推拒:“儿子晚上自然是要过皇后那的。”
太后和皇后听到这句,心下都欢喜了起来,一屋子倒是立刻一团和气了。
楚晨见时机差不多,便问了句:“皇额娘,儿子听说要选秀了是吗?”
太后掠过皇后拉下地脸色,一脸和蔼地拉着皇上地手道:“皇上难得关心一回**的事儿,怎么?是在前朝听说了什么么?”
楚晨一摇头:“没有,只是闲来问问。”
太后感慨地说:“这**只皇后一人,太过孤单了些。是要进来些新人扩充**,让皇后闲暇地时候也能和姐妹们赏赏花喝喝茶聊聊天的。月底开始造册上报,月初便开始选秀了。皇上既已亲政了,**的事儿便交给皇后处理便好,自然是会选几个好的。皇上可是还有什么要求?既然皇后和哀家都在这里,倒是可以说说。”
楚晨笑了笑,摆手道:“儿子自然是相信皇额娘的,皇后有皇额娘带着,儿子也不担心。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刚说完,又想起一事,便道:“皇额娘,倒是有一事,博果尔有个中意了的小姐,我已然答应与他,只是他还没有告诉我是哪家的,等知道了,便告知皇额娘,赐予他便罢了。”
太后面上虽笑着,心中却一沉,问:“博果尔要的是哪家的皇上都不知道,便允了。若是个甚好中意的,又该如何?”
楚晨随意地说:“既然答应了,便舍了。儿子**不差一个女子,他的王府倒是缺一个知心的福晋。兄弟里他与我最为亲近,他要的,我便是怎样都要给的。”
太后未再说什么,只是说累了,便要皇后和皇上自行离去了。
晚膳,坤宁宫里地膳食桌上摆满了纯金打造地器皿,楚晨刚坐下,便看着这些器皿出神。
爱兰珠娇俏地问:“皇上,可是喜欢?”
楚晨一时不知道作何感想,只是觉得这金器晃的眼睛疼:“这些与平时用的却有不同。”只得抬起筷子,吃了几口。
爱兰珠笑着说:“这些是臣妾重新打制的,自然是不同的,等改日再给皇额娘打制些,用着方便呢。”
楚晨吃了几口,只觉得味道与平日里的也不一样,便问:“这菜的口味是御膳房***********兰珠笑得更甜美了:“是由草原送过来的厨子,臣妾不爱吃御膳房的,都是自己宫里的小厨房做的,才吃得下去。御膳房做的哪里有草原做的好吃。”
楚晨没有做声,脸上不再挂着淡淡地笑,低头吃了几口又道:“爱兰珠,皇额娘不喜用太过奢华的器皿,宫里现在用的就不错。你也不需再打制了,这些看着太过耀眼了,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爱兰珠听得他话中有一丝不悦,想要辩解,话又吞回了肚子里,想起皇额娘说的顺着皇上的话,便说:“是了,臣妾知道了。”
一顿饭吃得楚晨不咸不淡心中滋味百般,爱兰珠性子倒是直爽,只是自小娇宠惯了,倒是奢华没有了节制。他看着这坤宁宫比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奢华了不少,到处都可见地金器,他不禁唏嘘,若是这样败坏,终是浪费过了些。他本就不喜金,现下更觉得耀眼过分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爱兰珠更好衣端着金碗配着金汤匙地血燕便进来了,一看楚晨笑着说:“皇上,皇额娘把血燕送过来了,现在温度刚好。”
楚晨看了这金碗金汤匙,心中更是憋闷,本就不悦地心情终于赤裸裸地呈现在了脸上。
“爱兰珠,给我换个汤碗和勺子。对了,就用刚才皇额娘送过来的,便好。”楚晨别过脸,背着手说。
爱兰珠不悦地问:“为何?这都准备好了,换了味道也是一样的。”
楚晨偏要换地说:“我不习惯这金子的,晃得眼睛生疼。”
爱兰珠急着说:“我们在家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金器,也不见得眼睛疼,怎的这一个碗便晃眼睛了?”
楚晨眼睛看向身边地小柱子道:“接过换了去。”
小柱子过来弓着腰要接过皇后手中地碗,哪知道这爱兰珠性子急躁,居然就生生地把这碗燕窝扣在了地上。咣当一声,满屋子地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全部噤声。
楚晨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太后在慈宁宫看着夜晚地残阳如血,默默对玉琴说:“也不知道皇帝和皇后怎么样了?”
玉琴安慰着:“皇上今日对皇后看着不错,太后便放心好了。”